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 章 神棍节
黄灿原本以为在人头攒动的三号线地铁中枢找人不容易，正准备给佟若水留的对接号码打电话，却一眼从人群中发现该找的人。
这人脚下堆着几个大包黑色胶袋，头上帽子口罩墨镜捂得严严实实，想不被人注目都难。
她走上前去问：“请问，您是佟若水朋友吗？”
“谁？哪个佟若水？”对方声音低沉，仅露的一双眼警惕地上下打量她。
“哦，就是维权委员会，我替成员取文化衫的。”黄灿赶紧解释，心想至于吗？发个东西搞得鬼鬼祟祟，好像特务接头似的。
“自己人呀？几件？报数。赶紧的。”对方反应过来，一边弯腰拆胶袋取衣服一边抱歉：“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给吓的。我们几个维权群有人言辞过激被有关部门监控，今天发文化衫的活动一早就被警告过，我怕警察逮我。”
“这么严重？”黄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扭头四处张望，远远看见两位制服人员朝这边过来，“该不会他们就是来逮人的吧？”
一听这话，全副武装男迅速一把撸起地上的胶袋，撒丫子往出口跑了，速度之快令黄灿瞠目结舌。她不敢耽搁，也匆匆赶回办公室。
回到之后，黄灿发现自己也被惊吓得有些心脏突突直跳，想想觉得不妥，马上打给佟若水：“佟姐，文化衫我拿到了。但是我觉得不大对劲，你们这维权不是应该通过合法渠道常规申诉吗？怎么感觉方式方法不和谐？别这事儿闹僵了，赔偿拿不到，反被列入相关部门黑名单吧？你好歹有身份职位在身，就算被禁止买机票也承受不起呀？”
“可不是吗？别提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群里人素质参差不齐，我们所谓的维权委员会说到底是自发的，一点组织控制权都没有。管不住某些没文化、激进分子的嘴！都已经有两个人被请去喝茶了。很多人在处理问题的时候被自己的情绪绑架了理智而不自知。”佟若水无奈叹息，“我现在也是没办法，骑虎难下，也有点被责任和道义绑架的意思。”
“胳膊拧不过大腿。依我看，佟姐，你还是脱开那个什么委员会，找开发商走正常渠道寻求解决方案。我怕你一心为了公司人奔波，到头来把个人折进去反倒没人理解。”
“谢谢提醒，我也是这个意思。放心吧，心里有数。别让我的事影响了你的心情哈！”佟若水说完挂断电话。
随着十一月十一日的临近，乐斯广州办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集中在淘宝大促销活动。尤其是女同事们，竞相分享自己购物车里的好物，比价算折扣，好像真能从日用品折扣里省出个大富豪来似的。
淘宝大促销是从2010年开始的，那年的淘宝商城还不叫天猫，光棍节还不叫双十一。但从9.36亿的单日销售额开始，电商一天赌一年业绩的极速狂飙就此打响。
黄灿觉得网络的力量真是强大，硬生生把一个平凡日子变成了单身狗贴标签的日子，号称光棍节，又硬生生把光棍节演变成八竿子打不着的购物狂欢节。
光棍节产生之初多少带有些调侃的意味，但随着社会的发展，队伍逐渐壮大并形成一种亚文化。年轻人忙于工作无暇交友，但旧朋友们陆续结婚生子，突然离群的压力感迫使他们急于寻求群体归属，于是单身聚会便形成了新型社交圈。这个群体收入高、消费力强，对生活品质有要求，必定吸引商家的注意力。于是，在商家的助推之下，单身经济就骤然兴起，光棍节的各种广告宣传促销，也便将这个小众活动演变成了一个社会化的节日。
在黄灿眼里，单身狗并不是一个贬义词，但在赵小玲子看来，这一天简直就是对她赤裸裸的迫害，按她的话来说，所有大街上成双成对的群体和浓情蜜意的表白，都是在强行往她嘴里塞狗粮，简直事可忍孰不可忍！
她躺在黄灿的沙发上来回翻滚，搂着抱枕督促黄灿给江云溪打电话实践承诺。
黄灿嘲笑她至于么？她立马反讽什么黄灿重色轻友啦，什么好了自己伤疤忘了别人痛，什么饱汉子不知饿汉饥。把黄灿闹得跟江云溪通话时哭笑不得。
江云溪倒是言出必践，果然十一当天杀到广州，身边捎带了位同龄男生。
黄灿担心赵小玲子见到优质男hold不住太闹腾，谁知她竟然对着帅哥颊染红晕，做矜持羞涩状，纤指微触间，软糯地说了句：“George？那我以后叫你乔治吧！有没人对你说过？你还真有那么点中式翻版乔治克鲁尼的味道。”
看得出来，乔治的外在条件是小玲子眼中的“极品”，不然她哪有耐心为不相干的人卖力演出淑女。
黄灿一眼就能看出，乔治是个典型的香蕉人，作为江云溪在多伦多的邻居和哥们儿，他是真正二三代移民，外表东方内里西化，连中文水平也十分有限。
四个人一起去吃饭，俩俩相携，看上去就像两对过节凑热闹的情侣。没想到这一天城市里有一半人群在网上疯狂购物，另一半则进行着各种活动狂欢庆祝，餐厅到处满员等位。等位少的要么是不好吃的，要么就像他们来的这种人均死贵的。
“嚯！真没想到今天居然满大街盛况空前，跟过节一样。”乔治耸眉夸张地呼了口气。
“今天就是单身人士自创的节日啊，20111111哎，不是普通光棍节，是本世纪最大神棍节！”赵小玲子向乔治解释道。
“什么？神棍？骗子的意思吗？”乔治正在努力加强中文，时懂时不懂。
“啊，不是，神棍英文是。。。。。。”小玲子这两年英文有进步，但也仅限于日常用语，远没达到自由交流和听懂的程度，只好转向黄灿求助。
黄灿拿出苹果手机点开一个APP给她看，提醒她需要的话，翻译软件可以帮大忙。
“可是你们不觉得这个节日是对单身人士的歧视吗？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存状态，婚姻形态、职业选择、地理位置。。。。。。只要不违法、不影响他人利益都可以随心所欲，也无需标榜特立独行。”乔治不理解这个节日和自诩“单身狗”的说法。
黄灿解释道：“乔治，你的观点不错，倒合了孔老夫子‘随心所欲不逾矩’的话。不过光棍节倒不是你以为的那么负面。现在国内适龄青年越来越推迟结婚，尤其像北上广深一线城市。我觉得光棍增多并非是坏事，相反是人们追求高质量婚姻生活的结果。光棍节从网络走向社会，从小众活动变成公众活动，也是社会开放度、包容度提升的一种表现。”
“原来是这样。”乔治点头同意，“我听云溪说过许多国内大城市的情况，之前我自己也去过，嗯像北京、上海还有重庆。麻辣火锅太好吃了！比起多伦多，国内的城市和年轻人充满朝气和惊喜！我打算到国内来工作生活几年，不过，我的中文嘛。。。。。。”
“你的中文完全没问题。你看我工作居住的这个区域，世界五百强林立，各国老外在这里租房买卖交朋友，生活如鱼得水。广州是我认为最具包容性的城市之一。相信你会非常喜欢。”黄灿想，乔治要是决定来广州，那和小玲子还真有戏。
江云溪在一旁添柴加火，“乔治，你也可以找一个中文老师啊，比如我看小玲子就合适，她教你中文，你教她英文，互相学习进步很快的！你说是吧？小玲子？”
“嗯？啊？”这大段语速快的对话小玲子根本没听懂，黄灿低声解释给她，她赶忙点头，一边答“是的，当然！”一边朝乔治浅笑盼兮。
待乔治去洗手间的空当，江云溪朝小玲子眨眨眼，“怎么样？我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你怎么帮过我的我也帮回你。真诚希望你神棍节脱单！”
“光棍节踩点脱单，亏你想得出来！”黄灿瞥他一眼，对小玲子说道：“不过乔治看上去教养很好，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其实不用他俩打气，小玲子已加油满满，她肯定以及决定地对江云溪说：“江云溪，你救我一命，把我从神棍人群当中解救了出来，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我们扯平互不相欠。但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必须去下一场，这样坐而论道的场合完全发挥不出我的优势呀！必须是灯光昏暗、拥挤喧哗的酒吧，清吧都不行！灯下看美人，喧闹拥挤好给男生提供变身护花使者的机会。”
江云溪扭头朝黄灿惊讶发笑。黄灿只好说：“好吧，今晚我们舍命陪君子。”
晚餐后几人真找了家氛围热情如火的酒吧，DJ碟打得不错，音乐特别适合蹦跶。乔治和小玲子很快被音乐感染，双双挤进中央区共舞。
黄灿喝着鸡尾酒远远看着他们，对江云溪笑说：“还真是会闹的孩子有糖吃。可你这。。。。。。有敷衍之嫌啊？这两人首先语言交流就不畅通，谈恋爱谈恋爱，不谈话哪来的爱？语言都成障碍，鸡同鸭讲，能进行得下去吗？”
江云溪倒是胸有成竹，“小玲子老说我欠她一个男朋友，搞得我莫名其妙，感觉像被黄世仁追债的杨白劳，还是赶紧替她推荐一个，至少完成任务指标。语言障碍你完全不用操心，对于赵小玲子和乔治这种，双双骨灰级颜值控来说，相貌身材要求置顶其它一切条件。你想啊，这最高标准只要被满足，其它都不是问题。”
黄灿想自己可能的确多余操心，她认识的一位同行德国高管，不会中文，却在中国娶了位同样不会说外语的太太，照样时常公开大秀恩爱。
果然，同样爱玩爱闹的小玲子和乔治很快互对胃口，一个晚上下来，俩个人连说带比划，加上翻译软件的帮助交流得不亦乐乎。到最后说话时脑袋恨不得碰头，充满耳鬓厮磨的暧昧。
“吓，这也行？”黄灿大开眼界。
“怎么不行？肢体语言的表达火力有时候可比语言生猛多了。”江云溪说着揽过她，在额头烙下一个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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