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第334章

但他们假如是奈契斯派来的，就不会不知道亚摩就算不独处，也容易出现问题。师承佛西法修，又凭借着手环里随时拿出来的远程武器和身上携带的近攻匕首，在这么狭窄的空间，就算能拦住她的魔法攻击，他们的肉身恐怕也难以招架亚摩的决斗攻击。

        尔克奥等不住了，出口询问道：“公爵，你要做什么？”

        亚摩说：“我似乎没有动桌上任何东西。”她特指那枚沙漏，此时沙漏不过降落到三分之一处，但任谁都没法几个小时坐在原地不动谈。

        尔克奥却跟着亚摩走出房间，厄菲摩斯多正站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处，手里拿着抹布擦拭着落地花瓶。连他都觉得大事不好，瞧瞧厄菲摩斯多装模作样的生疏动作，恨不得竖起以便听得更广的耳朵，在看他手里一尘不染的抹布。亚摩敢确定厄菲摩斯多从出生起就没干过末等仆人的粗活，他从来只适合做审查卫生是否合格的管理者。

        亚摩一路往卧房走去，转身朝门口紧跟不舍的尔克奥说：“你在哪个部门？”

        尔克奥抬头，声音铿锵有力地说：“军区部综合办公室。”

        “很好，那么你一定会记得我还救过你们的性命，那传送法阵可是我关掉的。”

        尔克奥眼角抽搐，不为所动地说：“这是两码事。”

        亚摩勾起嘴角，用力将门关上，差点撞折了他的鼻梁骨。等她出来时，一身的裙子已经换成了便于运动的男装。尔克奥尴尬至极的脸色则恢复了原本的血色，他似乎还意识不到自己只是被推出来的试探者，亚摩目不转睛地走回书房，安德烈回到书房，站在书架前，似乎在换另一本合适阅读的书籍。

        每个人都是一心二用，掩藏着众人皆知的行为。

        他们监视她，甚至在监视她所有的一举一动，查看她平日翻阅的书籍。

        奈契斯知道亚摩的能力，他是不会让一个忠诚度不够的魔法师，和一个没法隐藏心思的普通人来亚摩这里，但这种试探的确让人不爽，就好像一群可以随时拍死的苍蝇，挥手驱赶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可笑，徒增燥恼而已。

        接下来他们以默契的沉默度过剩下的近十个小时，沙漏里的沙砾降落得缓慢至极，直至最后一粒沙子颤颤巍巍点落，桌上的卷轴蝴蝶结突然自动焚烧，摊开那张被监看了一天的纸张。

        尔克奥和安烈普也为终于能离开这里松口气。

        亚摩把笔放下，在尔克奥进一步要求看一下她所写的东西时，亚摩望了一眼外面昏暗的街道，现在已过晚餐，各住房的窗户都灯火通明，而路上的行人已经稀少，要是此刻才出门的话，恐怕会是无人能挡的好时间。

        “为什么？”

        尔克奥立刻站起来，走到桌边，见亚摩已经把背面翻过来盖上，解释说：“为确保行动的保密，公爵。”

        亚摩冷眼看他：“在看到任务前？”

        尔克奥说：“公爵。”

        “或者，你能确保不泄漏兰斯洛德的内务机密，我也很难允许你看，就算我不是公爵——塔楼是有规定魔法师隐私不被侵犯的。”

        尔克奥的脸色好像被人揍了一拳，安烈普咳嗽两声，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了两句。尔克奥只好忍气吞声地盯着她，好像对方是一朵漂亮的却散发恶臭的鲜花。亚摩主动先行查阅桌上的任务，迅速浏览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只是让她配合两位派遣过来的人员，共同去已调查出有异象的集众地方，以特别协助者身份提供帮助而已。

        上面的确有奈契斯的亲笔签名。

        “陛下要求我们针对煽动首都恶劣舆论的非法人员集中点进行调查排除，其中包括残忍无比的异l教徒们，他们会进行最后的疯狂反扑报复，”尔克奥看到后面有国王签署的签名后非常激动，“而我会成为你们的事件见证记录员，这是对我们的信任！”

        亚摩成为公爵后就从塔楼和军队中自动脱离，档案不再隶属于任何机构，能对她直接下达命令的只有国王或者签署国王签名的议院律令，甚至内阁与议院的单独直接命令都可以视而不见。可以说，兰斯洛德已经在某种意义象征上等同与亲王。

        可能是今天她没有选择直接回索亚堡，奈契斯才会另外派遣人员，或者说这一次任务相当于轻松过场的走秀，亚摩很想倾向于奈契斯用她如今的身份来向外公示，证明地位和立场。请动佛西法修是大材小用，但是他的学生，能够受命于国王的学生来执行任务呢？

        又或许是奈契斯想要降低兰斯洛德的威信，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她，通过一系列命令让她隐秘地排挤出政权中心，视她为普通人，就像以前的兰斯洛德一样，瞧瞧今天派遣过来的两个家伙，说是愣头青也不为过。

        亚摩的脑海里飞快地掠过猜测，这些都太乐观了，似乎都在叫嚣着无法说服自己。事实上状况要糟糕很多，她带着一种莫名不安的预感，随着两人赶赴第一个目的地。那是已经被控制起来的一处交叉路口自发形成的小规模集市，治安官正在核对合法居民的身份名单，魔法师则两两成对，地毯式检测各种角落，他们小心翼翼地掀开地板，很快就有所收获，从里面抬出一只接连一只贴上封条的箱子。

        所有都尽然有序，处在控制范围内。

        亚摩还没入场，就听见有人高喊“找到了！”她慢了一步，安烈普和尔克奥都忍不住加快步伐，掀开彩色布料做的简陋门帘，穿过狭窄的通道后，来到一处散乱着各种障碍物的大厅。就见从最大的地下室里爬出个灰头土脸的魔法师，不断拍打自己身上的泥土，幸好被同伴拉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得狗啃泥。

        没过多久，近三十来个被捆起来的男人女人不情愿地爬出来。

        “快点！”站在他们身后的士兵推撵着他们往前。

        “他们还想挖地道离开！”魔法师喘气地说，摸了一把泥泞的汗，“还好我们提前把几条街都拦起来了，瞧——”

        他脸上带着笑，指着队伍中一个灰扑扑的男人：“大惊喜，我就知道他肯定有问题。”

        亚摩当然认识他了，民区地下有名的倒卖商，只是估摸着光线太过昏暗，她不得不看了好几眼。亚摩抬起头，天花板上挂着几支十几米长、破败不堪的巨大吊灯，两侧楼房都伸出各色绳子挂在空中，吊灯上。它好像负重前行的船舶，锚链上的帆布垂挂空中，微微摇摆，和居民们随意挂出千奇百怪的衣物布料一起，造成了原本就光线不足的更加阴森、诡异的空间。

        亚摩完全可以想象造成此景的原因。他们选中了一处十字街为中心，在顶楼延伸出钢条，砌砖，铺板，遮挡了楼之间逼仄的天空，更别提中央巨大吊灯偷天换日，取代日照。若在白天过来参观，这里的反差使之一定产生这一块天地与外界完全割离的冲击，称为人工的黑暗地下世界。

        “一群垃圾堆，”安烈普不知什么时候站回到亚摩身边，顺着亚摩观察墙壁上的装饰物，若不是出现在这里，墙角长翅膀的微笑婴儿浮雕或多或少会让人不禁莞尔，更有不起眼的半裸人和怪兽雕塑散落各地，形态各异，姿态万千，只是如今都增加一种怪异而诡秘的气氛，“不过发臆造出来假东西，对愚昧无知者的心理暗示而已。”

        尔克奥也回来了：“看起来你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

        安烈普好像换了一张面孔，略带不屑地看到远处的人们，说：“还好，揭破他们的谎言后，你就会发现没什么好惊讶的。”

        第二波检查完成，再没能搜出更多人来，总共抓到一百一十七个人，魔法师举着灯一一晃过他们避之不及的脸，亚摩没法忽略这些人看向他们又怨恨又恐惧的眼神，等了一会儿说：“我们等在这里干什么？”

        尔克奥和安德烈交换了个眼神，没有回答，最后尔克奥再次过去交涉，回来说：“我们来晚了，去下一个地方。”

        “神主之光，降罚给这些不敬者！”

        “你们在渎神！”

        在亚摩一行人走了不久，被押送的人群中有人尖叫一声，触发了什么，黑烟冒出，墙壁角落一只只怪兽雕塑张开灰白色肮脏的兽嘴，将那触发者撕成数段吞进去，一时间断臂飞溅，血肉模糊，顿时此起彼伏出现哭泣和嘶声裂肺的吼叫。

        “该死，怎么回事——”魔法师们大惊失色，努力驱使着黑烟，等看清面前的一切，对那惨死只剩下碎片的尸体目瞪口呆。

        而参与抓捕的士兵不由深恶痛绝地用棍子敲打哀嚎哭泣的犯人，把散开的人重新聚集起来：“看来我们没有抓错人！”

        “神灵降罚！”还有人哭喊道。

        大部分被抓的人没有逃跑得太远，反而屁股撅起，脑袋磕地，忙不迭地祈祷，他们不停地念叨祈求着宽恕求饶。也有人指着外围的魔法师们，宣称他们才是地狱来的恶魔，这个大陆已经被他们占领了，是神弃之地，所有人将永无出头之日，都要下地狱，所以才会出现连神都被蒙蔽双耳双目，反而将虔诚信徒吞掉的惨事。

        乱哄哄的场面里，没人知道其中一孩子抓起地上的泥土用力搓到脸上，趁着混乱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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