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合作愉快

　　城市清晨的街道交响曲，会在八点附近攀上高潮。在这个时间附近，无论是各行各业的人，都会倾巢而出，涌向各自人生轨迹中两点一线的另一端。对于城市中的绝大部分人来说，这规律又机械的日复一日稀松平常。当太阳升起后，每一个早高峰的车水马龙照常降临。

　　公共交通里的人们、路上行走的人们、私家车里堵在路上的人们，各自互不干涉，却又在低着头的面前，通过手中几寸屏幕背后虚拟的网紧密相连。这张网，连接着大部分人的神经，是木偶的提线。

　　今天，通过这张网流窜的，是各家娱乐媒体抢夺的早间花边新闻——“狼族叛逃者神秘消失”、“独孤子夜疑似已掌握穿过结界的秘法”、“黑化恶狼猜想”………一条条帖子下面飞速追增着评论，无声的讨论愈演愈热………

　　嬴阙双手搭在机车把手上，盯着眼前仿佛没有尽头的堵车长队，烦躁地一遍遍空转油门，发动机的咆哮声仿佛来自自己的内心。

　　刹车灯熄灭，车队终于有了向前挪移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紧跟着启动，前车却在五米后又沉沉的停下来。

　　呔。嬴阙觉得自己的怒火即将击穿头顶的头盔。

　　几秒思索后，他猛的一踩油门打个右转向，车头直直插进旁边车道的首尾缝隙间。

　　缝隙后方的一片车辆急急按起喇叭，嬴阙扭头恶狠狠地瞪向鸣笛的车辆，抬手竖了一个中指。他艰难地穿过机动车道来到路边的停车位，下车停靠。

　　这挤挤塞塞的城市里，狐狸气味的痕迹已经诡谲地兜了好几个圈子。他想不通气味的主人一早晨究竟在干什么，除了被打碎橱窗玻璃的烤鸡店里留下的相同气味提供了一点有趣的信息，那气息好似一条巧妙打了圈的绳子，让人无法分辨线头和连接其主的线尾。

　　本就堵塞不通的机动车道再加上这么一个谜团，嬴阙觉得自己身为狼族的尊严在这座暮曙城，头一次被狠狠踩了一脚。

　　淦。

　　他手插着兜，心烦意乱地走在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学生穿着校服从身边经过，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城市八卦。

　　“哎哎你听说了吗？昨天报道了一天的那个狼犯人，好像被逮住又跑了！”

　　“真的假的？酷啊！”

　　“又跑了？那岂不是这种危险的人以后就可能会在任何种族的领域里出现？有点可怕诶…”

　　“才不是这么回事！你看这家娱乐新闻最新发布的消息，那个什么子夜是突然长出翅膀向西飞走了，听说还有神秘人接应！”

　　“向西………那不就是结界了吗？天哪……”

　　嬴阙一愣，快步跟上嬉笑着的人群，“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派胡言……”他在心里暗想。但那事的消息竟然传播的如此迅速，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打算上前了解更多信息时，人群里又炸了锅：

　　“官方消息出来了！让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犯人昨夜已被独孤氏缉拿归案，由于叛逃外加越狱性质恶劣，已连夜枪决？！”

　　几个学生纷纷惊异地凑到那个学生面前看向屏幕，发出一片啧啧声。

　　“没劲噢……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爆炸消息。”

　　“所以那些快手媒体这下是又被打脸了吗？”

　　“嗨………常规操作。”

　　官方新闻在说谎。独孤嬴阙比在场的谁都更加确信。不知道这是元老院还是其它力量的意图，但是看着谣言漫天的景象，嬴阙还是能理解一丝这么做的理由。

　　眼下，比起让台下观火的人们津津乐道，还是让狼族安静一点才有助于自己理清事情的脉络。

　　嬴阙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街道远处。突然间，他看到前方路口转角，有赤色、柔软的一团什么东西从墙边探出头来，仿佛在轻盈地向他招手。他定睛一看，是一只摇曳着的狐尾尖端，只是个头要比他印象中的狐狸尾巴大了许多。

　　狐狸！他瞬间清醒过来，身体仿佛有了新的能量。他大步向前方跑去，眼看离尾巴越来越近，它却轻盈地一甩消失进转角里。

　　不急。嬴阙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气味没错，这根圈线终于被我找到了头和尾！

　　他闪身拐进转角，进入一条小路，新鲜的气味却指向前路另一个小巷拐角。看来是知道我在找你了嘛，还不笨。可惜，都是些小把戏，想甩掉我可不容易。他紧随其后闪进巷子。

　　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嗯？？？这………有点意思。

　　突然，一双细长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颈！还没等他反擒住对方，他又感觉腰间一沉，一双从细白的腿勒住了他的腹部，背上仿佛从天而降般多了一份重量。

　　他正想转头，耳畔却传来一个冷魅的女声：“嘘………好孩子要乖一点，才不会被烧死噢～”

　　他微微转头，瞥见一只金瞳，在阴暗的巷子里透着冽冽的光芒。正说着，女孩扼着自己喉咙的双手，已有灼热的气息穿透原本微凉的手指传来。

　　这是………嬴阙在脑中检索着自己漏洞百出的狐宗科普知识，心里仿佛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他努力保持镇定地说。

　　“嘻。”女孩好像发出了一声轻笑，玩味地说：“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被我弄个半死后做我的人质，另一条嘛，就是跟我合作。”金黄色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女孩露出让他心生寒意的笑容，“你看怎么样？想找那个独孤子夜的大狼狗。”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狼人？哈！你该不会自信到认为，在这座人类城市里，只有你的嗅觉出众了吧？浑身散着狗臭味的铁憨憨。”

　　“你！………”嬴阙警告般的呲起牙齿。

　　“哎呦好凶哦，但是可惜啊，我记得人狼公约里写着，狗狗是不能在人域随便变身的噢～”耳畔的声音仿佛更加得意了，嬴阙感觉脖颈间的力道又大了一点，“你尽管可以试试，不能变身的你，能不能被我弄死。”

　　被摆了一道！“所以那些兜圈子的气味，都是你故意做出来的？”

　　“显然啊，而且事实证明，你好骗的很。”狐狸把眼睛眯成狭长的一道缝，“不过，灵敏到这种程度，还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样子，你的嗅觉在狗狗里面很强嘛”

　　“但是………”狐狸没有理会在自己的称呼下这个男人狰狞的神情，“你忽视的一点是，你的确擅长追踪，不过我们狐，最擅长匿迹。”

　　独孤嬴阙闭上眼睛，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怒火。身处劣势，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合作？你到底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就对了嘛～”女孩轻盈地从他背上跳下来。他转过头，这才看见女孩的全貌——金色的眼睛、一头凌乱张扬的橙红色短发，发尾渐变为焦黑。一双赤色狐耳耸立在脑袋上，大大的尾巴毛茸茸得摇曳在身后。

　　切，吓唬我，原来是只尾巴和耳朵都没练干净的菜鸟狐狸。

　　他猛的向前挥拳发起进攻，“小姑娘，你也太轻敌了！”

　　狐狸伸手一把抵住了他的拳头，手心里“嗞——”地冒出火星，好烫！！嬴阙反射般收回手，刚刚接触到的一点皮肤被烫起红肿的火泡。他这才发现，女孩惨白的脖颈上，清晰地印着黑色法印。

　　真的是火狐！嬴阙痛苦地抱起头，他依稀记得，代表火系的黑色法印在狐宗是最为稀少的存在，无法通过遗传获得，很难有确切数据统计这些狐狸到底如何产生、能力强弱怎样。

　　“这可不是好好合作的态度呀。”女孩冷冷的说。“看来，我还是先弄死你，再去狼族监狱里弄死独孤子夜来的方便。”

　　她怎么是想杀了子夜？嬴阙心生疑问。“等等……”

　　“官方消息是假的，独孤子夜不在牢里！”

　　女孩惊诧地看向他，“哦？”

　　“我可以跟你合作，”独孤嬴阙甩甩被烫伤的手指，正色道：“我也在找他，我们可以交换线索，但是，

　　“我不允许你杀死他，否则你就算弄死我也找不到他。”

　　他直直盯着女孩的眼睛，坚决地说。

　　女孩看着他，转了转眼珠思索了一会儿，“嗤……”她突然明媚地笑了，“那么，作为回报，也作为你跟踪我还偷袭我的补偿，你要帮我个忙。”

　　嬴阙疑惑地看向她，女孩狡黠地说：“有个有点像我的人今天早上永远消失了，在这个城市里我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以免以后跟她扯上关系。”

　　“………是那个气味在今早中断的狐族吗？”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范畴了，独孤小哥。”

　　“你又怎么……”

　　“我又怎么知道你姓独孤吗？”女孩哈哈笑了起来，摇了摇身后大大的尾巴，“独孤子夜的新闻可是好一个沸沸扬扬哦～这个时候想找我，还不让我杀了独孤子夜的狼人，难不成会是巴不得他死掉的那什么元老院？”

　　好一个难搞的女魔头。嬴阙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叫独孤嬴阙，你要我怎么帮你？”

　　“那个简单，待会儿按着我说的做就行。”她伸出手，“欧歌。”

　　“那么……”欧歌眨了眨眼，“合作愉快！”那双充满危险和诱惑的金色眼睛正对着嬴阙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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