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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一连死俩


  外边赶车的人甫一听到这句话,马鞭都拿不稳了,软软地抽在马身上,嘴里还假模假样地念叨着:“快……快些走。”

  枣红马刚撒开蹶子,被蒙歌紧紧攥在手中的缰绳牵绊了它的脚步,它不得不继续慢悠悠地走。

  蒙歌快要笑得直不起腰了,但他不敢笑出声,用自己的拳头塞满了嘴,上下的牙齿咬合,浑身打着颤儿。

  “蒙歌,你抽羊癫疯呢?”不知什么时候,蒙络坐到了他身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正巧,我从书上学来了一种专治羊癫疯的方法,你可要试试?”

  蒙歌想要张口说话,嘴嗫嚅两下,牙齿嗑上了指节。

  脸色骤变。

  蒙络抱胸,冷眼旁观。

  “你就这么想吃烧鹅?”她帮蒙歌从嘴里拉出了那条被咬到麻木的手,“我倒觉得那烧鹅不好吃,你为了那不好吃的鹅竟把自己给咬了,哎……”

  “啊——”

  一声惨呼。

  云岫起身,撩开了车帘,用布带系上。

  天光映上了木桌,琉璃杯氤氲着光。

  她定睛一看,蒙歌的拳头下是碎的核桃壳子。

  蒙络笑起,像一只成功捕到了落在农家院子外篱笆上的麻雀的小狸猫。

  她挪开了蒙歌的手,拿起碎了壳的核桃,吹了吹面上的灰,剥出了核桃仁,顺势往嘴里一丢。

  “借他人的手剥自己的核桃,实在是香。”

  泛红的牙印上沾惹了核桃壳。蒙歌连连呼痛,肉做的拳头又不是铁榔头,哪能一次砸六七个核桃!

  叶惊阑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把住杯子敲击着琉璃杯的杯身,彩色的琉璃、白皙的手指,美如画。

  “这可谓是自食恶果?”桌上摊开的话本子被吹进来的风翻了一页。

  要是蒙歌不太过激动,笑成了这副模样,就不会被蒙络把住手臂砸那些个硬邦邦的核桃。

  蒙络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她回过头来,也许是想应和叶惊阑,也许是想再次嘲笑蒙歌,小嘴儿一张,碎碎核桃仁簌簌往下掉。

  她赶忙把嘴里剩下的核桃仁咽了下去。

  这次轮到蒙歌笑她了,他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铁汉子,说得好听叫直,说得难听叫憨憨。

  “瞧瞧,这像不像是鸡啄米,一边啄,一边掉。”

  蒙络指间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

  一枚针稳稳地扎在了蒙歌刚疼过了的手上。

  “啊——”

  又是一声惨呼。

  云岫只得叹口气,解开布带子,再度放下车帘。

  什么都可以掺和一脚,唯独这两兄妹的事儿不能掺和,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句话在他们之间很适用。

  “摘星阁。”叶惊阑用琉璃杯压在了书页上,杯子旁正好有一座楼阁的图。

  云岫偏头一瞧,这民间话本子越发的丰富了,竟以彩笔画上了图,颜色虽不多,比起黑白两色来,着实醒目多了。

  她坐到他的对面,倒着看过去,摘星阁就是两层的小楼,同云殊城长街后的巷子里那些紧挨着的花楼是有区别的,巷子里的花楼可以说是花样百出,高的,矮的,宽的,窄的,挂灯笼的,遮纱幔的,装点花团的……不尽相同。

  而沙城的摘星阁更像是大户人家砌的自家住宅。

  “沙城的花楼都这般朴实无华?”

  “这算不得花楼。”叶惊阑指着楼阁图下批注的小字,“里面全是些清倌,伶人和歌女占多数,舞者仅几人而已。”

  “想来舞娘不会穿着暴露。”不仅不暴露,说不定还是繁复到极致的服饰。

  “称得上是一股清流,且沙城目前只有这一座寻欢的楼。”

  云岫思虑一阵,说道:“沙城不适宜久居,人烟本就稀少,但不至于独家经营。”

  “许是鸨娘背后有人?”叶惊阑随口一说,实则他不信服这个答案,连明如月都不能做到的一家独大,摘星阁的老鸨恐怕更是不行了。

  “虞青莞可是在这楼中?”

  “正是。”

  “沙城其他的花楼是在什么时候湮灭的?薛漓沨在此之前是否已有了虞青莞的消息?”

  叶惊阑的唇角往上扬,不谋而合的想法。

  云岫顿了顿,接着说:“叶大人去到沙城应不是为了这一座花楼吧。”

  “看来我不该瞒着你,本想让你在这路上好生歇息,去沙城后同花钿她们叙旧,赏景,待我将事情解决后再知会你,一同归京。”

  “旧是肯定要叙的,短短两月足够让天地翻覆。景是没必要赏的,沙城只有迷人眼的漫天黄沙。而归京之事……虽说锦笺阁的线索已断,但我暂且不会回北疆,更不会去她跟前碍了她的眼。”云岫云淡风轻地说着。

  “女帝已对云轻营有所动作,世子管控不住营中之人,只得放手交由女帝。你当真不管?”叶惊阑大抵上也知道了她的执念,奈何先帝驾崩之时,挼蓝便已不见,他曾找寻过,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云岫轻笑一声,说道:“大人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些。”

  “医者有言: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这么些年下来,恐怕我浑身都是毛病。”他的语气里夹着忧愁,脸上却挂着笑意。

  “虚伪而做作。”她不留一份情面地揭露了他。

  “我很想知道云姑娘是怎么隔空操纵营中事务的。”叶惊阑毫不掩饰地问出了口,对于好奇的事定要直截了当地发问,说不准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果不其然,云岫平而缓地答道:“你应是见过我几个婢女。”

  “花钿、点绛、还有个高颧骨的丫鬟。”

  高颧骨的丫鬟指的鸦自然是黄。

  “还有一人,你从未见过,一直在北疆的黛粉。”

  “我记得当年追随你纵横沙场的还有一人。”

  “胭脂,死了。”五人余四人,死去的是天资最佳的一人。

  “可惜了。”他叹息道,“黛粉能管束营中桀骜不驯的女子们?”

  他没接触过黛粉,不知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从收集的情报来看,有关花钿和点绛的事稍微齐全些,黛粉和胭脂因很少露面,并且外人很难混入云轻营,他手中的资料不够详尽。

  “其实黛粉在军中威信极高,与她们同吃同住,凡事亲力亲为,营中大小事务都经她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在与不在似乎无关紧要,现在云轻营依旧是铁板一块。而纳兰千湛妄想掌控云轻营,怕是穷尽一生也不能遂愿。”

  “难怪你这般放心。”

  “我的心仍然悬在半空,我离得越远,风险就越大。”云岫短暂地蹙了蹙眉。

  叶惊阑点点头,“黛粉若是突然反水,定会让你措手不及。”

  “嗯……”云岫看起来在思虑另外的事,随意地应了声,“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既然她不愿多说,叶惊阑便不问了。

  “我在扬城时,想过很多种方法推脱回京事宜,原是想着,我回盛京复命之后尽快脱身,再陪你一道寻找锦笺阁。恰逢星火令传来,我只得转道沙城了。”

  “我想,出的事定是不小,否则不会让你这钦差立即启程。”

  “沙城沧陵县县令,一连两任皆死于非命。”

  “沧陵县县令?”云岫在脑中搜寻,有如大海捞针,倒是残余了些关于沧陵县的旧事,无非是沧陵酒和占了半个沧陵县的外族之人。

  沧陵县县令不好当,既要安抚本地住民,又要宽严适当地对待外族之人。这是个油水不大却麻烦不断的位置,通常由吏部直接指派需历练的新官到任,任期三年,无功无过者可酌情提升,有功者则是得到一个肥差。

  因故,沧陵县县令这个位置让人又爱又恨。有的人一腔热血,抢破头只为到沧陵县做三年的地方父母官,而后当好墙头草,待三年之期一满,拍拍屁股卷铺盖卷儿走人,换个油水地捞金。有的人则是担心外族人会欺到父母官头上,不仅安抚不了民心,还要顺道丢个脑袋,生怕吏部尚书的朱砂笔圈到自己的名。

  而一连两任县令死于非命……

  想想也是有蹊跷的事。

  “最近蛮子们蠢蠢欲动?”

  “若是他们犯了事,捉了头领随意点几个人当了替罪羊,吏部再派一人到任即可,哪用得着女帝频发星火令。”

  云岫会意,女帝明面上还是一朵万事不惊的圣洁白莲,接连发出两次星火令定是有朝臣的谏书逼得她不得不这样做。

  “此案与蛮子们关系不大。两任县令相隔两月去世,死法相同,凶手的手段极为残忍,开膛破肚,脑袋盛酒。此事一出,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沧陵酒滞销。吏部不敢随意圈点新官上任,因为没人敢涉足沧陵一案!”

  脑袋盛酒,盛的是当地的名酒——沧陵酒。听闻此事的人,喝酒时就会自行补充画面,酒水的滋味好像也化作了人血的味道,滞销是毋庸置疑的。

  要钱还是要命?这像极了挡道的土匪。但真要落到谁人头上,他们都会选择后者。就算有人铁了心想来沧陵县混个三年,妄想借这个贫瘠之地作跳板,一步登上一处肥缺,也得先在心里权衡一下到时候还有命享受肥缺吗?

  “这事和烈风将军有什么关系?”云岫想到这几日叶惊阑将有关薛漓沨的野史杂记以及话本子都读了一遍,她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联系。

  叶惊阑笑了笑,“也许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一想到要去他的地盘上,我就浑身不对。对于一个喜欢唤我‘男宠’的,又手握兵权,而人还有本事的大将军,我得从各方面了解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你说谎时,眼里有异样的光芒。”

  叶惊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风沙迷了眼,挤出点泪水罢了。”

  “我方才也是骗你的。”

  “……”

  欲盖弥彰的人总会被拆穿。

  叶惊阑揉揉眉心,他在这一瞬里想了很多,譬如要不要回盛京瞧瞧司空大人给他相的名门贵女,样貌和性情如何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好骗,他唇齿相合即可敲定所有。又譬如自己做出了选择,就不能有后悔的念头,含着泪,哪怕跪着走也要走完这条满是荆棘的道……

  “第一个死去的县令,可能当年参与了虞家一案。而且他本不该来沧陵县,只不过因了多年在穷乡僻壤当个清闲官,不满足于现状。再加上听了他人建议,想以三年换余生美满,于是他主动向吏部尚书请缨,愿意来沧陵县造福一方百姓。”

  “因此,你怀疑薛漓沨为了替他曾经的未过门的妻子报仇,杀了那人泄愤?”

  叶惊阑平静地说道:“吏部尚书本有意指派一人到沧陵县,那人突发天花,吏部耐住性子等了几月,那人的母亲又去世了,因丁忧去职,实属偶然。主动上书请求到沧陵县的人名叫章铭,曾任山南那边的一个有名的贫穷之乡的县令,给他提议的人原是霁王的谋士,后在驸马爷那领了个老庄子的管家一职来混日子。他到沧陵县后,倒是把县中事务安排得很是妥当,重新修订法制,筹谋与云殊城那一方互通有无,给予了地方豪绅众多便宜,颇有一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味……按理说,他没有动土霸王的饼子,不大可能树敌,更多的可能是之前的仇敌来索命。”

  “为何你会说‘可能’参与了虞家一案?”

  “当年他是虞大人的门生,除此之外别无证据。”

  “这个可能……只能算是推测。”

  叶惊阑微微颔首,舔舔发干的嘴唇,命蒙歌速速赶车到下一村落歇歇脚。

  “章铭仅在位三月,被人杀害。仵作验尸后得出是钝器致死,再用尖利的刀肢解的结论。事出偶然,吏部又派另一人到任,这人是进士出身,与章铭毫无牵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种关系。他这一县之主的位置还没坐热,又被人以同样的手法杀害。”

  “我记得薛漓沨使的金瓜锤。”金瓜锤算是钝器的一种。

  “凶手使的钝器,恰好就是金瓜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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