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做戏
等中也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望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还有什么回不过神来。
昨天看完烟花之后，他好像太困了直接睡着了，所以是矢琶羽把他送回房间的吗？
等中也洗漱完毕走到主屋门口时，想到了昨天的事情突然还些怪难为情的，吃面吃哭了什么的，这也太丢人了。
中也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要忘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做好心里准备他一把拉开了障子门。
“早上好啊！”
矢琶羽背对着这边跪坐在蒲团上，他身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汤。
中也一怔，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瞬间平复了下去。
“这是……”
他坐到桌前，看着满满一陶碗的红豆有些迟疑。
“没长眼睛吗？这么简单的东西，一眼就知道了吧，这是你吵着要喝红豆汤。”
矢琶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不屑。
难得他为自己弄来了红豆汤，虽然这里面没有年糕就是了……
中也哑然失笑，拿起汤勺还是没有给矢琶羽纠错，所谓红豆汤呀，一般都是在里面加年糕和麻薯的。
他舀了一勺放进嘴巴里，红豆的甜味便弥漫在整个口腔。
很好继辣死人的荞麦面之后，甜死人的红豆汤出现了。
中也咽掉口中的汤，视线扫过矢琶羽时，注意到他泛红的指尖。
矢琶羽明明侧对着中也，却似乎将中也的动向掌握的一清二楚。
“不要东张西望，吃完了我有话要说。”
他拢了拢衣袖，那粉红色的指尖便隐匿在墨绿色的布料之下。
中也奇怪地眨了眨眼睛，确认矢琶羽的态度之后，他便把心一横，端起碗仰头猛灌，等那碗甜腻腻的红豆汤全部下肚之后，他这才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呼，终于……喂，我吃完了，你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吧。”
中也擦了擦嘴巴，视线落在矢琶羽身上，后者默不作声站了起来，走到了正对着庭院的障子门前。
“你想回去吗？
矢琶羽的手落在门框上，表情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中也一愣。
“回去？”
矢琶羽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的，回去，回去擂钵街。”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冲击了大脑，中也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勉强的笑容。
“回去什么的……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
“那件事，你已经不用在意了，这里……”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冷漠起来“这里不需要你了。”
“……什么意思？”
但是矢琶羽并没有回答中也的话，他抬手拉开了障子门。
刺目的白光映入眼帘，中也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眼睛，有清冷的风自脸侧拂过，中也怔然地抬起了头，然后瞳孔骤缩。
在面无表情的矢琶羽身后，是落满了积雪的庭院。
这个连日落雨的地方居然落雪了。
下一秒，一道红洁之箭直逼中也面门，他毫无防备的被那箭纹向后方拖拽。
一道道障子门自动拉开，中也就这么被带出了屋子，狠狠摔在大门外的雪地上。
中也吃痛地坐起身来，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明明自己上一秒还在和矢琶羽讲话，怎么下一秒突然就被丢了出来。
“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矢琶羽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冷视着中也，那张苍白的面孔冷漠又傲慢。
“喂，你在干什么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中也满脸不解想要起身，下一秒铺面盖地的红色箭纹便包围了他。
“三分钟，不从我面前消失的话，我就杀了你。”
那是矢琶羽从未在中也面前展示过的杀意，被那样凌冽的杀意包裹着，中也钴蓝色的眼睛瞬间睁大。
他难以置信地透过箭纹阵看向面无表情的矢琶羽，身下的冰凉似乎要透过身体窜入心脏。
矢琶羽顶着中也难以置信的目光，衣袖下的手早已攥紧，他也不想这样的，但是这是唯一的选择。
昨夜
“怎么会，我只是来送一份新年礼物的，毕竟我们不是同伴吗？”
断手停在明暗交界处，明明只是一只手，它却表现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情绪。
“我想你应该很苦恼吧，在自己的美梦里多出了这么一个碍事的家伙。”
矢琶羽不动声色地搂紧了中也，另一只手的眼球早已睁开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你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把这个废物带进我的梦里？”
在他口中，中也变成了不怎么重要的废物，但是魇梦却没有被他的话迷惑。
只见断手裂开嘴巴无声地大笑了一会，随即便眯着眼睛前进一步。
“想让他离开吗？”
矢琶羽视线一凝。
“我来告诉你一个方法吧，从梦境里离开的方法——死。”
断手的话让矢琶羽绷紧了身体，他金色的眼睛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在耍我吗？”
断手原地跳了跳，对于矢琶羽的恶意揣测感到很低落。
“死掉了就可以回到现实生活中，怎么不相信我吗？唉~这是真的哦，想要把那个稀血送出这里的话，只要杀掉他就好了。”
断手调笑道，似乎是看出了矢琶羽的质疑，他又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
“没事的，他不会真死的，【规则】在这里是不会生效的。”
断手的话印证了矢琶羽的猜想，不过对方并没有和他多聊的欲望，在说出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之后，便藏匿于黑暗中离开了。
夜里矢琶羽用自己最后一点权限，降下了一场雪，因为中也说擂钵街有第二天早上用落雪煮红豆汤的习俗。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矢琶羽已经有了决策。
魇梦说的话，恐怕有一半都是在撒谎，那个鬼不可信，他们二人既然同为下弦，就一定都有各自的缺陷。
矢琶羽自己的血鬼术是无法掌控极限距离的箭纹，那魇梦的呢？
他的梦境应该也有一个极限距离吧，那么唯一的机会就是那个魇梦控制不到的极限空间。
这场梦境一定有一个尽头，能够让中也离开的尽头。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支开中也，然后用自己牵制住魇梦，给中也制造离开的契机。
“我已经找到了比你更好的储备粮了，你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你还在这里碍事的话，我就会把你杀掉，然后再去擂钵街杀掉那群小羊。”
“你说什么——”
听着矢琶羽冷酷无情的声音，中也的表情一片空白。
又被驱逐了。
明明昨天晚上两个人还共享了一碗面条，为什么今天一切都变了呢？
“喂、喂，你在开玩笑对吧……”
眼前发生的事情过于震惊，中也下意识地否认了现实。
不过来自矢琶羽的攻击直接让中也认清了现实。
一道箭纹疾冲下来将中也摁在雪地里向后拖行了七八米。
积雪模糊了中也的视线，他只能听到远处矢琶羽阴森低哑的声音。
“滚吧，白痴，滚回你的垃圾堆，去玩过家家游戏吧。
中也的手下攥紧了一团雪，红色的重力自他的身体蔓延至附近的雪层。
无法理解——
中也摇晃着身体从雪堆里站了起来，他身上碎雪扑朔落在了脚边。
在他身后，大片雪被被红色重力夹裹着缓缓浮了起来。
“这句话，你真的——”
“哇！这是什么呀？”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中也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中也的动作一顿，而与他对视着的矢琶羽看着雪地中凭空构建出来的人影，一瞬间瞳孔紧缩。
被发现了，自己的意图……
而中也皱着眉扭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
那是，幸一郎的弟弟——长桥寺传次郎。
为什么传次郎会独自一个人出现在雪地里，奇怪，长桥寺家的大人呢？
望着脸蛋粉白的幼童，中也撤去异能力，松软的白雪便无声落回了原地，他也缓步走到了传次郎面前。
“传次郎？”
中也蹲在男孩面前，再次确认道。
传次郎仰着脸冲中也露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脸，而在中也的视线死角中，传次郎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则直直与中也身后的矢琶羽对视着。
矢琶羽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传次郎的脸蛋，他衣袖下的手已经刺破了手心。
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决对不是传次郎那个孩子的眼神，支配那具身体的人，大概是魇梦吧。
但是，传次郎、传次郎、为什么是传次郎，魇梦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不，当务之急是让中也和魇梦分开，不能继续放任事情发展了，这种距离就算是中也也会轻易被扭断脖子的。
矢琶羽抬起一只手来，掌心的绿色眼球残留着斑斑血迹，他对准了传次郎的方向，掌心裂出鬼纹。
杀掉魇梦，在这里杀掉他。
只要为中也争取出逃跑的时间就够了，把那具壳子弄坏，只要弄坏……
传次郎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笑弯了眼睛，露出嘴巴里面两颗圆圆的虎牙，肉肉的脸颊也凹出两个小梨涡。
只要弄坏……
一线透明水迹从矢琶羽的眼角滑落，他怔忡地看着那熟悉的笑脸。
能做到吗，这种事情能做到吗？弄坏……亲手杀掉传次郎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那只苍白的手抖动着，最终还是重重的落了下去，矢琶羽也逃避般地垂下了头。
中也看着面前突然笑起来的传次郎，若有所觉地顺着传次郎的视线回头。
然后，在矢琶羽的身后，他看见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幸一郎？！！！
中也瞬间站了起来。
在他的注视下，幸一郎抬起手将食指挡在嘴前，然后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转身朝门廊深处走去。
这一切发生在矢琶羽的背后，但矢琶羽似乎一无所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幸一郎不就是……
中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时一只小手突然拉着他的手。
“ねね，你也要加入吗？”
“哎？”
中也低下头疑惑地与传次郎对视。
“捉迷藏，你也加入吧。”
传次郎的脸上带着天真可爱的笑容。
“捉迷藏？”
“是哦，捉迷藏，我们是人，然后要躲起来，大家都藏好了，你也快跟我来吧。”
传次郎说着，牵着中也就朝他们身后的大门走去，丝毫不避忌矢琶羽的存在。
看着自己和矢琶羽的距离越来越近，中也犹豫着出声。
“那个，传次郎，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别紧张嘛，中也哥，捉迷藏其实超级简单的！”
传次郎头也不回，那含着笑意的声音竟然让中也有些不舒服。
问题是捉迷藏吗？
中也叹了口气想要拉住传次郎，但是本想停下的他竟然踉跄了几步，保持着前进。
什么啊……
中也难以置信的注视着两个人牵手的地方，在那里，传次郎的手上传来了一股诡异的、无法抵抗的力气。
这是六岁的小孩子该有的力气吗？！
中也的左手镀上了红色的光膜，重力顺着两个人连接的手蔓延至传次郎全身。
停下来！！哎？？！停不下来？！！！
望着继续前进的传次郎，中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异能力失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挣扎间，传次郎拉着中也走到了门扉前，中也向矢琶羽投去了目光。
然后，他看到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捂住了矢琶羽的眼睛。
“喂！！！矢琶羽——”
中也朝矢琶羽伸去另一只手。
但是，那捂住矢琶羽眼睛的手，其中一只手的手背中央突然裂开了一张嘴巴。
“嘘~
“一起来玩游戏吧……”
“快乐的、有趣的、鬼捉人的游戏……”
猩红的舌头舔舐过洁白的牙齿，中也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獠锋，邪佞又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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