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声色犬马

徐卢娟虽然没有被开除，但是很快以身体状况不佳为由从高一七班被调走，据说是调去了郊区分校。

        同学们窃窃私语，张瑶瑶说：“我才不信什么身体不好，郊区分校那就是垦荒的，你知道吗我有一个亲戚的亲戚的小孩在郊区分校，那个成绩差啊……”

        任晓玄不置可否，并没有参与讨论，她和面前的一张物理卷子死磕。任晓玄的理综其差，数理化简直是对她的折磨。

        张瑶瑶得了没趣，扯过任晓玄的物理卷子：“都考完期末考试了你还这么认真？假正经！”

        任晓玄又睨她一眼：“有话快说，别浪费我时间。”

        张瑶瑶却喜笑颜开，她凑到任晓玄的耳边：“考完试了，放松几天，我们去ktv唱歌啊，大家都去，王婷去，田林去，王帆去，隔壁班的史埃斯也去……你也去呗。”

        娱乐场所，十五六岁的少年都无法正当进入，但是十五六的少年，偏偏就是喜欢挑战权威，挑战禁忌。

        任晓玄和瞿蓝心在冷饮店吃冰，她面前一大盘红豆冰沙，淋上厚厚一层炼乳，看着就很甜腻。

        但是偏偏任晓玄喜欢吃，她一口接着一口，用勺子舀着送入口腔，还要时不时伸出舌尖，舔掉溢出来的冰渣和水渍。

        被冰沙的色素浸染，她的唇更加红了。

        瞿蓝心盯着她的红唇看，漫不经心地问：“你真不去？也不怕张瑶瑶她们继续欺负你？”

        “她们倒是敢！”任晓玄扬起勺子，一滴冰沙落在桌板上，一滴冰沙落在她的裙子上，晕开了一朵淡粉色的花。

        “我对那种地方没兴趣。”她说，心中腹诽，她又不是十五六的小孩子，未满十八偏偏要出入娱乐场所。

        事实上，上辈子也不是没有去过，毕竟瞿蓝心是个身体健全且颇有几分姿色的妙龄少女。

        她声色犬马了一段时间，是都市夜场的常客。

        ktv算什么呢？瞿蓝心甚至在夜场也能吸引所有人都注意力。

        开始是正常的夜店，男人们总是希望用几杯酒换得瞿蓝心的会心一笑。瞿蓝心却偏偏是个冰美人，她一杯威士忌加冰，坐着就能喝上半天，且，酒量出奇的好，喝光了就再叫一杯，一杯又一杯，仿佛她不过就是为了买醉，才屈尊在夜场流恋。

        任晓玄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偶尔无聊了就钻入热闹喧嚣的舞池。

        看疯狂扭动的人群，看支离破碎的躯体，看鲜红斑驳的唇色，看相拥接吻的陌生人……

        无聊。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中，看见瞿蓝心那一张厌世冷漠的脸。

        一开始的新鲜感消失殆尽。作为幽灵，任晓玄不能喝酒，但是她分明可以嗅到瞿蓝心指尖的芬芳。

        邂逅的香水味道，遮盖了清心的柠檬香皂味道。

        只有任晓玄能够贴身闻到。

        后来，瞿蓝心开始出入各种蕾吧，她还是焦点，她太漂亮又太冷漠，但还是有人贴上来想要一亲芳泽。

        瞿蓝心也不是没有想过放纵一夜，最危险一次，她已经同人走了。

        任晓玄气的浑身发抖，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知道自己应该祝福，甚至盗亦有道，幽灵也应该非礼勿视，她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但是就是忍不住。

        任晓玄在瞿蓝心和女人的中间扮鬼脸，她第一次那么渴望自己能够实体化，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吓跑那个碍眼的女人——

        那个被选定的一夜对象，甚至称不上漂亮，她的笑容很碍眼，她的声音很聒噪，她搂在瞿蓝心身上的手臂很多余。

        她们去了能够看见湖光山色的五星级酒店荷塘夜，开了一间价格不菲的套房。

        房间很好，能够看见湖光山色。

        女人故作矜持，她说：我先去洗澡了。

        瞿蓝心坐在窗口抽烟，一根又一根。

        第三支的时候她忽然笑了，起身，走到浴室门口轻叩浴室的门。

        “我还没有好，你猴急什么？”里面传来女人的娇笑。

        “不，我要走了。”瞿蓝心靠在门上，淡淡地说，“对不起，房费我出。”她说。

        围着浴巾的女人冲出来，勃然大怒：“你逗我玩呢？”

        瞿蓝心看着她，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说：“你勾起嘴角笑的样子，真像她啊。”

        那一刻，任晓玄决定原谅她。

        她在半空中笑得很惨淡：那样丑的女人，哪里像我？

        没有人回答她，就像没有人回答瞿蓝心。

        那一刻开始，任晓玄开始期待瞿蓝心能够真心的爱上一个人，她决定只伤心难过小半年，然后笑着祝福她。

        她希望瞿蓝心能够爱上别人，不论男女；又或者因为想要一个或者两个孩子，能够委屈自己同人结婚生子，过世俗的平凡的生活。

        她希望自己能够消失，被遗忘的消失或者自我选择能够进入休眠模式，安然遁世。

        但是，都没有。

        瞿蓝心养了一只猫咪，她给它取名“晓玄”；瞿蓝心勾了一副线画，每次清风吹拂，都仿佛她活了一样；瞿蓝心将她的身体和头颅，放在了距离她最近的地方，甚至，她亲手画了一副她头颅的速写——真是所有速写中，画的最好的一张。

        她在作茧自缚；她又何尝不是呢？

        任晓玄收回目光，瞿蓝心还在静静地看她。

        “我才不是喜欢挑战权威的小孩。”任晓玄再次明确自己的立场，“ktv我不会去，夜场我不会去……而你，也不要指望能去。”

        瞿蓝心笑了，就像醉鬼从来不承认自己喝醉酒，青春期叛逆的孩子，也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想要挑战权威的冲动。

        她伸手摸了摸任晓玄的脑袋：“乖孩子。”

        孩子再乖，还是孩子。

        任晓玄皱皱鼻子，她是因为她吃冰沙，所以觉得她孩子气？

        这一天她们分别的很早，下午四点钟的太阳还没有下山，瞿蓝心就把任晓玄送回了家。

        任晓玄翻了翻书包，却没有找到自己的物理卷子，奇怪，卷子呢？

        她努力回忆，是不是张瑶瑶扯过去之后没有还给她？随手放在了同桌的桌板里？

        那张卷子她今天还想复盘一下——任晓玄皱眉，又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夏天的白天很漫长，现在还天光大明。任晓玄想趁着吃晚饭之前，还能走一个来回。

        她对厨房的梁俊秋说了一声就戴上帽子出门。

        梁俊秋从厨房遥遥地问：“晚饭快好了，吃了再走啊。”

        “今天和瞿蓝心吃冷饮了，一点不饿。”任晓玄回答，她要在母亲耳边不断加深瞿蓝心的名字。

        “……你这孩子，当心肠胃……”梁俊秋于是不再坚持。

        任晓玄走进教室，如愿在桌板附近找到了那张掉落在地上的卷子。

        “就你了。”她拿着卷子往外走，冷不丁，撞上一具硬邦邦的身体。

        “任晓玄。”身体很硬，散发着夏日的暑气，但是声音很冷，透着数九的寒意。

        任晓玄抬头，看到一张扭曲的脸。

        ——赵梓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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