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谷
记忆的流光尽数散去，顷刻后，石愿二人回到了酒肆后院的房间里。
石愿望向一旁发怔的叶青青，尽管她行走人世多年，然而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能理解人类这般炽热又绵长的感情。爱吗？且看看吧，她挑了挑眉，按下了心中的疑惑自是不提。
“所以，你的愿望就是寻找舒南？”
“是的，大人，我的愿望就是找到他，知道他的安危。”回神的叶青青回答道，她的神情温柔又坚定，说出的话语也极为铿锵有力，叫人不难看出她的决心。
石愿扫了她几眼，终是无所谓地点点头，“那我就走这一趟吧。”她站起来慵懒地抻了抻腰，神情放松。
“多谢大人。”叶青青神情激动地朝她行了一礼。
“不必，你的故事很有趣。”石愿随口答道，走道门口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身后的叶青青说道，“若真要感谢，我回来的时候就让我尝尝被酒虫称道的酒吧，它都喜欢，味道应当不错。”
叶青青莞尔，美人讨酒时的神色亦是动人，虽不热切，可想到她一直冷冷淡淡的神态，竟衬出了几分可爱，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于是她笑言:“好啊，青青等着大人归来。”
石愿扫了她一眼，并不反感这分亲近，她颔首，“不必叫我大人，我叫石愿，是人族姓氏里的那个‘石’。”她自觉自己已经交代清楚，便没了谈话的兴致，径直离开了。
去风谷的途中，石愿回想起那份记忆，倒是有些感慨，人的记忆就是如此奇怪，有些人将自身的苦难记得一清二楚，并为此耿耿于怀、怨天尤人；而有些人，对于自身的苦难毫不在意，连记忆里它们都只占小小的一角，只配一闪而逝。人族，向来都是这般有趣。
北境严寒，四处都是茫茫白雪，石愿一袭白裙行走在雪中，仿佛与这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不多时，她到了一处山谷之外，山谷旁的山极高，顶上是皑皑白雪，山脚山腰处都有些许裸露的山体，在一片白茫中添了几处灰色，配上呼啸而过的寒风，更显肃杀萧瑟。这里的风极烈，伴随着刺骨的严寒，若是寻常人类来到这里，怕是寸步难行。
石愿缓缓步入了山谷，进谷的瞬间，漫天风雪都消失了，谷内入目处绿草成茵，各色花朵争奇斗艳，蜜蜂蝴蝶上下飞舞，一派春意盎然之景，远处是枝繁叶茂的苍翠树木，延绵成一片，却也遮不住山腰的硕果累累，红枫遍地，山谷两侧的山顶上依旧是白雪皑皑。这一处小小的山谷内，竟汇聚了四季之景。
石愿嗅着风中飘来的悠悠花香，朗声道：“灵族之愿来访风谷，烦请风灵现身。”
正在花丛中打闹的孩童这才发现这个外来客，石愿听见一片稚子之语。
“欸？有外人来了耶！”
“这人真奇怪，我们不就在这儿吗？她又不是看不到我们，怎么还要我们现身啊？”
“你不懂，他们大人都奇奇怪怪的，这又不是说给我们听的。”
“看，风三哥哥来了！”
一个彩衣少年御风而来，他看到入口处嘴角还噙着点点笑意的石愿，心中纳闷，但面上还是一片爽朗，笑言:“贵客来访，有失远迎。”
他落地迎身上前，做了一揖，而后问道，“在下风族风三，不知阁下是哪位愿？来我风谷有何贵干？”
“我乃石愿，今日拜访风谷乃是受人之托。”石愿回了一礼，答道。
风三挑了挑眉，回想起往日听到的传闻，愿是灵族中人数极少的一支，从古至今出现的愿总数不超过个位，现今存世的愿仅有三位，眼前这位，啧啧啧，听说可是战斗力非凡，也不知哪位同族把她招了来。
“原来是石愿前辈，失敬失敬。”风三拱拱手，言行间叫人如沐春风，“您请跟我来，我们风族的长老在等你呢。”
石愿望向眼前带路的化灵春风，心中有些纳罕，风族之灵，性格多随化灵之风，眼前这位倒是不同于春风的温柔多情，反而学了几分人类的圆滑来，还挺罕见的，怪道让此人来迎客。
她也不多话，颔了颔首就随他而去，不过，直到这时她才想起“舒南”这个名字的熟悉感从何而来，风灵多以“风”为名，从前她与钱盛那厮还未交恶时，听过他讲八卦，说有一个风族小子舍了族姓，自取了名姓，还未固灵的时候就不要命的去寻化灵草，将风落气了个倒仰。
石愿突然明白了那个叫舒南的少年为何失约。
果然，她刚与风族长老风秀说明来意，面前的女子就蹙起了眉，“找舒南那孩子呀。”她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对坐在一旁的风三说道，“小三，你去将风落寻来。”风三领命离去。
她又朝石愿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前些年舒南那孩子受了点伤，灵体都差点散去了。他是风落那孩子带回来的，受伤后一直都是风落在照顾他，所以得先问问风落那孩子的意见。”
石愿颔首，也执起了茶杯，耐心等待起来，却又听风秀试探道，“那孩子可是与人族生了情意。”
石愿望了蹙眉的风秀一眼，不置可否。风秀却是从她的沉默中领会到了几分意思，喃喃自语，“难怪，原来如此。”她悠悠一叹，也不再言语。
风落来得很快，当他走近会客厅时，石愿只觉眼前一亮，是真的发亮。只见来人穿了一身金银交错的衣物，身上还挂满了各色宝石，头顶的发冠上也镶了一块翡翠，在白日光线的折射下，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石愿猝不及防之下被晃了眼，她揉了揉不断跳动的眉角，强忍了将这团发光物打出去的冲动，心想，难怪这人是钱盛那厮的好友，这一身打扮，可不就是那财迷的最爱。
一旁的风秀长老早有先见之明地低头品茶，还没开口，光团就说话了。
“你就是石愿？”
风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坐着的灵族女子，径自寻了张椅子坐下，“原来你长这样啊，久仰久仰。”
他的声音倒是怪好听的，清脆利落，如同夏日山间吹过的晚风，如同炎炎烈日下饮入的冰水，直叫人心头畅快。
石愿抬眸望向他，这才发现风落长得也不赖，剑眉星眸，一双凤眼正打量着她，却不带轻浮，举止间一片坦荡大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好奇。然而于她而言，再好的容貌与声音，一配上这身打扮，一想到他的好友，就生生将这份欣赏拉到了地底，只余将他丢出去的冲动。
她浅浅颔首后移开了眼，实是不想再受到如此视觉上的冲击，“我此行前来，是想找舒南。”
“他还在养伤呢。”风落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快地开口，“怎么，他那小情人找上你了？”
石愿没有回答，只问道，“他方便见我一面吗？”
谁料风落似是谈性大发，他亦没有回答石愿的问题，只一个劲地在那里数落舒南，从他的言谈中，石愿拼凑出了故事的后续。
原来，舒南十五岁那年与叶青青分别回到族地后，确实是打听了化灵草和愿的。
不过他在族中与风落最亲近，而风落，额，大部分风族人都觉得他不着调，舒南亦是如此。因而，他打听清楚后，就决定自己去摘化灵草，至于途中的危险……因着风落一直口无遮拦，总会哄他这个危险那个凶险，好叫舒南看他大显神威，舒南上过几次当后再不信风落对危险的评级，想着他御风而行，借风力摘灵草应当很方便，就自己上了。
化灵草是一味有着与它名字并不相称的效用的灵药，它只有让人族开灵眼这一功效，对灵族而言毫无用处，且非孤岭绝壁不生，还常伴灵潮灵穴而长，险峻异常。绝大部分人类不知道它，知道的也少有想要他的，图它干嘛？又不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摘取它的过程还九死一生，实是没有寻它的必要。只有寥寥几个即使化灵也不得为人族所见的灵族人在与人族相恋后，才会去寻它。
其实，对风族这般可御风的种族而言，取它并没有太大困难，成年风灵并不惧那小小的伴生灵潮或是灵穴，但对舒南这种还未彻底固灵就去寻药的傻大胆，它们就如同千军万马，不可匹敌。它们随灵草而长，绕不过，只有打散这一选择，幼崽的实力，并不足以打散它们，反而会为它们所伤。
舒南傻乎乎地就去了，满心只有心上人得见他的欢喜，哪里想得到这次风落确确实实没哄他，这玩意真的只有成年风灵才好采摘。
风灵大多随性，对幼崽也只是放养，一时也没人发现舒南的壮举。好在风落颇为在意这个自己捡回来的幼崽，那天正好想着来关心关心明显反常的舒南是不是在人间偷偷与人族相恋了，没找着他，内心的猜测再加上舒南之前的问询，这才叫他及时赶上把人救下了。
“那个臭小子，我赶去的时候他还傻抱着化灵草不放手。”风落说到这儿就咬牙，“我若是再晚去一刻，他可就灵体崩溃了。”
灵族人灵体崩溃相当于人族的死亡，舒南重伤后就昏迷不醒，一直在风谷的灵池中休养，所以才会失约。
石愿得到了舒南还活着的消息，便直接开口问道，“舒南醒了吗？方便让我见他一面吗？”
风落无言，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无趣，这个时候，你不应该附和我，让我继续讲下去吗？”
石愿才懒得惯他，只沉默地看着他，风落无语片刻，终是利落起身，“跟我来吧。”
石愿向风秀颔首示意，而后跟了上去……
二人行走在风谷中，路上，似是受不了无言的静寂，闪闪发光的人开口说话了，“你不坦诚，我都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不回我，好歹，也让我直到舒南那个小情人的名字吧，她曾经可是我的未来儿媳！”
石愿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闭嘴！带路！”她虽刻意压住了灵力，但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性之人。
“还真像钱盛说的一样难搞。”面前的风灵被他一刺，闭了会儿嘴后又忍不住开始低声嘀咕，石愿冷眼扫了他一眼，风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缩了缩脖子，这才加快了步伐。
至于嘀咕，随他去吧，反正他也不可能听话闭嘴。
石愿心想，钱盛那厮不愧是她的仇人，他的朋友也格外叫人无语，一样叫她看不顺眼。
在树林中七拐八绕之后，风落止住了脚步，“啰，那倔小子在这儿呢。”
https://www.3zmwx.cc/files/article/html/64111/64111661/829687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3zmwx.cc。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wap.3zm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