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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就是普通的蛊毒


  穆青瞻垂着眸子,指尖轻轻敲打着手炉,陆庭业看了看唐宗越又看了看穆青瞻,然后硬着头皮上前。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陆庭业在穆青瞻身边伺候少说也有十几年了,这些年几乎每天早上都要说一边这几个字,可是还是头一回将这八个字喊出了颤音。

  虽然是穆青瞻的默许,可是毕竟打的是当朝国丈的脸,他就是个內官,也就是在穆青瞻跟前得了脸,人家才会给他几分薄面,实际上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护着脖子上面那颗脑袋。

  即便陆庭业已经宣布了上朝,可是朝堂上依旧是一片寂静,唐宗越没有坐回去,其他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开口的。

  “怎么?朕不过是打了个喷嚏,你们便想着朕这是立时就要死了么?!”

  穆青瞻的声音里带着戾气,下面更是一片死寂,仿佛这大殿上根本就没有站着几百号活人一样。

  “陛下,先帝也好,太祖也好,为保国祚稳固,都早早便立下储君,太祖皇帝更是在不惑之年便颁布了立储诏书,老臣自然希望陛下千秋永固,可是早日立储,朝堂便早日稳固,这为的是国泰,为的是社稷。”

  唐宗越依旧保持着那个躬身的动作,虽然摇摇晃晃,却晃了半天,也还是在摇晃,并没如人们担心的那样倒下去。

  穆青瞻看了他一眼,隐隐的压下心中的不耐,用力的吸了口气:“国丈,如今朕之所以让国舅爷顶着你在宗正院的缺,为的就是能让你古稀之龄少操些心,若是这朝堂之上纷扰过多,你还是回家将养的好,若是这国事到如今还要你来忧心的话,那朕要他们这些年轻的臣子们何用?!”

  这话说的唐宗越心中一惊,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儿子唐玉城,唐玉城也是一头的冷汗。

  穆青瞻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确,他们父子同朝为官,一个已经接替了实权,而另一个却还不肯退居二线,吃相太难看的下场就是鱼死网破。

  唐宗越深施一礼:“老臣感怀陛下的体察,不瞒陛下说,老臣最近也是感到这把老骨头越发不济了。”

  穆青瞻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在唐宗越沉着脸坐回去之后,早朝才算是正式开始。

  穆劭的心里隐隐的不安,如果今日唐宗越能和穆青瞻据理力争,他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唐宗越退让的过于快,反而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晚上,穆劭去禁卫营接了叶染,两个人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阿劲赶着马车走大路先回府,他们两个则从小路去了大理寺卿长孙临的府邸。

  长孙临一道早就被穆青瞻打了板子,回了家也不敢安心养伤,穆劭他们到的时候,管家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后院的柴房里。

  打开柴房的门,柴火垛子上绑着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人,而另一旁的空地上,长孙临趴在一条长凳上,地上散乱的放着几张写着大字的黄表纸。

  那个被绑着的人一看到穆劭和叶染,整个人便往后一缩,脸上神色复杂。

  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大,最多二十岁的样子,没了黑巾遮面,即便脸上尽是血污,也看得出清秀的眉目。

  穆劭从进门就开始打量他,而叶染则是一进门就难耐不住忍了一路的好奇心,跨步上前,也不管那人满脸的惊恐和嫌恶,便一把捏住那人的下颌,逼迫他不得不张开嘴来。

  只见那人一根舌头只剩了三分之一,牙齿也只剩下了即刻后牙,前排的牙齿都被叶染一刀背打掉了。

  “难怪他那日嗑药磕的那么慢,这活可干的不怎么漂亮,看样子这些豢养死士的人也不怎么样,一条舌头都割不干净。”

  若是舌头割的干净,那么药包也就没办法被压在舌根下面,只要一歪头,让它自然掉落在上下牙之间,也就比从舌头下面倒换上来要快,正因为他慢了这么一步,叶染才来得及制止他。

  “既然割的不算干净,他应当是能简单说几个字的,听得懂听不懂的就另说了。”

  叶染说完,回头去看长孙临和穆劭,只见他们正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注视着她,试问,有哪个人在看到这样一条舌头之后,还要嫌弃它被割的不够干净的。

  “咳咳!”穆劭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而后转身垂眸看向长孙临:“长孙大人,不知今日可有什么进展?”

  长孙临苦着脸摇了摇头:“下官把可能会涉及的到的问题都写了大字让他选字,可也不知道他是不愿意说还是不认识,总之就再也不肯表达什么了。”

  看了看长孙临那副样子,穆劭心想,这刺客定是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了顾忌,便不肯再开口了。

  叶染挑了挑眉:“要是我看见你这个怂样,我也不再开口了。”

  长孙临这才意识到,虽说刺客并不知道大理寺监牢走水的事,可是光看到他这一身伤,只怕也会产生了警惕心。

  早知道他就是疼死,也要装作若无其事才是,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此时懊恼早已于事无补。

  只见叶染背着手在那刺客的面前走了两圈,然后干脆坐在了刺客身边,两个人成了肩并肩的形态,倒像是坐在谁家炕头上闲聊天一样。

  她看着刺客,指着长孙临慢条斯理的说:“你想知道他为啥变成现在这个怂样么?”

  刺客:“……”

  “被他主子打的!据说打了五十大板,就他这身板,还有口气在,也是不易!”叶染一边说,脸上还一边流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你知道他主子为啥打他么?”

  刺客:“……”

  “那是因为你主子下了狠手,昨天夜里,就是之前关着你的大理寺监牢,被人一把火给烧了,里面和你做了几天邻居的那几百号人,都烧成了碳,说起来,你还得谢谢你面前这个怂包,如果不是他提早把你接到这里,怕是你也成了一堆灰了。”

  刺客的脸上此时才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叶染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冲着站在一旁的穆劭得意的挑了挑眉。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叶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柴火垛子上,偏头看着刺客。

  刺客直愣愣的看着她,口不能言,心里却想:“你就是个夜叉!”他至今想起当初挨的那一刀背仍旧心有余悸,想起自己背打落的那些牙齿,就恨得牙肉都痒痒。

  “我是个土匪,在天高皇帝远的北境,我想打谁就打谁,如果你把你知道的想办法都告诉我们,等这事过去,我带你去北境,你不必再受制于人,自自在在的,想当土匪当土匪,想种地娶媳妇也行。

  我打掉你的那几颗牙,有几颗就还你几颗牙,喜欢象牙用象牙,喜欢金牙用金牙,我叶染没别的优点,就是说话算数,你自己琢磨琢磨!”

  说完,她枕着双手往后一靠不再说话了,只等着拿此刻做出确定。

  穆劭也往门框上一靠,偏着头就看着叶染,眼里都是宠溺和欣赏。

  现在的叶染,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冷的,不爱说话,现在她虽然依旧算不上是亲和有加,可话是比之前多了很多,有时候在她自己都不经意的时候,就就让身边的人开怀一笑。

  那刺客凝神想了一会,然后转头去看叶染,嘴巴长了张,艰难的发出几个破碎的音,勉强辨认可以听出是:“言而有信?!”

  叶染担心自己猜错,重复道:“你是问我是否言而有信?!”

  刺客点头。

  “那是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而后,此刻动了动背后的手,口中含糊的道:“毛笔!”

  叶染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连忙起身给刺客松绑,然后将长孙临面前的笔和纸都递给了刺客。

  看着那刺客挥毫泼墨的架势,长孙临立刻傻眼了,这哪是只认识几个字,分明至少是个秀才了。

  看了刺客写的内容,叶染脸上初时的那些笑容渐渐退去,变成了义愤填膺,再看向刺客的眼神多了一丝同情。

  这刺客是十岁被抓进卿成谷的,那之前,是个弃婴,是被一个私塾先生捡回去养大的,可是十岁那年,一个人说待他去找亲生父母,于是将他骗至卿成谷,割舌学艺,那段时间如同炼狱。

  与他一道进谷的一百多个孩童,在进谷的第七天便只剩下他一个,原因是那些人每日只给他们中能在打斗中活下来的半数人准备吃食。

  为了活下去,他必须杀死同伴,然后又会有新的人被送进来,正正七年,然后他们才开始接任务,每次接任务之前,谷里管着他们的人,都会逼着他们吃下一种药,任务完成后,活着回去,才能吃到解药,如果失败,就必须服毒自尽,否则即便是活下来,没有解药,他们的下场会更加凄惨。

  如今他没有解药,距离毒发,还有三天,如果叶染和穆劭能答应在三天之内帮她解毒,他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叶染脑子里已经在想要怎么解毒了,可穆劭却微微一顿道:“既然你们是被秘密关着训练,想必接任务的时候也没法与上面直接去的联系,那么幕后的操纵者是谁,你也未必知道,即便是我们帮你解了毒,你又能提供给我们什么有效的消息呢?”

  刺客抬手又在纸上写到:“幕后的人我是不知道,可是卿成谷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你们之所以在我身上下功夫,不就是想通过卿成谷揪出幕后之人么?!只要你们能抓住在卿成谷训练我们的人,距离探寻出幕后之人怕是也就不远了。”

  穆劭轻笑:“倒是个明白人!好!解毒的事包在本王身上!”

  第二日,叶染和穆劭先是进宫,一个上朝,一个安排好禁卫营的训练和执勤,便又双双出宫去了。

  两人回振武侯府接了华清,便直奔长孙临的府邸。

  华清给那刺客诊脉之后,下了一个结论:“就是普通的蛊毒,在蛊虫孵出之前服下解药,便不会有事,不过现在他体内的蛊虫已经孵化,吃解药已经于事无补,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蛊虫引出来。”

  说着华清从药箱里取出一把小刀,拿起那刺客的手,在他手腕上狠狠割下一刀,鲜血顿时泉涌一般喷射出来。

  而后她又在自己的指尖割了一个小口子,将自己的伤口和那刺客的伤口对在一起,而另一只手在将小刀放下之后,则死死的握着那只割伤的手指。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刺客手腕上的血管拱起一块,大概有蚕豆那么大的一个在游走的凸起。

  那凸起游走道伤口附近的时候似乎还有些犹疑,有了要退回去的苗头,华清拿起刀正准备在自己的伤口上再加一刀,让血出的多一些,加大诱饵的力度,谁知还没等她把刀对准手指,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手。

  那只手的手指死死的扣住刺客的手腕,像撸猪大肠一样撸住那根被蛊虫拱起的血管,就那么生生的将想要退回去逃跑的蛊虫给撸出了血管。

  一颗蚕豆大的半透明的虫子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就像是谁摔落的一股鼻涕一样,粘稠的恶心。

  那蛊虫很快便又拱在一起,成了一个肚皮朝天的球,正挣扎着要翻身,华清见状去药箱里找小镊子,打算将它夹起来,用药汁喂饱之后,再晒干,可是一位可遇不可求的好药。

  可就在她找镊子的档口,耳边传来“噗嗤”一声,再转身一看,叶染的脚刚从地上拿起来,而地上的那只蛊虫像一粒被踩爆的烂葡萄一样,汤汤水水的爆开了一片,稀碎稀碎的。

  看着华清聚在半空的镊子,以及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叶染一脸的不知所谓:“清姨,怎么了?!”

  此时如果是其他什么人,即便是霍云鹤,恐怕华清的大钢针早就招呼上去了,可偏偏是叶染,除了医生叹息,华清是真的一点脾气也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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