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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零章 调戏最美的花


  郑弩退到了暗处,掸掸衣袍,松了一口气。

  那姑娘的眼神可真骇人啊。

  他只不过是探出头瞄了一眼,竟然会被发现!

  就算他不会武功,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吧。

  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高手见过不少。他没想到的是进了盛京城,走两步便能和一个高手擦肩而过,再走两步可能就与一个高手中的高手眼神交汇了。

  “小露露……”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郑弩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除了秦知年的心头肉还能有谁!

  自称“宁做别人墙上蚊子血,不做心头白月光”的她,每每出现,皆能使得他虎躯一震。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僵着脖子回头,告饶道:“姑奶奶,你就做做好事放过我吧,都跟我一路了不嫌累得慌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听说过没?别跟着我了,我还没来得及看美人儿的正脸呢……”

  郑弩难为情地搔搔脑袋。

  他又说谎了呢。短短一瞥足以让他见识到“天下第一美”。

  做人一定要诚实。

  枣枣拿出一张锦帕来。

  郑弩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秦知年用来擦拭小八卦镜的帕子。

  他想着,要是秦知年发现这张绣了图案的锦帕不见了,该有多着急啊。

  在他心中,秦知年就是一个特别讲究的人,或者说在某个方面极度变态的人。

  譬如,擦脸的帕子要分为入水第一张,入水第二张,入水第三张,拭掉多余水渍的第四张,还有专门用作抹某个姑娘的大脸盘的,每一张帕子的材质不同,颜色不同,绣花不同。

  一旦说起秦知年,那一肚子的苦水倒个三天三夜也倒不完。

  如果给他个机会说起某个姑娘,那可不得了了,苦水能汇成一汪无边无际的海洋!

  郑弩撇嘴。

  “小露露,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不放过你呢?还有,你说谎了,小心风大闪了你这不老实的舌头。”枣枣两手拉开了锦帕,正面与背面皆是展示给了郑弩看,“看着,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郑弩鬼使神差般地点点头。

  又是不由自主地上套了。

  枣枣左手的拇指与食指拎着锦帕的一个角,右手抓了两把空气“洒”在了上面,后又牵起了另一个角。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郑弩紧紧地盯着那一方小小的锦帕。

  无数次想要揭开她的秘密,最终得到的是无数次的失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这就是他,一个从不认输的郑弩。

  枣枣打了一个响指。

  郑弩眼前一晃。

  他的脚跟子没站稳,往后倒了。

  被一只手拉住,免去了屁股着地的糟糕结局。

  “噗嗤”一声,枣枣笑开了。

  “你以为里边会藏着一只鸽子?‘嗖’的一下就飞到了你脑袋上?”枣枣将锦帕拍到了郑弩的脸上,狠狠地一抹。

  郑弩的心一紧,这下惨了,肯定会被秦知年记恨上。

  该死的,谁让她乱用年年的帕子!

  “小露露,你知道现在做什么事是最刺激的吗?”

  郑弩憨憨地摇头,他怎会知晓?哪怕他给出了一个答案来,这姑娘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不如一开始就闭嘴。

  枣枣只觉无趣,近来郑弩和秦知年越来越不容易上套了。

  她嘀嘀咕咕道:“翻最高的墙,看最美的花。”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必定是要贯彻到底。

  郑弩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揪紧了,还在使力拽扯心把子。

  她是疯了!

  嫌命长的人才会有爬叶府的墙头这种可怖的念头。

  里面的人是个顶个的高手中的高手,绝不是虚的。

  郑弩两股战战,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胸。

  默念:别带上我,别带上我,我小命可贵了。

  枣枣斜睨他,一脸不屑。

  ……

  叶府。

  云岫拿着竹筷拨着金黄的鱼皮。

  尽管叶府的厨子手艺不错,但她还是没能胃口大开。

  许是水土不服吧,随意吃两口就有了饱腹感。

  因了叶惊阑并不大在意所谓的“高低贵贱”,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的用晚膳。

  围坐在饭桌旁的“四象”、蒙家兄妹俩、金不换飞快地下筷,时而因为某个人多夹了一块菜叶还将筷子当做武器,扒一口饭的功夫便过了二三十招。

  花钿有些不习惯,还是端了一碗饭坐到了门槛上,吃一口饭,看一眼入夜的天,好似用天色来下饭。

  桌上,桌底全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陵光收了势,结束了和蒙歌的抢食,他咧开嘴一笑,“等等,墙头上,有一只迷了路的小鸡仔。”

  云岫暗道,耳力不错。

  执名脚下生风,一溜烟儿地消失了。

  不多时,他捉了一个瘦弱的男子回来。

  爬了叶府墙头的“瘦猴子”居然还会吟诗:“唧唧复唧唧,我想吃烧鸡,闻了碗筷声,还听打嗝音。烧鸡没吃到,只好长叹息。”

  蒙歌瞟一眼,“瞧着不像乞儿。”

  乞儿不会这么酸唧唧。

  孟章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给出结论:“倒像个馋嘴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又因了常年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从而爬了墙,想要偷烧鸡。。”

  陵光的神情古怪,良久才道:“读书人能作出‘唧唧复唧唧,我想吃烧鸡’这种诗词来,恐怕一辈子也做不了官。”

  压根儿就没资格踏入官场。

  枣枣眨巴眨巴眼,作懵懂无知状。

  她可不知道郑弩在墙外来回踱步,正发愁如何同秦知年言说这小祖宗被叶惊阑的人捉了。

  “我不想做官,只想吃烧鸡。”枣枣拍掉了执名放在她肩上的手,一个侧滚,到了桌脚,猛地爬起,伸长了手拿走了蒙络碗里的大鸡腿。

  一口咬下。

  真是酥脆极了。

  不枉费这灵敏的鼻子啊。

  蒙络气鼓鼓地撂下筷子,好不容易在一场乱斗里夺了这么大个鸡腿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一只瘦猴子来!

  云岫将自己碗中的鱼头夹给了蒙络。

  叶惊阑但笑不语,蒙络不喜欢汪记饼铺的油饼是毋庸置疑的,很少有人知道常在惦念着烤鱼吃的她不喜欢吃鱼头。

  蒙络欲哭无泪,更是在心中把那有“夺鸡之仇”的瘦猴子骂了无数遍,顺道问候了她的家人。

  枣枣不以为意。

  老早就习惯了他人注视的她,会因那双充满了愤恨的小眼睛而食之无味吗?

  答案是——根本不会。

  吐出最后一根大骨头,枣枣从腰间抠出了一张绣工极好的锦帕,擦了擦嘴,再擦了擦手。

  就在大家以为这么一个奇怪的人鞠躬是为了道谢的时候,枣枣直起了身子,展开了带着油印子的锦帕。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锦帕没了,一只鸽子飞到了蒙络的头上。

  云岫心中一凛,这是什么邪术!

  叶惊阑打量着那自始至终从容不迫的人儿,这是个女子,她的喉咙上并没有凸起。

  “美丽的花,献给……”枣枣的手腕一翻,捏住了一枝早梅,快步走到了叶惊阑的身边,将花枝别在了他的耳后,“盛京城里最美的花。”

  众人默然。

  蒙歌和金不换交换了一个眼神——赌一场!

  赌的是云岫会不会化作醋坛子,把这只瘦猴子丢出去。输的人为对方洗一个月的犊鼻裤。

  云岫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她早就看穿了这人是女扮男装,只是没想过盛京城里还有这样“热情”的姑娘,太过热情了,一时消受不了。

  纤纤玉指压在了叶惊阑的唇上,枣枣稍稍矮身直视着他的眼,“别说话,吻我。”

  “……”云岫的唇抿成一线。

  蒙歌觉着金不换要为自己洗犊鼻裤了!

  枣枣空着的手拿起了叶惊阑的筷子,背到了身后。

  她那只压在叶惊阑唇上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沿着他的唇形画过一道,最后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最美的花,方才的梅与你相比便失了颜色。”

  当筷子变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众人大惊。

  叶惊阑探出手,捉住了她的手腕,扣住了她的腕脉,“这朵花与姑娘在一起,相称极了。”

  枣枣想要抽出手,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让捉住她手腕的手松动一丝丝。

  金不换“嘿嘿”一笑,用手肘拐了蒙歌,示意他等着给自己洗一个月的裤子。

  蒙歌愤愤不平。

  云岫在心里默数。

  十、九、八、七……

  “报——”小厮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大门前,“大人,钦天监监正秦大人求见。”

  叶惊阑颔首道:“请。”

  云岫偏了偏头,笑说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并未栽花。”叶惊阑应和道。

  枣枣泄了气。

  多么狼狈的模样啊,被那人瞧了去,岂不是会笑掉大牙。

  茶白色衣袍,腰上挂着一面小八卦镜,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一条隐形的笔直的线上。

  秦知年抬眸。

  “枣枣,道歉。”只一言,声音冷如寒霜降。

  叶惊阑顺势放开了枣枣的手,拱手一礼,“秦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当不起叶大人自降身份。”

  云岫暗自审视着秦知年。

  这一双狐狸眼生得极好。放到任何一个姑娘的脸上,都会成为勾魂摄魄的利器。

  但贼老天偏就喜欢同人开玩笑,把这双魅而不妖的眼放在了秦知年的脸上。

  听闻秦知年不会笑,真真是暴殄天物。

  秦知年瞧一眼蒙络,说道:“小姑娘平安归来,我有一物相赠。”

  蒙络正想讥嘲几句神棍的话不可信,听得这有宝物相赠,两眼发直,小腿儿三步作两步地跨到了秦知年的跟前,站定。

  秦知年从袖袋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雕娃娃。

  蒙络接过,道了一声谢,神棍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啊。

  “我为枣枣出言不逊,行为出格致歉。未尝管束好自己的小厮,惊扰了叶大人,还请叶大人海涵。”

  “小厮?”叶惊阑玩味地说道,“秦大人眼光不错。”

  “不敢当。”

  秦知年领着枣枣离开了叶府。

  一场闹剧收了尾。

  该吃吃该喝喝的人扫荡了整张饭桌。

  云岫拾起叶惊阑脚边的玫瑰,拿起另一只筷子细细比较,这是怎么做到的?再高明的术法,也不可能把一种事物变作另一种事物。

  好生奇怪。

  叶惊阑将耳后别着的梅枝交到了她的手中,“最美的姑娘,玫瑰与你相比也会自惭形秽的。”

  活到老学到老的叶大人又添了一句情话。

  “你可知刚才那姑娘的来历?”云岫来了兴趣,她很少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叶惊阑的指尖点在了她的额头上,“我以为某个人会打翻醋坛子,没想到她只想着摸过我的脸的那姑娘。”

  该打翻的醋坛子没有打翻,不该打翻的坛子自己炸开了,使得空气里充斥着酸溜溜的味儿。

  云岫打着哈哈,说道:“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子。”

  “潇挽已是不拘小节之人,这女子行事风格更为怪异。从未听说秦知年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不知是福是祸。”

  云岫一笑,“叶大人竟会担心一名女子引出祸事。”

  “毕竟有前车之鉴。”

  温热的手掌紧贴着她的脸颊,云岫的心“咯噔”一下。

  他一字一顿地说:“红颜祸水。”

  “自认从未祸害任何人。”

  叶惊阑捏了捏她的脸,手感上佳。

  他的眉眼之中绽开了春色,“你害了我一人还不够?”

  “胡说八道。”

  蒙歌啃着鱼头,心里不是个滋味。杀不尽的打情骂俏之人。哥哥并不想给金不换洗犊鼻裤啊!为何云姑娘不吃醋呢……难道是……

  蒙歌的唇角上扬。

  “你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蒙络鄙夷地看他一眼。

  ……

  秦知年的书房。

  郑弩喋喋不休。

  他搬出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数落枣枣。

  秦知年挥挥衣袖,“小露露你先出去。”

  “得,护犊子的来了。”郑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头也不回地跨出门槛,重重地带过门。

  枣枣就势往木椅上一靠,跷起了二郎腿,甩着脚尖,“算你有良心,知道来救爹。”

  “我并不想出府,更不想你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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