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歉意

王叶在车里，一边哭，一边慢慢说着自己当年和那个凯塞林克相遇的经过。因为自己这边刚才战斗的地方真的就在基鲁旁边，王叶还没开始讲多久，马车就到达了基鲁，虽然这么大的阵仗，早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但考虑到王叶的精神问题，众人总之是决定先把3人送到旅店。而3人进到房间里后，王叶也是一句一句继续说着当年的经历。

虽然王叶一边哽咽着，但是说出的内容却并没有什么迟疑和不确定，虽然偶尔会因为悲伤而产生停顿，但完全没感觉到任何对这段记忆的怀疑。毕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要是问雨龙一件一两年前发生的事情，自己绝对没办法把所有细节，包括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但王叶似乎就是这样做到了。从这点上，这件事对她的影响非常非常大这一点首先是可以确定的。而虽然这应该是一个闻者落泪的悲伤的场合，但雨龙还是在不断总结着从王叶话中出现的一些要点。

首先，因为王叶有一段时间受了重伤，所以那个时候王倩和凯塞林克具体谈了什么，王叶并不知道，能够知道的是王叶后来被凯塞林克救活了，并且那个时候王倩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可以理解为已经死了。按照今天自己看到的凯塞林克救人的手法，首先，王叶是接收到了某人的生命，才活下来的，这点毫无疑问，那么，是谁的生命？虽然毫无根据，但如果可以的话，王倩肯定是想和王叶说最后一句话的，按照王叶的说法，在她第二次发动攻击，也就是王倩已经被凯塞林克贯穿的时候，王倩依然还活着。这个时候肯定是凯塞林克继续维持着王倩的生命，可是救了王叶之后却不维持了？从这样一点，雨龙也觉得，大概，王倩是用自己的命，救了王叶。这点王叶大概也猜到了，并且这也是她耿耿于怀那么久的主要原因吧。

第二，就是凯塞林克说过这样两句话：

“虽然我和这个叫做小倩的女人的约定只有救你而已，但我知道她肯定没有满足，而且看在你这么有斗志的份上，我就加上一条，给你一个把她从我手里夺回的机会吧。”

“这次我放过你，然后下次见面再和你一决胜负，到时候如果你赢了，我就将她的尸体还给你，如果你输了，那么她死后的生命，就正式属于我了。相信这样她也没异议了。而在这之前，你就好好努力变强吧。”

王叶强调过，自己一个字都不会记错，那么如果真的一字不差的话，那这里可以分析的内容就多了。首先就是凯塞林克和王倩的约定，大概就是只有救王叶。从自己这边的情况来看，凯塞林克要求的报酬，大概也是王倩死后，生命就属于凯塞林克。但是，这里凯塞林克说了，“她肯定没有满足”，于是他多加了一条，在雨龙看来可以算是有利于王叶，不对，应该说是有利于王倩的条件，并且表示“相信这样她也没异议了”。这里，是谁没满足？谁没异议？当然就是王倩，可是王倩这个时候已经死了啊，死人还会不满足，有异议吗？从这个内容来看，是会的。其实这时候，雨龙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的情况了，不过前面的这些推理还都算是有迹可寻，但自己的这个猜想，就真的完全只是猜想了，而且还很不靠谱。归根到底自己连对方到底要干什么都没搞清楚，只知道对方是在收集具有一定能力的人其死后的“生命”，而说自己的猜想不靠谱，倒不是雨龙质疑凯塞林克做不到，而是这对对方来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作用。回过头来看，这也不是什么必须现在就得出答案的问题，所以雨龙也是在心中默默记好这件事，然后就这样先跳过。

然后第三，也是目前来说对实际情况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凯塞林克，看起来是会遵守约定的家伙。按照他与王倩的约定履行情况来看，起码他是不会做今天刚刚约定了下次一决胜负，然后明天主动就找上来这种事。所以暂时还是可以安心了。虽然和上面两点相比这点最为肤浅，但在雨龙看来这相当重要。

“总之，前因后果我是知道了。”而听完王叶的全部叙述后，戴文也是开口，慢慢这样说道，“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这并不会让我就这样原谅你。周立为你死了，这点不会改变。我从今天开始，就退出深色之花了。”戴文这样说着，同时，还看了看自己那光秃秃的右肩，也是叹了口气。雨龙明白，戴文其实也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想继续当冒险者也没办法了”，但此时的他要强硬一些，所以戴文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了……”也过了那么久了，王叶的状态也已经稳定了不少。知道自己不可能挽回戴文，王叶也是这样回答着。

“我接下来就不做冒险者了，作为家里的次子，虽然继承家业这种事情轮不到我，但我父母确实也不希望我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正好以这次为契机，就这样退下来吧。”戴文又开口了，然后转身，看向了雨龙。

“这次因为深色之花的事情，把你卷入，实在非常抱歉，虽然我现在已经退出了深色之花，但之前我是在的，我不打算推卸责任，如果你什么时候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你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戴文这样对雨龙说道，语气中已经丝毫没有把雨龙当作小孩子的要素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戴文哥，以后出事了，我一定会来麻烦你的。”雨龙也没推辞。而关于称呼，本来因为强调对等关系，雨龙也不应该继续把“哥”带在后面，但是，只是双方心里明白，带不带就区别不大了。在这个时候雨龙更想表示对戴文的尊敬。

而两人说完后，就一起看向了王叶。也是理所应当，因为雨龙和戴文之间的事情通过刚才的对话已经处理完毕了，一共在场3个人，自然就只剩下王叶这边的事情。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王叶来回看了看两人后，也是有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虽然还红着眼睛，但也是露出了颇为坚毅的表情。应该说看到这个，雨龙才反应过来，坚强而又开朗，是雨龙本来对王叶的第一印象，现在的她好像就是变回了那个样子。之前看王叶哭的时候，雨龙有一种王叶也依然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的感觉，但看她现在的模样，雨龙突然感觉，这个坚强的样子，或许才是真正的王叶，而那个哭泣的女孩的模样，则是受到魔人凯塞林克的摧残，而诞生的。这里雨龙也是不免想象了起来，如果自己最好的好友，被人打残了，并且为了救自己，将自己的命给了自己，自己在获得夺回他的机会的同时却再次失败，没能成功，并且这一次，又有一个好友为了救自己，将命给了自己……如果是自己的话，自己此时的精神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

……

无法想象……

根本没办法设身处地的去想象现在王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也是想了这些，雨龙突然觉得王叶现在还能振作起来，起码是摆出振作起来的样子，真的已经非常努力了，同时，也是显得之前的戴文有些不尽人情，但是戴文的说法也确实没错，他提前也不知道王叶的这些经历。归根到底，这里的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受害者，在这里怪罪谁都不对，矛头的指向，都应该是那个家伙才对。

“戴文，首先，我还是要给你道歉，抱歉，我没有提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还把你们卷入了这样的事情里。对于你，只要你提出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满足。而对于周立……我不知道我能为他做什么，但我保证，我不会忘记他的。而对于雨龙……”看着雨龙，王叶此时心里也很纠结。她从来不笨，周立和戴文对她的心思她非常清楚，只不过她同时也清楚，自己的心里除了帮王倩报仇，并容不下其他想法。甚至当时重组深色之花，也是王叶清楚，只靠自己一个人的话是绝不可能的，她需要同伴，所以同意了周立和戴文的加入。所以在这点上她对于周立和戴文是一直带有很重的歉意的。对于周立戴文的想法她很清楚，所以，对于眼前这个只有12岁的早熟小孩的想法，她也是多少有所察觉。不过此时让她产生纠结的并不是因为这种原因，而是因为按照那个魔人的说法，自己和雨龙的命已经绑在了一起。如果是一个人类的魔法师说出那样的话，王叶大概就一笑而过了，可对手是魔人，所以王叶并不敢怀疑对方的魔法。那么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像凯塞林克说的那样全力保护雨龙？但自己已经两次害得自己的队伍团灭了，在冒险者的世界中，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可以理解为你比较强，或运气很好，而两次，你可能就要被贴上厄运之人，贪生怕死，甚至出卖队友之类的标签了。自己以后短时间内大概是找不到什么，不说是同伴，大概单纯的临时的搭档，都没办法了。并且这样的情况只能靠时间慢慢冲淡。当然，可能因为自己的实力和声望的关系，情况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也说不定，但越有名的人，一般会收到的质疑也越大，自己可不敢这么乐观的估计。而自己怎么样，其实并无所谓。钱什么的自己还有一些，哪怕短时间不工作也没事，主要是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可能也会因此受到牵连。雨龙已经和他的家乡决裂了，他必须要在这基鲁继续生活，决不能因为自己的关系，让雨龙，自己的恩人，受到莫名的牵连。

“没事的，王叶。”而就在自己纠结的时候，雨龙开口。雨龙伸手，从后面搂住了王叶的头，将王叶拉向自己，然后让自己的额头，与王叶的额头贴在了一起。

“没事的哦，根本不需要为我担心。”完全看穿了王叶在担心什么，雨龙只是这样淡淡地说道。王叶听到这个一句话也没说，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3人的呼吸声。

“不用为我担心，其他人的流言什么的我根本不会在意。相比之下，我反而更担心你，我很担心，要是你因为这些压力，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该怎么办。”

“周立哥死了，这是没办法逆转的事情。但周立既然愿意把他的性命给你，自然就不希望你再为了给他报仇而再冒生命危险。但因为我的关系，恐怕王叶你最终还是会不得不面对那个凯塞林克，从这点上，其实是我对不起周立哥。”

“不，怎么会！”只是单纯的出言反驳了，但是接下来，王叶却也说不出什么。

“没事的，事实就是这样罢了，所以我现在只希望你能真的冷静下来，然后冷静的对待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任何情况。保护我什么的，我自己会保护自己的，去魔法学院学习也能够增强我这方面的能力，所以王叶你暂时不需要为我的事情太上心。归根到底大家怎么看我们，不论我们多么在意，都不会有太大用处。”雨龙继续这样说着。王叶没继续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接着，雨龙松开了手，然后正视着王叶，此时的王叶眼睛依然很红，虽然没有回答，基本也代表着她能够理解雨龙说的这些话，但理解归理解，归根到底把雨龙卷进了这件事情，王叶还没为此表达过什么，而且最初雨龙可是向凯塞林克提出给出自己的半条命的！一个才认识了这么点时间的人，却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王叶也确实想向雨龙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既然如此，这样吧。”然后突然，雨龙又开口了，雨龙依然看着王叶，依然把王叶的想法看穿了。接着，雨龙站了起来，也是看了看王叶，同时也看了看旁边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没说的戴文。

“王叶，我丝毫没有想要你对我表达谢意的想法，硬要说的话，我做这么多，从头到尾想要的东西，都只有一个。”雨龙这样说了起来，在一旁的戴文从刚才雨龙看自己的那一眼中，就已经明白了雨龙的想法，而戴文自己的话，按照他之前说的话，就可以理解为退出竞争了，所以依然什么都没说。而王叶，虽然只是迷迷糊糊，但也想到了，雨龙接下来可能要说什么。

“王叶，成为我的女人吧！”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带着十二岁人根本不可能的成熟，以幼稚的脸庞摆出坚毅的表情，这样说道。而王叶，虽然对眼前这个孩子的确一直抱有好感，但那更多的是作为姐姐对弟弟的那种感觉。而现在，面对面，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到对方的告白之后，王叶的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丝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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