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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147章


姐姐日复一日的哭声,似一阵阵风雨,将海棠树的花瓣全部打落下来,盖在侏儒花猪的身上和周围,往年要到初夏才能悉数凋落的花,如给死亡送行一般,提前凋零,只剩干净的树枝。

        青林看着那哭成傻妞的姐姐,每每想上前劝说,都被她用锅碗瓢盆给砸了回来,连旁边的珠花也劝不动,直接不管,看着望湖轩的客人们都被死去的花猪吓跑一半,她倒自在地日日来喝茶。

        青林犯起愁,几缕头发散在面前,像是被偷了银子而被巫山巷赶出去的穷书生,叹气说,“本来还指望这花猪替我牵来一根姻缘的线,结果这媒人居然死了!没了花猪,我这会儿倒没了主意。”

        我竟然冒出了一个歪主意,“你是神仙,不如变成一头乖巧的花猪,陪在她身边,渐渐解开她的心结。你安抚了她,再变回人,她自然也不会再拒绝你。”

        青林觉得可笑,“我变成一头花猪?这也太荒谬了。”

        曾经南石变幻过或人或猪的样子,陪伴在我的身边,如月光温吞。他为何不能?我说,“我笨,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你若觉得拉不下神仙的面子,不这么做也无所谓!”

        他虽觉得不通,第二日,望湖轩甲板旁喝酒的常客不见了,却看到姐姐的抱着一头花猪守在船头,这只花猪头更小,像松鼠,眼神却更亮,像猫头鹰。姐姐用下巴轻轻靠着那头猪,得到了些许欣慰,“原来你一直躲在船舱,不肯下水,这才活了下来,往后,只有咱们相依为命了。”

        这头落单的花猪安抚了姐姐,青林用他并不娴熟在怀中扑腾的动作,渐渐止住了姐姐的哭声。他时而变成花猪在姐姐脚下欢腾撒娇,时而又变回原形在望湖轩喝茶,而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人知晓。

        每每见到我,他都讪讪地说,“我变成猪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去找她,我怕见到你,臊得慌。”

        “也是。不然要天下人知道他们敬仰的神仙喜欢嘟嘴冒泡,睡懒觉的时候呼声像拨浪鼓,却只为讨凡间姑娘的欢心,还不得把神庙都给笑塌了!”

        一个神仙居然这样,倒让我觉得可爱,他眯着眼,比曾经在巫山巷那副君子模样,更添了份童真,少了分神仙的架子。面对这般痴傻的姐姐,也许只有童真能够打动她吧。

        我隔着船偷瞄过去,姐姐时常抱着青林那头花猪,说着不知何方或是梦里的故事。我划船过去,对她说,“姑娘倒是更愿意和花猪说话,与人倒不善言谈。”

        她抚摸着怀里的青林,说道,“做人有什么好的,我倒是觉得做一头猪更自在!”

        这本是傻话,却从姐姐的嘴里出来,倒几分可笑。咱们此前也是天界的猪,不是千辛万苦为了做人,才磨炼出这么多无端的烦恼。

        我说,“那姑娘的意思是,如果再让你选择,你就去做一头猪?”

        姐姐将怀里的青林举到面前,轻轻地贴在脸上,几乎亲上,“对啊。你看这头花猪,原来混迹于猪群中,现在他的兄弟姊妹都死了,只留下他,倒成了我的掌上明珠。”

        “掌上明猪?”我念叨,“确实如此,他现在躺在姐姐怀中,也是他多少辛酸争取而来的,此刻倒成了她的造化。”

        姐姐说,“还好我找到了它,不然被城里的那些坏小孩逮着了,可能就要被烫水扒皮剁成肉块,做成一桌子菜了。”

        青林听得在姐姐怀里哆嗦,我倒偷笑,“那可真成了天下第一的笑话了!”

        姐姐又把青林抱在脸上,亲亲他的鼻头。青林一定羞愧至死,要不是花猪本身就红彤彤的,他此刻的脸想来也堪比醉酒后的模样。

        我担心这个大神仙日后把我杀人灭口,赶紧走开。这头花猪陪在姐姐身边,可是那个假的珠花却不见了,耳边听见她的笑声,原来她正在望湖轩的三个少年间找着她在人间的乐子。我怀疑地打量这那个忽明忽现的珠花,总觉得她藏着不同的心思。紫来在一边感叹,“我现在冷眼看这个披着你外衣的珠花,却觉得和你甚是不同,你什么时候有过这般娇媚的样子?”

        我想到曾经见过的神仙们,沉醉于佳人之间的迷情样子,感叹,“原来男人和女人都一样。”

        紫来说,“不一样。你看玄参、白茅和杜衡,无论女人们待她们如何,从未争风吃醋、勾心斗角过,反而联合在一起,只管盯着客人们的钱袋子,用尽心机将让她们将银子送上。”

        我猜想,“因为女人更多情,而男人更薄情,所以争斗时常发生女人之间,而男人总有更重要的事情放在女人之上。依我看,一件事要做得好,靠得是用心,但一件事要做得最好,那就要无情。”

        紫来说,“倒是让你悟出了诸多没用的道理!”

        笑声停了,珠花这唯一的客人走后没多久,三个少年走到我们身边,蹑手蹑脚,难得出现慌乱害怕的表情,我问,“这是怎么了?”

        紫来戏谑说道,“刚还说你们听话乖巧,怎么了?这会儿为女人们恼了起来?”

        玄参说,“我好像得了怪病。”

        我和紫来同时问,“怪病?”

        玄参将长袍掀开一角,露出半截小腿,原来这脚上长出了桃红色的花纹,可这纹路的走向竟然和花猪身上的相同,怪不得他们脸上这般神情,玄参问,“南安姐姐,你看看我这身上长了什么?怪吓人的,白茅和杜衡说和那些侏儒花猪身上的图案一样,不会吧?”

        我不懂,喊端睿过来看,他读的医术多,端详一会儿,他说,“像是碰到什么,或是吃坏了什么。”

        我问,“这是过敏还是中毒了?”

        端睿说,“都不像,但这花纹确实和那花猪上的一样。”

        玄参无辜地说,“我每日吃穿用度都和大家一样,与往日里毫无分别,怎么偏偏长了这个玩意。”

        白茅跟着说,“对啊,为何偏偏他长这个?”

        杜衡用手指按了按那腿上的纹路,“这样疼吗?”

        玄参摇头说,“不疼。”

        杜衡说,“不会是那些花猪死了,发了猪瘟,毒了这湖水,而玄参不知何时碰过这湖水,因而染病了。”

        端睿凝起眉头,似乎也认可此般猜测。这下惹玄参哭了起来,“那我也会像那些花猪一样,死在湖上了!”

        白茅也慌起来,“我们日日饮这湖水,那么早晚有一天都会得这病咯?”

        青林这时走过来,查看一番,手掌凝出一道光,拂过玄参,他打了个暖战,那身上的纹路果然淡了些。我问青林,“你看得出这是什么病吗?”

        青林摇头说,“像是老天的诅咒,或许真的和这花猪有关系,但我看不出这因果症结在哪。”

        我和紫来对视一眼,觉得事出蹊跷,玄参不过一个凡人,又怎么会惹到青林嘴里的老天?

        这时,姐姐那艘乌篷船划了过来,停在我们旁边,看着玄参这般模样,神神叨叨说了句,“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当然要招到这样的报应。”

        我喊着问她,“白姑娘,说的是什么事?”

        姐姐摇摇头,像是缓过神来,“他心里有数!”

        可是到第三日的时候,玄参身上的纹路越来越密,从小腿一直蔓延到身上,窜上脖子甚至到了下巴。他的客人们听闻他得了怪病后,有的躲开,有的被白茅和杜衡瓜分。

        虽然花纹奇怪,但玄参并没有任何病痛,安然无恙一般。紫来听闻城里也有人得了同样的病症,全身长满了侏儒花猪的花纹。关于青林嘴里的诅咒,他并不做更多的解释,紫来说,“他在人间只等着和你姐姐长相厮守,谁愿意搅合这些凡夫子弟的破事?”

        再后来,玄参脸上依旧光彩,还散发着与往常不同的神色,海棠城的姑娘们反而觉得玄参身上的花纹是福气的象征。一个个划着船出城,拨开那些扑满海棠花瓣的死猪,重新回到了他机智的棋局和怀抱之中,还更添了些趣味,她们抚摸着玄参身上的纹路,像是探寻着玄参身上意乱情迷的关窍。

        我对紫来说,“我估摸着,这些奇怪的纹路不但不让女人们害怕,反而增添了她们的情意。这病不再是病,成了人人嘴里迟来的胎记。”

        紫来悄悄在我耳边说,“我却听说,玄参偷偷吃过那侏儒花猪的猪肉。”

        我说,“可是望湖轩都是一起吃饭,也从未吃过猪肉,他如何吃得?”

        紫来说,“说是他与客人们去城里吃了顿饭,那桌上就有红烧侏儒花猪这道菜。”

        我说,“那一日玄参怎么并不老实招来?”

        紫来说,“不敢呗。先皇去世后,新登基的皇帝就下旨,禁止百姓们烹制侏儒花猪,他偷吃那次,也不过是城中的旧时富贵,想在玄参面前炫耀,才偷偷拿出这道菜。因此他不敢说。”

        原来如此,我看着湖面上漂泊数日的花猪们,如同死去的第一日一样,肚白肤嫩,连一开始的腐臭味也消失不见,反而盖上了海棠花,更添上一缕清香。我嘟囔说,“怪不得姐姐那日路过,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可是这报应到底是什么呢?”

        紫来也不懂,“我也奇怪呢。他现在客人不但没少,白茅和杜衡的客人都挤上了他的船,赚得银子也不少。我现在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报应,如果报应是应接不暇的好姻缘,那只怕我也要偷吃一口!”

        我踢她一下,“你要敢偷吃,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紫来给我手中的茶碗添上茶水,“不管玄参了,我怎么看你姐姐总是呆呆的,和你以前一样。想来你和她一定是在地狱互换过脑子,不然现在你怎么成了她,她怎么又成了你。”

        我拿着茶盖敲了她的头说,“这么多年,你的嘴倒是一点都没饶过人。”

        紫来说,“如果白姐姐真像你曾经那样笨,我倒是疑惑起来,青林喜欢的是她还是你?”

        我说,“这我倒不疑惑,青林想要做一个有情有义的神仙,为了报恩、为了偿还上辈子的情谊才来人间,他的恩人是姐姐,而至于姐姐是聪明或是愚笨,是美若天仙还是貌若无盐,在他神仙几千几万年的长河里,不过是轻轻的一瓢水而已。”

        紫来又问,“可是之前你说,青林是受到映霁天的指示,才去地狱救的白姑娘,可是为何又告诉她,她此生不能与男人接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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