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幼稚鬼
田林没想到他这一次阴沟里翻船。
任晓玄说：“你喜欢我吧？”用那种笃定的口吻。
他应该感到开心吗？毕竟，他真的还有点喜欢任晓玄。只是怎么能用那种笃定的、不可一世的口吻，就像他早就已经成为了她的囊中之物。
不行，那可是任晓玄，同班同学都不喜欢的任晓玄，就凭她，怎么配得到他的喜欢。万一让同学们知道他喜欢任晓玄……
田林决定无论如何不能沦为同学们眼中口中的笑柄。
他约了另外两个男生，同班的王帆和隔壁班的史埃斯，让他们提前躲在画室——他甚至提前清空了画室的储物箱，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藏人了。
田林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任晓玄喜欢他，但是表白被拒绝了。他田林，怎么可能喜欢任晓玄这种尘埃。
对，不是他的错，是任晓玄自找的。
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你喜欢我吧。
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哪里轮得到她任晓玄置喙？
史埃斯总感觉有些不好：“这算是侵犯隐私吧？再说，人喜欢你，你默默拒绝不就行了？”
王帆倒是很兴奋，甚至借用了家里的照相机：“搞起来，我听说这个任晓玄可嚣张了，还欺负瑶瑶？恁死她！”
王帆是班级里的混世霸王，崇拜古惑仔，甚至有模有样学着高年级校霸们向初中部的小屁孩收保护费……
田林其实觉得王帆的说法不对，明明是张瑶瑶首先将过期的饭团塞进任晓玄的课桌里面。
只是，当所有人都把针对她视作理所当然，便不会再有人跳出来说这样不对。
毕竟，一起针对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没有犯罪成本。如果站在她那一边，万一全世界都开始针对你们俩可怎么办？
田林没有救风尘的习惯，任晓玄还不值得他同王帆这一梯队站在对立面。
田林下定了决心，但是在画室里还是忍不住手脚颤抖。
毕竟，他至多联合同学们一起说说话坏、向老师打打小报告、又或者只是打湿任晓玄的书本和桌椅……他还没有这种和任晓玄正面冲突的经历。
田林忍不住在画板上随手涂鸦，打发越来越靠近的时间。
任晓玄推开画室的门，她走了进来。
在阳光灿烂的星期六的下午，她走进了画室，就像一只误入人间的百灵鸟，她甩动的马尾辫非常跳脱，像小兔子的尾巴。
田林有些后悔，他忍不住先声夺人：“我不喜欢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任晓玄嗤笑：“哦？你不喜欢我你干嘛画我？”
糟糕，他随手的涂鸦，构成了任晓玄的剪影。其实田林画得并不好，很抽象，说像她可以，说不像她也可以。
只是，任晓玄用那样斩钉截铁的语气，反而让田林手足无措。
“你胡说八道什么，不是你，根本不是你！”他伸手扯掉了画稿，撕下来，撕碎，扔掉。
“我胡说八道，你紧张什么？”任晓玄打了一个哈欠，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说田林，你要不喜欢我，你来做什么？”
她一边画画，一边轻描淡写：“我是不是你嘴巴里说的最多的女孩子？你是不是一直在学校观察我？观察我吃饭，观察我画画，观察我一个人坐在学校操场的角落里？承认吧，你不过是嘴硬，你所有捉弄我针对我的手段，不过是为了让我注意到你，你可是爱我爱的不得了。幼稚的男孩子。”
“啪嗒”王帆手里的相机差点掉落，幸好史埃斯眼疾手快接住了，史埃斯看见兄弟田林这样有些窘迫：“算了吧？”他用唇形问王帆。
王帆都玄幻了。
难道是田林喜欢任晓玄？
这样想，那就通顺了，是田林第一个带头排挤任晓玄的，对，难道那是青春期的男生的，说不出口的，隐秘的暗恋？
储物柜里有西西索索的声音。
任晓玄脸色一变，有人事先藏在教室里。
她本想放田林一马，只要他不在捣乱，这段青春期的往事就当没有发生。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田林，你这是作死啊！
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田林有如惊弓之鸟，谁会在周六来学校？
方鑫带着三四个“小弟”人高马大地出现：“你就是欺负我妹妹的人？”他粗声粗气，“妹妹，你说怎么处置他？揍他？”
身后的小弟们跃跃欲试，他们其实都是画廊的搬运工，带薪吓唬人。
还有这种好事？一个小弟跃跃欲试：“这种事情能不能都找我？一个小时两百块呢！”
方鑫露出手臂上的纹身，翻腾的巨龙从手心延展到看不见的衣袖里面。这才是真正的社会人。
柜子里的王帆眼睛都直了，这是……真正的大哥吧？
“让他给我写保证书，不允许再骚扰我。”任晓玄摇摇头，“我们是守法的好公民，怎么能打人呢？”她翻了方鑫一眼，她的钱就这样乱花？
随即，她督促田林在画板上写下悔过书：
我保证不再找任晓玄的麻烦；我保证不打扰任晓玄的生活；我保证不再背后造谣生事；如有反悔，我……
“要我怎样啊？”田林都快哭了。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
“我田林追妹永远被当成舔狗和备胎；我田林要么娶不到老婆，要么娶到老婆也不行；我田林一辈子被朋友借钱不还；我田林以后婆媳矛盾天天鸡飞狗跳……”任晓玄的牙齿森然，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田林欲哭无泪。
史埃斯一个冷颤：太恶毒了。没有一句要死要活，但都是最恶毒的惩罚。
而王帆，王帆还沉浸在欺负的软妹变成大哥的妹妹的震惊中，难以自拔……
写好了还让方鑫逼着用颜料按手印，画纸很大，上面大大的“悔过书”三个字很碍眼。
“哥，这个就收在你那儿。”任晓玄故作亲昵，“要是他反悔，就送到校长那儿去。”
田林萎靡了。
“去吧。”任晓玄把方鑫推出画室，“你忙我知道，一千万的生意不要黄了，赶紧回去吧。”
赶紧送走这个瘟神，让他吓唬吓唬田林，搞这么大阵仗，下周肯定传出她是搞黑涩会的传闻。真……任晓玄头疼。
方鑫一把扯住田林的衣领：“你，也跟我走。我妹妹要画画，你在这碍眼？”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
方鑫带走了田林，任晓玄走向那扇微微翕动的储物门，谁在里面。
“啪！”画室的门再次被撞开。
“怎么还不……走？”任晓玄以为是方鑫去而复返，她不耐烦地回头，却看见——瞿蓝心。
她毛衣外面套着居家服，她是匆匆忙忙听到消息赶来的……她，是为她而来的。
任晓玄愣住了。
田林肯定要捉弄他，肯定有人知道他们周六在这里“约会”，那么，瞿蓝心也听到约会的消息，所以急匆匆地赶来？
那是不是能够说明，瞿蓝心稀罕她？关心她？在乎她？
任晓玄欢欣雀跃。她……
“哎哟！”史埃斯和王帆从柜子里摔出来，他们在里面快憋死了。
“任晓玄，你认识黑涩会啊？”王帆大惊失色，“哎哟我的照相机。”
瞿蓝心快走几步，一把从史埃斯手中扯过照相机，翻看，里面不过从缝隙中偷拍的几张照片，模糊且失真。
瞿蓝心随手删除了，不对，这个照相机有录音功能。
瞿蓝心翻看录音文件，果然——
——哦？你不喜欢我你干嘛画我？
——你喜欢我吧？
——我是不是你嘴巴里说的最多的女孩子？你是不是一直在学校观察我？观察我吃饭，观察我画画，观察我一个人坐在学校操场的角落里？
——承认吧，你不过是嘴硬，你所有捉弄我针对我的手段，不过是为了让我注意到你，你可是爱我爱的不得了。幼稚的男孩子。
两个男孩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段怎么听都是任晓玄秒杀田林。
可怎么，这个高三的学姐，脸色更差了？
——你喜欢我吧？
——一切都是因为关注我吧？
——承认吧，你可是爱我爱的不得了。
——幼稚鬼……
瞿蓝心的心脏猛烈跳动，这不就是说的……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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