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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乘星危机


  乘星办公室内公安拆除数量众多的硬盘耗时比较长,午餐时间已过,同事们的紧张情绪稍微缓解之后便关心起自己的饥肠辘辘。

  有几个心大的同事试探询问警察叔叔,人家很和蔼地说只要不碰尚未取证的电脑和文件,大家该吃饭吃饭,该上厕所上厕所,站坐随意,除了涉案会计,其他人员并不限制自由。

  于是乎众人松气,纷纷取盒饭吃了起来。李凡见状问黄灿:“警察工作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不如我们也先吃了饭再说?”

  黄灿斜睨他一眼:“心可真大呀,这还能吃得下?要吃你先吃,我都没订呢。”

  “人是铁饭是钢,为什么吃不下?无论发生什么事,犯罪的又不是我们打工仔嘛,说到底不就是一份工吗?”李凡拿起电话打:“我帮你订饭。”

  不就是一份工吗?黄灿心下拔凉,道理是没错,可眼下这份工对她影响重大!

  袁力行不但是乘星的法人也是业务砥柱,一旦他出事,公司业务势必立刻陷入瘫痪。乘星的管理架构扁平未设副总职务,群龙无首,无论是毛总还是其他人也都不可能短时期内取而代之,将公司平稳运转下去。

  这一点毋庸置疑。黄灿不由揣测,也许此刻正若无其事吃着快餐的同事中间,已经有人开始悄悄打起小九九,盘算本月工资是否还能照常领到?是否应该赶紧着手准备简历寻找下家?

  至于袁力行是否真的犯了什么罪,自己手头上的客户和供应商将会面对怎样的业务混乱、该如何帮手处理,恐怕并不是员工们真正关心的问题。

  不得不承认,人性自私趋利避害,出了事首先想到自身的困境,然而此情此景亦无可厚非。黄灿不由朝总经办紧闭的房门望去,心中升起一股对袁力行的莫名同情。

  快餐到了,李凡将饭盒递给黄灿。她拿在手里想了想,走到公安身边问到:“警察叔叔,这是袁总订的中饭,我可以帮忙送过去吗?”

  正拆硬盘的公安抬头认真看了她一眼,简洁回答:“可以。请勿交谈。”

  “当然,明白。”黄灿谢过,拿着盒饭径直往总经办走去,李凡一把没拉住急得跺脚。

  叩门之后她扭开把手,只见总经办内一片狼藉,靠墙的文件柜及办公桌抽屉全部凌乱敞开,袁的大班桌上除了几张纸片和文具,苹果电脑、手机和笔记本已被收缴。袁力行本人正摊靠在大班椅上眼神游离发怔,闻声抬头面无表情。

  “袁总,您的午餐。”黄灿努力微笑一下,走前两步将饭盒放在桌上,再退至门口,但没有立即离开。

  她猜测袁力行即便此刻已知牵涉何案,但对今日的突发状况应当也是措手不及的,否则他一定会提前对公司业务、人员做出妥当安排,乘星是他的事业他的心血。他绝对清楚,下午工作时间一到,那些每日保持密切联络对接的外商、供应商等业务相关人员就会因为整个乘星的失联而掀起轩然大波。

  不出两小时,整个照明行业,熟悉他的不熟悉他的,都将得到他被批捕的消息,届时谣言满天飞。

  黄灿见袁力行失魂落魄的样子,扭头观察办公室里无人注意到她,忍不住再开口:“Winson,您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袁力行大约感受到她的好意,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说:“没事。谢谢你,Maggie。你先出去吧。不会有事的,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黄灿第一次看见他如此黯然的模样,一时找不到语言,点点头退出并带上房门。袁力行刚才说的话与其说是在安抚她,不如说是在安抚他自己吧。

  拆完电脑硬盘后,公安又要求业务部人员将历年订单、水单等文件整理上交,这些事情琐碎繁杂,一直处理到将近下午四点,警察才将袁力行、岑芬以及所有物证带走。

  期间乘星的座机和许多同事的手机铃声此起彼伏,几乎被各色人等打爆。警察在的时候大家都不敢接,警察走后又不知怎么回,干脆统一口径,以乘星开重要内部会为借口,能拖一时算一时。

  警察走后同事们除了互相抱怨、猜测,全体束手无策。无所事事地捱至下班时间,大多数人耐不住一个接一个地下班打卡,打卡时互相发愁商量:“公司都这样了,明天到底还要不要来上班啊?”

  “谁知道呢?”。。。。。。

  直等办公室人走光,原本也打算离开的李凡放下背包,坐到黄灿旁边问道:“Maggie,你刚才一直不说话,但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你说我们现在何去何从啊?该怎么办?”

  “我觉得最好要先搞清楚袁总案件的性质。公安都说了尚在调查取证阶段,万一冤假错案?万一性质较轻?乘星是个好公司,我们手头的客户都是一流大客,供应商也是高质量的。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就轻易放弃这份工作,实在太可惜了!”黄灿真不甘心。

  “话是没错,谁不可惜?但我们能做什么?而且,掺和进一桩刑事案件当中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呀?”李凡疑虑地问道。

  “不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我们顶多找人帮忙打探消息,又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找谁帮忙?袁总被抓警方肯定会通知家人的。我经常送袁总回家,认识他老婆,但尤其这个时间不好直接打听吧?”

  黄灿一直思索,除了家人,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莫如利益同盟,袁力行的利益同盟除了毛总,还有客户,尤其是平日仰仗他开拓业务的供应商。

  “李凡,这样,我们讨论一下供应商里哪几家和袁总关系最铁、最紧密,把今天的事件简单通报给他们,然后根据他们反馈的态度请教接下来可行的动作。即使他们不便与我们商讨,肯定也会各自有所行动的。老板们都是本地成功富豪,哪个没有自己庞大有力的关系网?”

  “这样好吗?一来谁知道他们关系是不是表面?真好假好?二来其他同事都没出头,由我们传出袁总的糗事会不会遭人闲话呀?”李凡句句反问,想劝她放弃。

  “你说的这些不足虑。第一,就算老板之间交心是假,订单总是真的;第二,已经发生在太阳底下的事情瞒不住,我们又不是恶意传播。”黄灿见李凡一副畏畏缩缩的神情,不由耳边响起Linda、Anna她们平日对他的不屑评价:“得把口”,只敢耍嘴皮子就是不做实事。

  按说李凡按资历排能力在公司里其实算拔尖的,但全公司从上到下除黄灿外没人重视他,无论什么场合存在感极差,这与他外圆内滑,懦弱避责的一贯为人处世大有关系。

  黄灿叹口气,不能勉强他,说道:“你要是顾虑就早点回去吧,明天照常上班观察情况,公司没倒猢狲就散也太不仗义。电话我自己打与他人无关。”

  李凡一听黄灿这语气挺寒的,既纠结又过意不去,只好说:“我还是帮你列电话名单,然后你来打,我陪着你,还可以做个证人不是?”

  黄灿笑了,俩人赶紧行动。黄灿一共电话通知了五位老板,包括宏源吴老板、立德李总,还有一位番禺赛德照明的明总。

  这位明总是德国客人的供应商,尚未进入丹麦乐斯采购体系,黄灿与其不甚相熟,只在展会简短接触过,但据说他与袁总相交甚笃,还是袁总孩子干爹。

  得知乘星与袁力行发生的巨大变故,几位工厂老板除了详细询问今日细节,纷纷采取了相当保守的态度表示“已知”,但不明确表达任何私人评判或帮忙承诺。

  黄灿能够理解,毕竟事件性质未明朗,社会经验丰富的商人们不会轻易趟这趟浑水,即便他们挂断电话后会有所动作,想来也不会直接知会她这个乘星打工仔。

  倒是赛德的明辉令她出乎意外,他急切地关心袁力行的现状之后,不但告诉她经侦办案的时效和流程,而且承诺当晚即驱车亲自探视袁力行家人,如有进一步确切消息会与她沟通,保持联络。

  他说:“无论于公于私,本着我与袁总多年交情,他和他家人需要帮忙协助的地方我自当竭尽全力。非常感谢黄小姐的知会,有心了!”

  最后电话中沉吟半晌后,明辉提醒她道:“但是我想我应该提醒你,通知电话你或该暂停。不出两三日,我必能从经侦处搞清事由及原告人。但目前,你怎么知道自己热心通知的人与案件是否纠葛?既然是经济案件,或许其中某位就是原告?如果真是那样,恐怕于你个人不利。”

  黄灿闻言陡然惊出一身冷汗,答应的话都说得结巴了。放下电话瞄了眼一旁的李凡,虽然他什么力也不出但究竟挺仗义地留下作陪。

  黄灿心下十分懊恼自己的愚蠢和莽撞。是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忘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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