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迁移百姓
无定河故道。WenXueMi.CoM
牛犊般大的缺耳狼竟跃起四五尺高，狼嘴大张，獠牙森森锐利，血口滴着腥臭的涎液，史文远的战马受惊，前蹄慌忙扬起，还是慢了一线。
史文远猝然受惊，手忙脚乱，控马不住，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半空中，缺耳狼身子一扭，状似一只弯曲的龙虾，竟然在空中改变了方向，似灵猫般斜斜扑向战马左侧，蜷缩着落地，侧滚翻身站起，动作灵活流畅，就在电光火石那一瞬间。
“文远！”“文远，受伤了吗？”几个少年关切的惊呼声中，缺耳狼如一枝急速的弩矢射向远处。
李贤齐跃下马来，扶起史文远，“甩甩胳膊，踢踢腿！看骨头关节伤着没有？”
四个少年全围着史文远，让他全身活动了几下，幸好只有些擦伤，无甚大碍。
李贤齐鼻尖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终于松了口气，清晨的无定河故道，朝阳暖暖，修长的芦苇在和煦的晨风中轻摇，草叶儿上露珠晶莹闪烁。
耳边蓦地传来一声长长的，凄厉的狼嗥，带着复仇的执念，又像战斗前的呐喊，李贤齐心里一抖，扭头望向故道北边。
缓坡之上，缺耳狼披一身金黄的阳光，仰天长嗥，凶态毕露，威风凛凛，状似狼群中的王者。
太和五年（西元831年）三月三日，汉代为上巳节，曹魏以后，这个节日固定在每年三月三日。人们到水边游玩采兰，以驱除邪气。后来，演变成水边宴饮，郊外踏青的节日。
上巳节还有个习俗，传说这天鬼魂到处出没，晚上，家家户户在自己家里每个房间放鞭炮炸鬼。
莫州，姜家鞭炮铺。
勤勉憨实的姜大一早就打开自家鞭炮铺，姜家鞭炮作坊在莫州独此一家，但鞭炮是个节日活儿，每年从腊日（岁末祭众神叫腊，十二月初八是腊日。）到社日（春分前后农家祭土地神的节日）才是鞭炮作坊的红火日子，平日里就靠红白喜事，几个节日支撑着过日子。
姜大不仅是作坊的东家，作坊的工匠兼铺面伙计掌柜一肩挑了，上巳节来临前，一家人忙不过来，与媳妇商议后，叫街坊邻居来做了几日短工，才把鞭炮赶制出来，今儿一早就打开铺面，将鞭炮码放得整整齐齐，如小山一样。一想起今晚鞭炮噼噼啪啪在耳边炸响，姜大心里喜滋滋的，叫媳妇打壶酒，置办几个下酒菜解解馋虫。
唐朝初年，瘟疫四起，有个叫李田的人，把火油装在竹筒里，点燃后竹筒发出很大的声响，散发出浓烈的烟雾，结果驱散了山岚瘴气，制止了疫病流行，这便是装硝爆竹的最早雏形。以后火药出现，人们将火油、硝石、硫黄和木炭等填充在竹筒内燃烧，产生了“鞭炮”。
街面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赶车的、骑骡的，背着包裹扶老携幼，络绎不绝，匆匆而过的一辆马车上还装着豪门富户家的三彩柜，柜身有花纹装饰，兽面腿，姜大瞧着眼馋，赶明儿生意好了，自家也置办两个。
姜大一点也不心急，这是城里大户人家出城踏青游玩，有的还在自家的庄子小住几日，到了下午，鞭炮生意才忙个不停。
莫州情势一直剑拔弩张，两军在大清河两岸对峙，三天两头谣言纷纷，战乱将起，兵连祸结，搞得满城人心惶惶，随着李燕州、张定远的铁骑进驻莫州，莫州的人心才逐渐安定。
姜大送了一车燃烧用的火药到城北军营，亲眼看见了铁骑的风采，较场上甲光闪亮，马蹄纷踏，杀声震天，领路的军士一脸的骄傲，夸道，这是武威郡王擒奚王、破契丹的牙军铁骑，南征北战，从无一败，姜大回家后，在街坊邻居面前讲起，生生地露了一回脸。
日头到了头顶，姜大焦灼地望着大街，连一只鞭炮都还未卖出，口中不停嘀咕，上巳节莫非真有鬼魂四处游荡，再不济，那些大户人家也该派遣奴仆下人前来购些鞭炮。
“杜管事，看你行色匆匆，再忙也要歇一歇，进来喝口茶水。”百无聊赖的姜大一眼瞧见了府衙后院的杜管事，热情地招呼。
杜管事进了铺子，落了座。“这几日忙得连轴转，嗓子都冒烟了。”
“姜大，你还在开门做生意！昨日刺史府召集城中士绅赴会，你没去？”杜管事进了接过姜大递来的茶水，诧异地问道。
姜大陪着笑脸：“杜管事知道的，作坊里人手少，这几日为了赶上巳节的货，忙得昏天黑地，那有闲暇去。”
杜管事压低声音：“大战一触即发，武威郡王的铁骑，唐兴军不久要撤离莫、瀛二州，张莫州私下召集士绅，担忧战乱一起，殃及池鱼，让大家逃往横海节镇避祸。”
从刺史府透露的小道消息远比张贴告示更能蛊惑人心，先是士绅逃离，接着是官造作坊工匠被有组织的迁移，很快就会扩散到他们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
“武威郡王走了，来的是幽州牙军，又不是北虏，有甚好怕？”姜大一付死脑筋。
“哼，幽州兵乱，长驻幽州牙军还是本乡本土，烧杀**，毁了小半个幽州城。”杜管事嗤之以鼻。
姜大身子抖了一抖，这事要赶快跟媳妇商量商量，街坊邻居平日互相帮衬，也得打个招呼。
“歇了一会，也该告辞了，还要到城北几家铁匠铺去谈事。”杜管事拱手道别。
“杜管事，府衙上巳节不买些鞭炮，晚上驱鬼？”姜大巴巴地问道。
“现在那有过节的心思，实话告诉你吧，刺史府正忙着收拾行装、遣散下人。唉，看你我相交一场，给你指条明路，鞭炮所用的火药是军需物质，你到城北军营去问问宣节副尉张简至，他在那儿练军，凡是我等有疑惑都去问他。”杜管事匆匆告辞离去。
已是掌灯时分，铺子还剩了一半鞭炮未卖出去，姜大愁眉苦脸，回家连喝酒也没心情，跟自家媳妇嘀咕了半宿，打定主意，明日去城北军营找宣节副尉张简至，将作坊里所有的鞭炮和原材料都平价卖了，全家到沧州去躲个一年半载。
莫州府衙后院。
三月三的春夜，满院春花初绽，暗吐幽香，从院子望向书房，烛光轻摇，透过纱窗漏出晕黄的光影，温馨宁静。
书房里烛光明明照耀着，夫人正在给莫州刺史张庆初揉肩捶背，嘴里埋怨道：“张莫州，你跟着一个失势的郡王节帅，没日没夜的操劳，毫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念黎刚过十五，平日随你处理政事也就罢了，这几日跟你一起操劳，累得脱了形，要是病倒，奴跟你没完。”
张庆初拉着夫人的手：“娘子，武威郡王虽然失势，但道义在我们一方，同生死，共患难才见真情。念黎已过志学之年，在府衙行走，增长阅历，磨砺才干对他有莫大的益处。李燕州之子李贤齐年满十四，不仅骑射了得，治政安民的才干连武威郡王都赞不绝口。”
张夫人眼前一亮：“你的乖女儿若芷一直眼高于顶，要择一个文武全才的如意郎君，莫、瀛二州的年青士子一个也瞧不上，我家与李燕州门当户对，莫若托人说合，要李燕州前来提亲。”
“不妥，李贤齐刚刚丧母，还需守孝三年，若芷比他大二岁，三年后若芷已近桃李年华。李贤齐现在生死不知，某倒是相中一人，宣节校尉张简至，一表人才，智勇兼备，可惜同姓男女不得婚配！”张庆初叹道，“娘子，还是安歇吧，明日还要早起，能多劝走一户百姓，某这心里就多了一份安稳。”
翌日，朝霞满天，城北军营喊声震天，已开始了训练。
从唐兴军和土团中挑选出来的年青军士，俱是十八岁以下，军龄不过两年，新建一营，取“驱逐北虏”之意，为逐北营。
莫、瀛二州的三百多名孤儿及贫家子弟也被招进了逐北营，每日三操两讲，先从简单的军姿队列练起，赵无锋身体刚复原，就在军营协助张简至训练。
武威郡王李载义绕有兴趣地观看一阵，有点失望，这操练之法太过简单沉闷。
待早上的操练完毕，张简至过来问安，李载义不动声色问：“张宣节，简单的军姿队列要训练多久？”
张简至瞬即明白了武威郡王的意思，拱手禀道：“末将起初也觉得军姿队列简单枯燥，但操练了一月，才发现它的妙处。”
“有何妙处？”李载义有点好奇。
“将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姿队列可以训练军士的纪律性与服从性，前面纵是刀山火海、箭雨枪林，一声令下，都无一人后退。”
李载义仔细一琢磨，是这个理，练兵就是要练得将士相习，如臂使指。
“一支军队不仅有纪律，还应有灵魂，将士不仅为饷银犒赏而战，还要树立为大唐、为汉民族而战的荣誉感！贤齐说，将士要读史明志，要明白为何而战？因为胡汉两大族群纷争，恩怨千年不休。将士要明白守护的是大唐的子民，大唐的疆土。”张简至身姿笔挺，尽显男儿的英武之气。
“好！明日起，张简金，张简木率某的亲卫也参与训练，简至，某有卫国公李靖所著《卫公兵法》，共有三卷，上卷《将务兵谋》、中卷《部伍营阵》、下卷《攻守战具》。还有一册某多年在幽燕练兵征战的心得，你代我传与李贤齐，嗯，你可与他共同参详。”李载义明白，藩镇牙军骄横，积习难改，严苛的军纪都未能制住杨志诚之流的叛乱，是该尝试一下新的练兵方法。
“郡王、张宣节，莫州鞭炮作坊东主姜大求见。”守卫辕门的旅帅禀道。
“军营为军机重地，等闲人不得靠近，一个作坊东主也随便放进营来，你可知军法？”李载义大声呵斥辕门旅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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