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陈兵在床头桌上放下东西，直被周警官看的有些发毛。
“刚下班吗？”周念儿伸手想调整一下身后的枕头。
陈兵下意识去扶她，却碍于周警官的目光缩回了手。
“嗯，今天在赶进度，加了会班。”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周警官在一旁坐下，翘起二郎腿。
“我在一家广告公司。”
“年龄。”
“三十二。”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家在哪里？”
“打住打住。”周念儿对周警官说，“这是我朋友，不是你的犯罪嫌疑人，干嘛问东问低的。”
“这只是正常问话而已。”
“什么正常问话，就只有你觉得正常，你要是在这待的无聊就找我们局长喝茶聊天去。”周念儿难受极了，怎么躺着伤口都疼。
“行，你以为我这么闲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你。”
“希望如此。”
“你也就剩嘴硬了。”周警官起身，“不准偷溜出去吃火锅，这几天不行，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周警官又对陈兵说，“小陈啊，聊会天就让她休息吧，她天天吵着睡不着。”
“好的。”陈兵等周警官出门后才坐下来，“你的伤怎么受的？”
“枪伤，昨天遇上了个大场面。”
“这还不严重，你不是说没事吗？”
“无非就是肋骨骨折再加上旧伤口裂开。”
“这还叫没事？”
“没死就是小事，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昨天什么情况啊？”
“嫌疑人抓了个心脏病患者当人质，我提出跟他换，然后我师兄朝我开枪转移嫌疑人的注意力。”
“这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可是闻所未闻。”
“他刀都抵着我的脖子了，在他逃跑前必须抓住他。”
“什么意思？”
“他要真带着我逃跑的话，我肯定活不下来。”
“我能问问你当初为什么考警校，当警察吗？”陈兵看了看满脸憔悴，被伤限制了动作的周念儿。
“当然。”周念儿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不明情绪，“周警官要求的。”
“就这样，我还以为是从小立志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之类的。”
“大学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做警察。”
“为什么，我觉得你做的特别好”
“这份工作太沉重了，我不喜欢沉重的东西，而且总要触碰各种各样的黑暗，我也不喜欢黑暗的东西。你的工作是不是很有趣？”
“说不好，刚入行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我的灵感永不枯竭，可以做出任何喜欢的东西。后来职位越升越高，顾忌也越来越多，做这行最怕就是外行指挥内行。”
周念儿艰难起身，“不说这个了，谢谢你的水果，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帮我洗了吧。”她盯着那一箱葡萄，“眼光玫瑰吗？”
“嗯，你不是说最喜欢这个。”陈兵打开箱子拿出两串放到水果盘里。
周念儿挣扎着起身，“躺的无聊死了，我们洗完拿花园去吧。
“也好。”
坐在花丛中的石凳上，周念儿拿出塑料袋打开，然后小心的剥着葡萄皮。
“今天是满月诶。”她抬头看着天上。
“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
“算是吧。”
“跟你爸妈有关？”
周念儿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直觉。”陈兵学着周念儿曾经的语气说。
“是吗，那你猜的倒挺准，这种事越是想忘就越是忘不掉。”周念儿又抬头去看天上。
“那你不妨说出来。”
“你是心理医生吗？”
“啊？”
“那你为什么要问别人的心事。”
“可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却一点都不熟悉。”陈兵总想了解周念儿更多一点。
“我们是朋友，交流想法就够了，没必要知根知底的。”
“你这言论倒是新奇，现在年轻人都这样吗？”
“我只是觉得每新交一个朋友都要问东问西的太麻烦了，应该是只是少数人的观点吧，我是其中一个。”
“好吧，那我们就随便聊聊。”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查监控的时候看到你开的车是奔驰对吧？”周念儿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你查我？”陈兵听到这话有点隐隐的兴奋。
“上次的陈莲案，要看你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成立。”
“哦，那你们还查什么了？”周念儿不说陈兵都快忘了这事。
“还有你朋友的不在场证明，知道成立后就把你们排除了。”
“我还以为会查我通话记录之类的。”
“那倒不至于，你根本没什么嫌疑，是最先排除的。你是开车来的吗？”
“嗯，怎么了？”
“我还没坐过奔驰，开车出去兜风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坐车到处乱晃最好了。”
“可刚才周警官说你不能出医院。”
“他是我爸又不是你爸，干嘛听他的。”周念儿拿出纸巾擦擦手，“走吧，说不定过会还有人来看我，趁现在就赶紧开溜。”
“好啊。”看着周念儿脸上的兴奋和期待，陈兵觉得周围的气氛一下就明朗了。
于珏忙完到医院的时候，刚好看到陈兵送周念儿回来。
“你去哪了？”于珏接过她的外套。
“出去转转，分散一下注意力。”
“那我就先回去了。”陈兵说。
“好，路上小心。”
“嗯，我明天再来看你。”
于珏目送着陈兵出门，“你跟他关系不错？”
周念儿扶着他的胳膊在病床上坐下，“这话你可问了好几次了，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
“不会是你师父让你问的吧？”
“不是不是，我跟师父很少说起你的事。”
于珏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到了一旁放着的果篮和葡萄箱。
“那就说说案子吧，怎么着了？”
“全招了。”于珏叹口气，“我都不知道听到这故事该怎么反应。”
“怎么了，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人是吴达杀的，但是王英先前知道。”
“同谋？”
“说是同谋也算不上，王英婚后跟吴达依旧没断。吴达对王新发拆散他俩的事耿耿于怀，早就想着报复。又赶上王新发逼着王英给王成买房，王英觉得委屈就在吴达面前总是哭这件事，吴达决定干脆将王成杀了，一举两得的事。”
“王英事先知道的意思是？”
“吴达曾经在她面前说过这事，但她没当真。”
“动手那天她不知情？”
“不知情，她都是在父母跑她婆婆家，才知道吴达真的动了手。”
“王成父母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是在那天凌晨，王英直接告诉他们了，答应说只要他们不声张给警察，就给他们养老。”
“王新发他俩真能同意？”
“当然，要不干嘛一直瞒着我们。”
“王新发原话怎么说的，我特好奇这个。”
“小儿死了我们也没办法，现在只剩一个女儿，只能是她给养老，不然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这事情果然是够魔幻。”
“你是不是一早就猜到了？”
“虽然是猜到一些，但是我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对了，吴达说他在交换人质的时候就后悔了，那时候他手里的可是警察。”
“算了吧，他的手可一点不轻，我脖子伤口挺深的，而且要不是他硬拉着我的肩膀，我也不至于伤的都不能乱动。说这种话不过是想给自己减罪罢了。”
“当时我也这么说。”
“那刘心呢？”
“动摇了一下，还是没信。”
“挺好的，比上次强多了。”
于珏看着周念儿的笑容，“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实习生。”
“那像什么？”
“像曾经的师父，从不泛滥同情心。”
周念儿叹气，“当然了，情绪剥离非常重要，如果每办一个案子都跟着各个人的情绪起起伏伏，早晚会疯的。而且我情况比较特殊，封闭自己的感情还是挺擅长。”
“你的事就打算这么一直回避着？”
“什么叫回避？”
“就是，我觉得你跟你爸妈少不了见面，难道每次都要这样吗？”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我当然全看你的意思。”
周念儿认真的剥着一个橘子，“你也觉得我在回避吗？”
“嗯。”
“其实我不是没提出过解决办法，只是都被他们否决了。”
“他们接受不了。”
“师兄，认真的说，我觉得那是最适合我的办法了。我跟他们就当作是普通朋友，谁也不去干涉谁的生活，必要的时候见一见面，聊一聊天，我早就是个成年人了，他们何必要将我和他们绑在一起。”
“可那哪还像是亲人。”
“小时候我爸忙着办案子，一周见一次都算是多的，我妈忙着升迁，在医院白天黑夜的熬。说是拜托外公照顾我，可他也要忙工作，上学的时候我就一个人来来回回，不上学的时候我就被外公锁在家里跟电视说话，我都觉得现在我只是心里出了点问题算幸运。”周念儿死死封闭住她的感情，“就算是我生病最重的那几年，我爸还是忙的不见踪影，我妈只在下班偶尔看看我，只是因为这个我就无比留恋病床上的时间，现在甚至发展到只有躺在病床上，才可以不失眠，我也太可悲了吧。上次我们去劝一个跳桥的男孩时我甚至觉得我没资格说出安慰他的话，因为那些话连我自己都不信，什么就算没人关心他也要为了自己活下去，什么他父母只是忙，不是不爱他。这种话你信吗？”
“我信，师父他真的很关心你。”于珏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
“只有你们才会那么以为，小时候我被怀疑偷了班里的钱，周警官赶到学校连具体情况都不问直接对着我就是一顿骂，要不是老师拦着当时他的手就要落在我脸上。后来我哭的要死还要听着各种强迫我承认的话，当时我死都不肯再说话，如果不是后来在班里找到那笔钱，你真的觉得周警官只是骂一骂我就让这件事过去吗，作为警察的女儿就算只是卷入这件事都够让他丢脸的。”
“他。。。”于珏也不知道是否该继续为师父说话。
“他最顾及的永远是自己的面子，连我的高考志愿都要插手，他明明早就知道我的心里出了问题，却说什么都不愿意面对。用他的话说就是什么心理上的病，全是我矫情，想的多，吃饱了撑的。”
虽是在揭曾经的伤疤，但周念儿面色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这么对他们绝对有我自己的理由，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当任何人的说客，也不要再将我的任何情况告诉他们，尤其是你师父。”
“好。”于珏拿过周念儿手里还没剥开的橘子替她剥开，“你晚上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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