第二十八章 邮件里的迷茫

　　夏之将至，

　　却从不曾想到，

　　在这缺少绿化而环境又非常嘈杂的工业区，

　　还能听到蝉鸣。

　　尽管，

　　廖廖几声，

　　而且，

　　时而被机器轰隆声，汽车鸣笛声湮没。

　　蝉来得意外，

　　它们似乎并不幽怨这空间不够安静。

　　却依然我行我素地嘶鸣，

　　给这吵闹的工业区带来几秒钟的安宁。

　　即使，

　　它们栖身于弥漫着恶臭

　　被遗弃在臭水渠边的小叶榕上。

　　然而，

　　这个工业区的清晨，

　　陪伴它们的，

　　不只是仅有的那几只蜗居榕叶的小雀，

　　还有一个忙里偷闲的我。

　　五一假期的程杰，交完培训班的学费之后站在宿舍阳台即兴作了首小诗，发表在很久没有动态的QQ空间里，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昨天，他看到了陈波发给他的微信信息，主要是说他现在复习的不错，有信心考得更好，也有问到程杰最近怎么打算了，不过程杰并没有怎么回复他，只是简单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叫他不要多看手机了，应该把手机放下，全身心投入备考当中。

　　是啊！有到了离高考只有一个月时间的时候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呀！程杰也有想到，要是他去年选择复读，也许现在也有陈波这样的状态吧！可是程杰又不敢细想下去，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要学习的东西，就应该让自己彻底放下关于高考的一切。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程杰有些茫然，那就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他收到了之前认识的那个女孩刘红霞的邮件，她在邮件里面这样写着：

　　程杰你好，不知道你是否仍然记得我？好几个月没有联系，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便想起跟你聊聊。

　　事到如今，复习的情况也基本定型了，徘徊在本科A线附近，你是曾经是否也有过这种彷徨？记得你说过，你还差几分就过本A线了，我努力的几个月，把其他所有的牵绊都斩断了，才勉强取得现在这个成绩，我感到压力很大，甚至开始怀疑，是否要松一口气，考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可能我不应该再问你这些问题，免得你回忆起来伤心得泪流不止，可是我又觉得除了跟你说这些事情，并没有其他事情可说了，而且我的确也是想向你请教一下，如何面对高考前的这一个月？

　　诚然，最近我也想过，如果我没能考上本科A线，是去读B线还是回来复读好呢？我知道我家里条件还可以支持我读B线，但是你也知道，B线的学校没有什么名气可言，是否值得去读呢？而且，我也认真考虑过自己以后到底要从事什么行业，目前来说，我都还没有明确的想法，未来道路千万条，哪条更适合我走呢？

　　一直以来，我都喜欢看一些翻译的长篇小说，国外有点名气的作品我几乎都有翻看过，除此之外，我还真没有其他的兴趣爱好，所以，对于未来，我实在是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你当初到底是怎么选择专业方向的，我想，也许你能给我一些建议吧？

　　由于高考临近，五月份我在学校几乎都是不开手机的了，如果你明天不能回复我这封邮件，可能我就要到6月9号那天才能看到你的回复了。复习没有什么时间，而且我们也不算太熟吧？也没必要那么频繁的联系。你给我的感觉，好像就是一个笔友，或者书友，不知道你是否有看书的爱好？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发邮件给你主要就是想吐槽一下自己对于未来的迷茫。

　　——刘红霞

　　2015年4月30日

　　程杰自然是知道刘红霞在说自己不知道怎么走下去了，这个问题，他去年也曾有过。只是，他当时填志愿的时候，选的是男生比较热门计算机应用技术。对于程杰来说，读完大学，出来能有份工资高的工作就行了，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所以他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想法。包括现在他在这个工厂打工，都不是自己选的，而是程俊叫他到他身边的，他只知道自己出去打工就对了，至于打的什么工，他没有什么概念。

　　刘红霞说今天不回复她的话，她就要高考完才看手机了，此刻，程杰还在思考着怎么回复她，不过他有个想法，就是把自己刚刚写下的那首小诗发给她，也许他在工业区这样的描述能激励到她吧！

　　不知不觉，程杰已经在阳台上站了快一个小时了，虽说早上的阳光没那么火辣，可是看久了外面，程杰的眼睛还是受不了的。于是他回到了宿舍里，躺在床上准备回复一下刘红霞。

　　由于今年五一当天是星期五，所以德源厂的五一假期也有三天，化州老师傅老李昨晚就坐车回家去了，对面床那个潘兴林昨晚出去玩了，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估计也是不知道去到哪个酒吧泡妞去了，不回来的话说明他昨晚又得手了。本来潘兴林说着想要带程杰出去玩的，不知道他最近跟谁学的，经常到酒吧去撩妹子，撩到手就带去附近的酒店睡一晚，而被撩到的女孩也通常只跟他玩一个晚上，除了个别对他有感觉的，并不会保持联系。可是程杰真的不想被潘兴林带坏了，在程杰的心里，酒吧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撩到一个妹子就很爽了吗？不，程杰始终认为，两个人在一起靠得是感情，而不是一夜情。

　　他们爱干嘛就干嘛吧，程杰根本就不在意，他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可是程杰躺床上好一会了，把刚刚下下的小诗复制粘贴进去之后，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手机的文档编辑器里面“刘红霞，你好！”这这五个字在屏幕上显示了五六分钟，程杰都没有再拼打出别的一个字。直到他昨晚调得十点整的闹钟响了，他才慢慢地按着屏幕拼打起来。

　　刘红霞，你好！很高兴能收到你发来的邮件，昨晚看过之后，也明白到你现在遇到的是什么问题。对此，今天我只想从我个人方面去说说自己的看法，也许对你有所启发。

　　最近大半年以来，我总是对自己说，这样的打工生活是没有什么意义可言的。除了上班，我几乎不在运动，这个运动不是狭义的锻炼的“运动”，而是那种关于物质位置发生改变的在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的“运动”，何以将情况说得如此严重？因为，去年9月份开始打工以来，我只活在这一段路上，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宿舍，公司，餐馆，三点一线，上班下班，尽在这里。在宿舍也是躺下就睡，少得可怜的运动便是大拇指触动手机屏幕，食指翻开《十月》杂志或者其他近代或者现代的小说的下一页，再有就是中指在食指的搭配下移动电脑屏幕上的游标，用以练习一些编程的工艺，这样的结果毫无疑问是体重增加。

　　你可能不知道，这里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进一步发展成朋友关系，我没有任何的活动与别人有关。我也尝试过接触其他同事，无奈，或者他就是一个奇葩，对他们那些爱好毫无兴趣，便这样游荡于此。找个谈得来得人都没，除了游戏，抽烟饮酒，撩妹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可以再聊一聊？比如对人生的看法？看把他们吓得，都以为我是读书读傻了，在这，没人可以聊文学，聊价值，聊远方，聊世界！

　　所以，你很难想象，我一直活在几个不同的世界里，有时因为学习编程的需要，便置身于编程的几个扣群里，跟以前的师傅交流，跟远在四方却同是学习编程的“同志”一起讨论遇到的难题，在那里，任何人不理你的私事，最多只是问一下在哪里工作，无聊时发发工作上的牢骚，这是相对简单的一个世界，当然，我也知道不能轻易踏破界限以试图去了解更多，除非，对方与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相遇。

　　例如在你所提到的文学世界里，说到文学，马上给人一种高大上的感觉。一个打工仔，居然谈起文学，请你注意别把牙齿笑掉了，我可赔不起补牙镶牙钱呀！其实，我只是习惯了看书而已，真正说到文学，那还是很大距离的。

　　不知道我说的这些你是否明白，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当你处在一个和你不是很般配的环境下，你是孤独的。无论你以后选择什么样的职业，你都要重新认识身边的人，包括你上了大学，也是要重新认识新的同学，室友等等。如果你不能确定你以后要干嘛，最好还是先从自己的身边想起，想想自己能跟什么样的人相处，想一想自己选择某个职业的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你都可以一一去设想，虽然结果不一定如你所愿，起码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想起我去年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的心思跟你的有点不一样。那时候我跟同班的一个女生分手也有两个月左右了吧，可是我直到五月底都还没能从她身上走出来，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虽然那时候我的成绩还不算太差，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差几分没考过本科A线的。当然，我也不是说没有考虑过自己以后要读什么专业，热门的几个专业我都可以接受，因为我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还有挺强的，就像我现在的工作一样，以前都没听说过的，现在一样是适应过来了。

　　跟你认识也快半年了，但是我对你的了解还是很片面的，所以并不能直接给到你什么建议。我挺赞成你说的我们像是书友，因为我们的交流仅限于书信往来。不过，我翻译小说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这个人比较怀旧，看的都是近代现代的书籍，比如《平凡的世界》等路遥先生的作品，还有更久一些，像沈从文，巴金他们的作品我也翻阅过很多。当然了，翻译小说我也不是没接触过，著名的《钢铁是怎样练成的》，还有托尔斯泰的《复活》，《战争与和平》我都有拜读过，甚至连《白轮船》这样的小众类型的都有看过。也许你会发现，我看过的都是俄语翻译作品多一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作品风格是我所以喜欢的吧！

　　说了那么多废话，也该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提一些要注意的问题了，最后一个月的复习还是很重要的，有些非常自律的同学会在这段时间里有更多的进步，而没有什么自我控制能力或者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也许就会退步一些。估计你现在也是自由复习的了，如果自己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盲目的复习的话，不会有什么突破的。我现在想起来，都特别后悔自己去年没有珍惜好最后一个月，白白浪费掉了。

　　好吧，又在这里跟你扯了那么多，其他的就不多说了，希望你真的能放下手机，不受外界影响，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一个月之后，希望能听到你自信得跟我说，你觉得自己考得不错，而且成绩出来之后真的不错！

　　不必再回复我这封邮件了，等你考完试，我再向你道喜吧！此刻我就提前给你打打气，加油！刘红霞同学，你一定可以的！

　　——远在虎门的过来人程杰

　　2015年5月1日

　　程杰写完邮件，发送过去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要不是肚子饿了在咕咕响，他还真能在邮件里跟别人扯半天。不过，当天刚刚想起来出去吃饭的时候，他又想起，应该也要给陈波打个电话说几句的，也有两个月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了，平时不敢乱发信息给他，怕影响到他复习。昨晚他发微信信息过来，也只是跟他说了几句，现在他应该也放假了，也该亲口问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老是关心一个不太熟悉的“书友”的情况却没有关心一下自己好朋友，实在有点过分了。可是程杰的肚子已经在严重抗议了，他也就只好先去外面吃个快餐填饱肚子先，因为放假期间厂里是不开饭的。

　　程杰从床上站了起来，心里想道：“先去吃饭吧，也许陈波现在也在吃饭呢！”随后便大步下楼，往厂门口前面那一条开满餐饮店的大街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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