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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不知


  翌日。

  昨夜又落下一场大雪,众人今早起来,只见洁白晶莹的雪花掩去人们昨日活动的痕迹,将世界装扮得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这一日,苏府一家人待在家中,等着亲朋好友们前来拜访。

  但这和宜言并无太大关系,她仍窝在暖和的屋子里,只偶尔出去打个招呼,收下递过来的压岁锞子就好。

  日上三竿,自清早便逗留在苏府中的一拨拨人终于相继离开,苏府又恢复了一贯的宁静祥和。

  约申正时分,温府一家人登门拜访。

  苏永峥由下人禀报知晓时,不禁有些讶异。

  因着淮扬和温韫之间的关系,两府确实时有往来,关系很相近。

  但以往几年,可都不会这么早便来拜访。

  也不待多想,苏永峥吩咐将此事告知舒妤几人,略整理了下衣袍冠带,准备迎接客人。

  温韫同父母很快便走了进来。

  温如州和温夫人并肩走在一处,相伴了二十余年的两人身影很和谐。

  温韫伴在温夫人身侧,他略退后一步跟随着,步伐稳健,不疾不徐。

  三人被迎入待客的正厅之中。

  座位上已冲泡好了上等的碧螺春,碧绿清澈的茶汤中卷曲细长的茶叶沉沉浮浮,氤氲热气袅袅升起,香气浓郁。

  三人在侧首入座。

  新年来访,无外乎是说些互相祝颂的话语,奉上贺礼后,再随意闲谈些无伤大雅的逸趣琐事。

  本就是年节,无甚大事,是以苏永峥在稍加试探了他们的来意之后,发现似乎并无异样,也逐渐放松下来。

  温如州学识渊博,且眼界开阔不同凡俗,苏永峥倒也能和他谈到一起,不觉无趣。

  温韫不时开口说上几句,话语也切入得恰到好处,自然而不显突兀。

  温夫人则被舒妤请到了后院,两人随意地说着话,谈些女人家的事情,颇为自在。

  恰巧宜言前来找舒妤时,迎面碰上了在府中做客的温夫人。

  宜言简单施了个礼,抬眸时毫无杂志干净如水的眼底已然漾开了笑,唇角上扬,勾起温软的弧度。

  “言言,到我身边来。”温夫人招手对她唤道。

  宜言此时并无在家人面前的随意莽撞,而是姿态得体地缓缓迈步走近。

  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得出小姑娘脚下较之旁人明显轻盈的步伐,透出她性情中的那些灵动与活泼。

  她走到温夫人面前,轻轻软软地唤:“伯母。”

  小姑娘眸光纯净,明显是被家中保护得很好,眼底并无半分俗世尘埃,盈盈笑意流转其中,似有细碎的光芒闪动,仰面温软驯顺的模样格外讨人喜爱。

  连嗓音都干净得似乎可以涤尽尘世污浊。

  温夫人目光稍带考量地笑。

  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乖巧懂事,又带着点活泼的感觉,儿子若是能娶进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家中也无甚大事需要照看,娶进来由儿子继续宠着也未为不可。

  只是迎上宜言的眸光,温夫人忽然有些发愁。

  不过小姑娘的年纪还有些小,看起来完全没开窍啊,这就有些麻烦了。

  因为她儿子......也没开窍啊。

  想到这,温夫人顿时愁得不行。

  她看着面前浅笑嫣然的小姑娘,不自觉地放轻语气,问了几个她的喜好方面的问题。

  也许是由于儿子的缘故,小姑娘很欢快地悉数答了,还答得十分详细。

  答完之后,小姑娘扑闪着长睫,眸子清清亮亮地软声问起了自家儿子的情况。

  温夫人能清晰地看到,在说到自家儿子今天也来了的时候,小姑娘澄澈的杏眼里迸出的光亮,以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喜悦与亲近。

  温夫人默默地看着她没说话。

  儿子现如今对女人完全没心思,漠然地拒绝了各式各样的媒人亲事,就一心一意地守着这个小姑娘长大,却又好似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别的旖旎心思。

  这怎么行呢?

  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她看着宜言的目光越发复杂起来。

  舒妤正听着她们说话,蓦地觉得温夫人停留在女儿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地将女儿向自己这边拉了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温夫人下一秒就要和她抢女儿似的。

  温夫人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随后知趣地将注意力从宜言身上移开,转头继续和舒妤说着话。

  二人正说话期间,温韫从门外迈步走了进来。

  青衫步履从容,墨如点漆的瞳眸沉敛谦和,气质温和儒雅,不见半分浮华躁动,衣袂随着行走轻摆,远望近观皆是位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风姿蕴秀。

  真不愧是以博学儒雅享誉江南的如玉君子,舒妤无声叹道。

  许是有一段时间未见了,自从温韫的身影出现起,宜言就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温韫迈步走近。

  宜言倏地像个展翅欲飞的小蝴蝶般,蹬蹬蹬地小跑过去,径直扑腾到了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嗓音温软地唤道:“温哥哥。”

  温夫人随即便看到,温韫唇边噙着的三分笑,在小姑娘扑过去的瞬间骤然扩大到了十分,眼底也立刻盈满了温柔宠溺的笑意。

  温夫人怔了下,随后摇头笑了笑。

  笑他情深不知。

  她的儿子,她自然最清楚。

  温韫看似待人温和有礼,实则最是疏离不过。

  任世间千帆过尽,能被他放在心里的事物少有,能于他心上长久停驻的更是少之又少。

  始终温和,始终有礼,实际上不过是从未在意。

  但他却当真把这个娇软的小姑娘放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精心呵护着,不愿她受到一丝风雨摧折。

  这如何不是......情深入骨,不可自拔。

  她抬头望去,在她的视线中,儿子似乎是顾及着屋内还有其他人,略微犹豫了下,但还是虚揽住小姑娘,低眉温声对她说着话。

  “言言。”他语调是说不出的轻缓柔和。

  温韫又低声对她说了两句话。

  宜言正窝在他怀里听得专注,舒妤忽然轻咳了一声。

  听到这声意味深长的咳嗽声,宜言白净的脸颊掠上一层粉红色,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充满了依恋意味的孩子气,受惊一般连忙退出温韫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贝齿咬着嫣红润泽的唇瓣,还是克制不住羞赧,趁几人不注意拎着裙摆一溜烟跑了出去。

  温韫看着小姑娘离去的方向,默记了下来,旋即才向屋内的二人恭敬敛衽而拜:“母亲,伯母,我先去看看言言,之后再来陪你们说说话。”

  温夫人摆摆手:“去吧去吧。”

  而舒妤眉间本是拧着的,但见他这一身君子之风,表情又不由得慢慢地舒展开,言辞婉转道:“嗯,你照顾好言言。”

  “是。”温韫恭声应下,脚步稍显快速地追着宜言离开的方向而去。

  舒妤收回视线,转头就看见温夫人一脸见到亲家的亲热表情,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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