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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一年


以“明哥”为首的太阳化工管理层伙同熊浩然进行拐卖妇女并进行弓虽女干、非法运输未经批准的含有nxx成分的基因药物并牟取暴利的案子震惊全国的同时,nxx成分到底对人有害还是有益这一话题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激烈讨论。同时,由和印暗中出资、国家牵头的调查组不停汇总资料,最终在一年之后由国家实验室得出实验结论,并正式颁布法律,将nxx归为新型禁药,全面开展管制工作。

        nxx作为基因药物,能改变人体染色体端粒以及改写部分基因,造成所谓的“返老还童”,但它同时会作用的还有无法再生的神经细胞,极大增加患上精神疾病的风险。一旦损害神经细胞,则无法挽回,病人需要终身接受治疗。好在它的作用需要时间,经过国家实验室的研究,已经有了较为有效的阻断药物,可以在未损害神经细胞前对该进行阻断。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份偷拍的资料,在最后成了证据链中关键的一环,甚至由此揪出许多隐藏在黑暗中的通路。随手拿资料钓鱼的金大富大概也没想到,他以为不重要的鱼饵,其实是至关重要的肥肉吧。

        但在这一年时间里,因为没有明确的官方定论,市面上广泛流传的对它的评论,绝大部分都是正面的。于是,在不知是谁透露左然是破获太阳化工案的主要协助人员之一之后,他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忒弥斯律师事务所甚至一度被疯狂的nxx依赖者们疯狂毁坏,他本人也多次提出要离开忒弥斯。庆幸的是,律所绝大部分同事这一次都站在了他的身边,咬着牙一起度过了靠着零星案子度日的一年,直到真相大白当天,所有人拥着左然喜极而泣。

        这一年时间里,也有不少好事发生。

        翟星结婚,陆景瀚回归和印,夏彦的病彻底治愈。

        还有,程澄考上初级律师资格了。

        程澄考律考的过程简直都可以称得上是偶像剧。考前一天还在跟翟星一起做案子做到凌晨,赶去考场附近的酒店之后又听隔壁情侣为爱鼓掌了一个多小时,结果不小心睡过头,差点连考场都没进去。因为压力太大,在考完的一瞬间她没控制住,直接在考场稀里哗啦地掉眼泪,哭到连考场都出不去,最后被后桌的男生搀扶出去的。

        那个男生叫颜谦,长得跟她的男神高胜寒特别像,她张口就是高胜寒演的角色“严律师”,把颜谦顿时弄害羞了,连忙说自己还不是律师,只是大四的学生,将来想当律师。程澄认错了人过意不去,请颜谦吃了饭,颜谦就加了她的联系方式说以后出来工作了再请回她。一来二去,俩人就熟了。

        颜谦比她小,一开始她还只是把人当弟弟,结果这弟弟居然在忒弥斯最艰难的时候选择了忒弥斯,每一次程澄参加商务酒会被灌酒,都是他去挡,还硬生生喝出了胃病。

        程澄问他干嘛那么傻,他说他见不得她被人欺负,但奈何是新人一个,他要钱没钱要实力没实力,只能帮她挡挡酒。问及理由,那小子倒是直白,人还躺在医院病床上,抓着程澄的手就直接告白:“因为我喜欢你。”

        程澄一瞬间就被感动了,大喊“你手上那个案子赢了我就做你女朋友”。

        那案子是一个法律援助项目,不挣钱且异常难打。颜谦靠着他坚韧的毅力和超强的学习能力,外加左然和他的另一个助手秦如的帮助,他第一次上法庭,居然大获全胜。

        颜谦拿着判决书冲进律所,直接把在座位上挠头的程澄拉了起来,一把拥入怀中。这一镜头被称为忒弥斯年度最偶像剧狗血镜头,而程澄本人在看到判决书后,更是直接把这个镜头加倍偶像剧化。

        她捧起他的脸,直接亲了上去。虽然亲的是脸颊。

        但颜谦给力,吻的唇啊。

        “莎莎!你看了学院群吗?”程澄笑眯眯地拿着手机凑到我身边,我睨了一眼,并没有停下打起诉书的手。说实话很久没看了,自从忒弥斯名誉回复后,案子越来越多,以至于我的手上压了太多案子。虽然都不难打但实在太琐碎,三天两头就得往法院跑,法院的人都开玩笑说我这是把法院当家了。

        “有话直说。”

        “嘿嘿。”程澄把手机怼到我的脸前,“学院里有人在好奇发论文那个‘罗莎’是谁呢。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们我就认识罗莎啊?”

        “你确定是我吗?这名字那么普通,光学院群就有两个跟我同名同姓的。”

        “当然是你,人家带着论文标题问的呢。”她趴在我肩上,“发表半年就被引用那么多次,莎莎,我为认识你这么牛的大腿而感到高兴!”

        我掐了掐她的脸,“好好,谢谢我的好程澄。我下午请了假,先走啦。”

        “好好,我知道,你快去。”

        目送程澄撒丫子跑回自己工位,我无奈地笑笑,抬头看向左然的办公室。硕大的纸箱就放在他的书桌上,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连那盆唯一的绿植也挪到了茶水间。

        心情说不上的复杂。

        看了看时间,拿起左然的车钥匙,我来到巴德尔律师事务所的后门处。

        我在等人。

        “龚律师一手烂牌能打到现在还能全身而退,我真是自愧不如。”

        从后门出来的龚恣必朝我笑笑,“罗律师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左然被舆论攻击的事,我想你比谁都明白。我不明白的是,你在律所期间,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他笑笑,“谁知道呢。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

        他说不提,我却从聂秋那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当年聂秋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时,曾目睹龚恣必的一个前辈造假证据,并报警彻查。那位前辈是龚恣必的父亲最为看重的学生,因为这件事被吊销律师执照后,前辈自杀身亡。而他父亲也好他本人也好,至今仍坚信那位律师是清白的。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聂秋体会一把这种痛苦。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已经没人知道了。因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已经带着浑身的罪孽去找阎王赎罪了。

        “罗律师,我只是小小地说了一句事实。至于他人如何评价左律师,和我无关,我什么也没做。只可惜,真正应该感到痛苦的人,却用那么安详的方式死去了,左律师师从这样的人,也真是倒霉得很。”

        龚恣必钻进车子,快速离开。我用力捏紧拳头,最终放开。

        聂秋是左然的启蒙老师,我很感谢他,引导左然成为一个正直的人,让他在泥泞的世界里凭着实力和执着杀出一条干净的道路。

        但我其实也恨他。

        恨他的不坚定,给左然带来了无休止的麻烦和痛苦。去年一整年的舆论压身,让那个站在山巅之上的男人重重摔下,哪怕他本人总是说没关系不在意他能承受,但哪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清白呢?

        他的头发都白了,眼角的皱纹也渐渐增加,他根本不如他想象的那样轻松。

        看了看时间,我驱车前往墓园。

        一米八二的大个子立在墓碑前,墓碑上没有任何名字和照片,只有天平模样的雕刻。男人把蓝色的风信子放在墓碑前,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到雨滴落下,浸湿他熨烫整齐的西装,打乱他打理端正的头发。

        我把伞撑过他的头顶,他伸手接过,一如既往地将伞面往我的方向移了移,另一只手牵起我的手,与我十指交握。

        “走吧。”我轻声劝。

        “好。”

        他放开我的手,旋即揽着我的肩,与我一同向墓园门口走去。

        这一年他太辛苦了。

        在我拉着明哥——本名蔺苇明——跳海之后,左然第一时间跳入海中将我救起,然而被抱上甲板的时候,我的呼吸已经没了,他害怕到四肢僵硬,完全无法按照标准动作替我做心肺复苏。幸而靠着莫弈冷静处理和陆景和的直升机,将在死神面前蹦迪的我送到最近的医院,将我一把拉了回来,还让陆景和被罚了一大笔钱,差点吊销飞行执照。

        而我本人也因为摄入含有nxx成分的药物险些导致视力大幅度下降,身体一度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吸氧,精神错乱一个月,还差点产生依赖。最后在莫弈的治疗和新药的帮助之下回归正轨。不幸中的万幸是,因为及时阻断,我的脑部神经没有受到损害,我最终落下的后遗症仅仅是近视度数飙升,其他的如今已完全恢复。

        明哥被夏彦入海活捉,船只内的所有人都被控制,在大使馆和斯沃尔特王国的协助下,全部如数遣返。之后便是轰动全国一整年的nxx案件。左然被抛在舆论浪潮,所有案源几乎断绝。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便去法援中心义务帮忙。没想到在那里他反而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捍卫法律的尊严,同时收获了一大堆锦旗,多到得在书房专门开一面墙来挂。

        做着做着,就从义务帮忙做成了专职人员。他已经在上周正式向翟星递交辞呈,下个月便要去法援中心正式报到,职位是法援中心主任。

        聂秋的庭审他没有一堂是落下的。

        然而聂秋没有看过他一眼,甚至他提出的探视申请,也统统回绝。

        以前我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如此绝情,但如今我却明白了。是自己的错,给重要的人带来了伤害和痛苦,所以宁愿绝情一点,哪怕让对方对自己多少有一点点恨意,日子都能舒坦许多。我的亲哥罗清是这样,他的恩师聂秋也是这样。

        给聂秋下葬那天,和今天一样下着雨。

        他单膝跪在墓前,放下淡紫色的风信子,那是聂秋生前最爱的花。

        他拒绝乘车,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孤寂,了无生气。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他会就这样离我而去,于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淋雨,一起回家,一直在沙发上坐到天明。

        太阳升起的一瞬,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哑着嗓子感谢:“莎莎,谢谢你陪我。”

        “谢谢你,让我陪你。”

        好在,痛苦终将过去,迎接他的,将会是美好的未来。

        “怎么了?”

        他温柔的声音从副驾驶方向传来,我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左然,我想让你快乐一点。”

        我想让他的未来,只有欢乐。

        “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快乐。”他解开安全带,向我的方向靠近,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上我的唇。

        “那,你想不想更快乐?”

        “嗯?”

        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盒子,用力放在他的手心。他愣了愣,诧异地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简约的钻石男戒,突然笑了起来,“莎莎,这事儿应该男人来做。”

        “那你答不答应?”

        他的眼里满是血丝,盈着点点的光,将蓝眸映得像星空一般闪耀。他笑着,眼角的皱纹微微泛起,却和十分钟前那憔悴的模样完全不同,像是重获新生一般容光焕发。

        “答应。”

        他任由我把戒指套入他的中指,旋即下车,打开驾驶室的门,躬身进来将我拥在怀里。热烈的吻让我几乎喘不过气,缓过神来时我人已经被塞进副驾驶室,而他本人开着车,飞速向他家的方向前行。

        “不对,左然,今晚不是说要去我爸妈家吃饭吗?”

        “先不急。”

        “啊?”

        “先回我家。”

        直到他打开门的一瞬,一屋子的吵闹声瞬间停止,说好了正常上班的忒弥斯全体律师们如今却聚集在左然家,手里拿着彩带气球,震惊地看向站在大门口的我和他,硕大的“merrymerosa”就摆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装饰起来。翟星正要大骂,他却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冲上二楼,再下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红丝绒盒子。这个盒子眼熟得很,分明我兜里还揣着一个空的。

        他单膝跪下,打开盒子,眼里满是诚挚,“嫁给我,罗莎。”

        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和我一样选择在他见我父母这一天求婚。

        如果不是我没忍住先出了手,他一定是想把这一环节安排到见了我的父母、得到他们许可之后。

        他一定想要给我一个浪漫的求婚,所以才让翟星他们在他家提前布置,甚至还骗我说是正常上班。

        眼睛越发的疼,我极力忍着,没有落泪。他已经见过太多次我的泪了,我想让他,多看看我的笑。

        “好。”

        他刻意用他戴着戒指的左手,取出戒指,珍重万分地套入我的中指上。

        依稀记得我考过中级律考那天,他以男朋友的身份请忒弥斯所有人吃饭。当时他被震惊的同事们追问十几个问题,他明明还是红着脸回答的,如今却能在众人面前,毫无顾忌地拥我入怀,热情地吻我的双唇。

        “我爱你,莎莎。”

        他在我的唇上低声呢喃,我笑着踮起脚尖,把他的爱意,全部吞入腹中。

        “我也爱你。”

        哪怕下着小雨,今天也真是个好日子。

        沉浸在幸福与快乐中的我们都没想到,晚上迎接我们的,竟然是如同修罗场一般的审问。

        我的父母是在上周才从首都回来的。因为封闭实验研究,他们比我想象中要苍老许多。但也多亏他们的研究,不但将夏彦身上的细菌感染解决了,还把我过量服用nxx成分导致的问题给解决了。

        他们落地那天,是我开着左然的车去接的。

        我以为我已经很坚强,但在见到他们的一瞬,我还是本能地像个孩子一样,埋首在父母怀里嚎啕大哭。

        得知我父母回来的左然,便非常积极地预约要见我父母一面,最终将时间定在今日。

        但我们谁都没想到,我们会在见家长之前,先把婚给求了。

        所以在父母看见我们手上的戒指的一瞬,本来还欢乐融融的气氛瞬间跌破冰点。父亲拿在手里的左然送的礼物放下了,母亲端来的茶也没有摆在他的面前。二老端坐着,父亲近乎质问的语气让我凛然。

        父亲问:“左然,左律师,忒弥斯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是吗?”

        左然答:“伯父,我已经辞职了,下个月开始在未名市法律援助中心担任法律援助主任一职。”

        父亲问:“法援中心我知道,那里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案件聚集的地方。你去那里,能给我们家莎莎幸福吗?”

        我维护的声音几乎要冲出口,被左然一把按下。

        “伯父,我承认物质上的幸福也许会和在忒弥斯时相去甚远。但我以我的人格和律师生涯向二老起誓,我将毫无保留地爱她护她,怜她惜她,尊敬她信赖她。我知道单薄的誓言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也知道如今这样十分委屈莎莎,所以我决定,将我现在名下的所有财产过户给莎莎,并在公证处完成婚前财产公证。相关证件我已带齐,明天相关部门上班后就可以开始过户。”

        一本房产证、两辆汽车的购车□□和行驶证、一大叠股权证明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桌面上。别说我爸我妈傻眼了,连我都傻眼了,忙把这些东西往他公文包里塞,“你干嘛啊?我不要你的,我能自己挣!”

        他垂眸,轻轻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你很优秀,这些东西迟早你能拿到。但这是我作为男人的承诺。莎莎,你得承认,爱情可以与金钱无关,但婚姻不是。有物质保障的婚姻才有基础,而如今的情况,我给不出比现在更有力的保障。所以,你要慎重考虑。”

        我下意识摩梭手指上的戒指,“我不是答应了你……”

        “你随时可以反悔,这是你的自由和权利。”他笑着,轻握我的手,“一旦我不够好了,你随时可以离开我。”

        他要在婚前把财产全部过户给我,并做财产公证,这就意味着一旦我选择和他分开,他将是……净身出户?

        哪还有比他更好的人啊。

        “爸!”我起身,叉着腰,恶狠狠地威胁:“这男人我要了!”

        “这……”

        “你不答应我也要了!我要嫁给他!”

        “我们也……”

        “而且我不要他的房子车子,我自己能挣!”

        “不是,闺女啊,我们……”父亲急得站起身,“我和你妈没说不同意啊!”

        嗯?

        母亲拉着我坐下,唇角勾着笑,却是红着眼,颤抖着从兜里摸出两个大红包塞到左然手里,“孩子,其实我跟莎莎她爸在回来之前就听翟星说了你在医院照顾她的事。她出车祸骨折了,你不离不弃照顾她;她精神错乱一个月,你也一步不离地照顾她。从那时候,我们就认定你了。只是道听途说到底是道听途说,我们也只是想看看你对莎莎是不是真的像翟星说的那样真心,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的。红包拿着,什么时候领证要吱一声啊,别像今天这样稀里糊涂的!”

        左然错愕万分,捏着红包,久久才挤出一句:“伯父伯母……”

        “伯什么伯!”父亲不满地哼声:“叫岳父!”

        左然一句“爸”,瞬间把这傲气的小老头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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