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景玉寒着一袭深绛色朝服从殿外走了进来。
站在正中央的言慎，自觉往边上挪了挪，把位置让了出来。
司封虽然不大情愿，但也跟着往一边让了让。
“臣弟来迟了，请皇兄恕罪。”
坐在上首的皇帝看着下面恭恭敬敬行礼的那人没说话，过了一会子笑了。
“皇弟这是遇上什么事了么？怎么平时一向守时的你，今日竟迟了倒是让皇兄好等啊……”
言慎在一边听着，刚刚放下一点的心倒是又提了起来。
但下一秒就听见景玉寒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臣弟在正阳门外刚好遇见西梁使臣，帮他们解决了些麻烦，所以来迟了些。”
皇帝身边的肖德海此时也从小太监那边得到了消息，他小声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皇帝面色微变，不过转头就又和之前一样和颜悦色。
“好啦，朕知道了，倒是辛苦你了。先下去就座罢。”
“谢皇兄。”
景玉寒刚转身想走，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
他看了看低头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却还偷偷瞥他两眼的言慎。
“皇兄，他们这是……”
“哦，朕听说前阵子安定侯和世子之间闹了些不愉快，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就宣他们两个上来问问。若有什么问题，朕这个做长辈的也能帮着调解调解。”
谁知景玉寒听完撩了衣摆直接跪下了。
不仅坐在上首的人有些惊讶，连带着把旁边的言慎也吓了一跳。
“回皇兄，是臣弟辜负了皇兄的信任，没把小侯爷教导好。”
言慎一惊，看向景玉寒，却看到景玉寒朝他使了个眼色。
言慎心领神会，立刻跟着跪下了。
“回陛下，是臣不懂事，任性乖张，这么多年丝毫不改，连累了靖王殿下，还望陛下不要怪罪殿下。”
坐在位置上的英国公看着殿上那两人你来我往，演戏演得开心，也再坐不下去。
他匆匆起身走到殿中，拉着司封一起也跪下了。
“启禀陛下，是臣教子无方，请陛下治罪。”
下头的大臣们看着事情发展的走向越来越奇怪，让人摸不清楚头脑。
言慎和司封之间的事情，他们也多少听了点，不就是为个女人打了一架么，虽然这架打得是有点凶，可现在这又是什么状况？
不过一个亲王，一个一品大臣再加一个侯爷都跪着，他们也安不下心坐着，便也心照不宣地通通起身跪在了座位边上。
管他发生了什么，跪着总没错。
皇帝看着底下一下子哗啦哗啦跪了一大片，而那两个“罪魁祸首”都一副乖乖顺顺的样子，想发作也不好发作，只能把气咽了回去。
“都起来！大好的日子动不动就跪什么既然你们说误会解决了，那这事儿就过去了。都下去罢！”
“谢陛下——”
言慎松了口气，站起身朝景玉寒瞥去，却见对方已经施施然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根本没看他一眼。
言慎有些摸不清景玉寒在想什么，垂了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等众人各自归位，肖德海朝皇帝禀报道。
“陛下，西梁使臣已经在正阳殿外侯着了。”
皇帝摆了摆手：“传。”
“是。”
肖德海直起身唱道：“传西梁使臣觐见——”
西梁位于大景的北部，是一个在马背上生存的小国。
那里的人们多靠养牛牧羊生活，虽然骁勇善战，但资源却比较贫瘠，只能讨好物资更加丰盛的景国，以换取一些稀缺的东西。
他们的打扮也追求精简干练，与景国百姓们平日里的装束不大一样。
言慎好奇地抬头看看，发现队伍里还有一个女子。
虽然未着和平常女子一般的裙装，但是身姿窈窕，一头乌黑秀发垂到腰际，即使言慎没看到脸，也觉得这一定是个美人。
大概这位就是阿杨提到的那个什么号称“天下第二美人”的公主吧。
“参见陛下。”
西梁礼节和景国不一样，使臣们按照自己国家的礼节，朝上首的皇帝行了礼。
皇帝笑了笑：“各位请起！”
“谢陛下。”
使臣里领头的一个往前走了一步。
“陛下，这次我们可汗让我们带来了一些东西献给陛下，请陛下过目。”
“哦这次可汗又让人带来了什么新鲜玩意呈上来罢。”
那使臣拍了拍手，数十个小宫娥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等她们排成一列站好，那使臣上前揭开覆在托盘上的红布，一样样给皇帝介绍。
皇帝龙颜大悦，底下的大臣们也时不时发出惊呼。他们常年待在京城里，虽然不缺吃不缺穿，稀罕玩意也见过不少。
不过西梁使臣带来的很多东西，他们也都没见过。此时注意力一个个都集中在那使臣那里。
言慎坐在靠大殿门边的位置，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听了两耳朵那使臣的介绍，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他感兴趣的，大部分都是些名贵的金玉器物。
言慎对此不甚感兴趣。
小时候父亲经常会给他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玩，言慎觉得那些可能比这使臣带来的东西更加有意思一些。
那边使臣还在滔滔不绝，言慎在底下专心用膳。
不过没吃一会儿，言慎就放下了筷子开始发呆。
呆了一阵子，他的眼睛不自觉就往坐在皇帝左手边最前面一列的景玉寒身上跑。
景玉寒似乎也对那使臣说的东西不大感兴趣。
他端起酒杯，浅尝了两口青梅酒，便放下了。
言慎注意到他微微蹙了蹙眉。
看来他不喜欢吃酸的……
言慎没看多久，景玉寒便似有所感地朝言慎的方向看去。
哟，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还挺敏锐的……
言慎不慌不忙地低下头，假装还在专心吃菜。
景玉寒挑了挑眉，见对方被他逮个正着，却还装着一副专心研究菜品的模样，心里觉着好笑，也收回了目光。
这宫宴虽好，但总不如在家吃的自在，口味也略淡了些。
言慎稍微垫了垫饥便不想再动筷子。
不过这酒确实不错，入口绵软，酸甜度也适中。
言慎一个没止住，一壶都快进了肚。
不过唯一的缺点是，有点上头……
言慎揉了揉额角，有些懊悔，不该喝那么多的。
他撑着头，借着殿外吹进来的风，微微去了些酒意。
“陛下，这还有一宝，也是最后一宝便在我身边，这是我们草原上最美的女子，也是我们可汗最宠爱的女儿可慧公主。”
可慧公主上前一步，朝皇帝行了一礼。
使臣继续道：“可汗有意与大景结秦晋之好，让两国友谊更加坚定长久，望陛下能同意可汗的请求。”
皇帝大笑：“那是当然，可慧公主聪慧伶俐，谁能聘她为妻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不过婚姻不是儿戏，朕想问问公主的意思，若公主有意于哪家儿郎，若无不妥，朕便做主给你们赐婚如何”
可慧公主惊喜万分：“真的吗？”
皇帝又笑了：“那是当然，君无戏言！这样看来，公主确是有意中人了”
言慎听完皱起了眉。
这西梁使臣刚到京城没多久罢接触的人应该也不多，这可慧公主上哪儿来的意中人
一见钟情大多是见色起意，莫不是……
言慎脑子里有了一个猜想。
他抬头看向景玉寒的方向，然后看见那位可慧公主也走到了景玉寒面前，直爽爽地开口问道。
“殿下，你可愿娶可慧为妻”
言慎差点笑出声来。
果真如此，若是全京城谁能凭一张脸就让姑娘芳心暗许，那一定得是景玉寒啊！
不过他又摇了摇头，这姑娘惹谁不好，非得惹那个看上去清心寡欲，高冷得跟天上月似的人。
全京城谁不知道，没人能逼景玉寒娶妻，先帝不行，如今的陛下也不行，除非他自己乐意。
过了今夜，这座京城里又要多一个伤心的姑娘喽……
言慎见景玉寒站了起来。
“承蒙公主厚爱，不过本王暂时不欲婚娶，怕是要辜负公主一片美意了。”
可慧公主愣在原地。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直接的拒绝，在西梁她可有不少的追求者，可她一个也看不上。
她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满腹诗书，从容优雅的人，是和草原上的男子完全不同的。
这次到景国来，见到景玉寒，可慧惊为天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吸引着她的目光。
可慧心想，她终于找到了她梦想中的丈夫。
可现在对方却淡淡地拒绝了她。
“为……为什么”
可慧大大的眼睛里迅速涌上泪水，但她强忍着，她希望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留下最美丽的样子。
所以她不能哭。
景玉寒礼貌却又疏离地笑了笑：“本王已有心爱之人。此生虽不能与他共白头，但这王妃之位，本王只许他一人。”
可慧公主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我……我可以当你的侧妃的……我不介意你心里有其他人……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们还不熟悉……只要相处过后，我一定会让你喜欢我的……”
可慧还没说完，就被景玉寒打断了。
“公主不必委屈自己，女儿家身处于世诸多不易，公主有这样高贵的身份，更不要轻易自降身价。也请公主体谅本王。”
可慧见对方眉目清冷，完全没有动容的意思，心灰意冷地回到了使臣的队伍里。
群臣议论纷纷，皇帝和使臣的脸色也都不大好看。
言慎简直震惊了。
景玉寒什么时候有个相爱多年的真爱了好像还求而不得的样子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不对哦……他不知道好像也挺正常，他和景玉寒年岁也差了十载……
不过这个消息真的结结实实地把言慎惊到了，也没心思观赏歌舞。
直到宴会散场他都还没消化掉那个惊人的消息，甚至在思绪乱飞间还多喝了一壶青梅酿。
出宫的路上，言慎慢慢开始难受起来，酒气上了头，冲得额角突突地疼，人也晕晕乎乎的，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言慎晕着晕着就要站不稳。
即将要面朝下和大地来个火热亲吻的时候，身后及时伸出一双胳膊，稳稳地把他揽在了怀里。
差点五体投地行个大礼，言慎被吓得一下子清醒了一些。
身后人怕一放手他就摔了，依旧紧紧地箍着他的腰。
熟悉的清冽香味扑鼻而来，言慎一下子认出身后的人，心里微微放松。
“还好罢今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那青梅酿就这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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