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徐徐图之
见余之浩早早地立于试台之上，意气扬扬，甚自得也，似是胸有成竹。台下窃窃而语，纷至沓来：“这沈家小姐行吗？可别拖了辰王殿下和韩少君的后腿呀！”
“哎，谁知道呢。虽说这余之浩，目不识丁，大字不识一筐。不过，听说武艺倒是不错。这射箭最重要的便是腕力、臂力，沈宁馨终究是个女儿身，只怕还是比不过余之浩呀！”
见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便是素日张扬如沈宁馨，现下也露了怯……
这原是她引起的骑射比试，可如今胜负皆系在自己一局之中，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知所措……
见沈宁馨四下顾盼，踌躇不前的模样，韩凌便知她心中应是生了怯的，正欲轻抚宽慰她，可心下转念，思及如今沈宁馨正心仪于自己，若是无心的宽慰之举反倒叫她心生了不该有的希冀，总归是不好的。便堪堪将手收了回来，暗暗向菁菁使了个眼色。
见此，不远之处缓缓而来的陆辰，莞尔一笑：如今，倒是知道避嫌了。
菁菁向着韩凌微微点头，便上前轻抚沈宁馨后背，柔声道：“沈姑娘，你且放心去吧。无论输赢，我们都不会怪你的，宽心一些便好。”
闻言，沈宁馨幽幽抬眸：“只是……”
“小姐，无碍的。您平日里不是最喜欢骑马射箭的嘛，今天可别叫人看扁了去。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沈家的气势。”见势，婉儿更将弓箭拿来。
见此，沈宁馨堪堪接过弓箭，眼中敛起波澜，幽幽朝着韩凌望去……
却见韩凌朝着她含笑点头，见此，沈宁馨笑颜逐开：“好！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众人皆见沈宁馨气势汹汹，眼神犀利地冲上台来，不禁有些错愕。
见此，陆严忽的展颜一笑，向着一侧沈嵩，玩笑道：“沈将军呀，你这风风火火的闺女，倒真是与你年轻时如出一辙呀！”言罢，陆严昂首一笑。
“陛下说笑了，都是年少时的陈年旧事了，不堪一提。小女顽劣惯了，让陛下见笑了。”沈嵩紧敛年少之时的意气风发，俯身作揖，谨小慎微。
少年时好，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草原烈马，知己几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只是如今，薛家蒙冤，未得昭雪；景王早逝，可悲可叹……桩桩件件，如何能叫他，再似从前般，策马渡悬崖，弯弓射胡月……他早已心凉如雪，英雄垂暮，朝气再无……
见眼前处处谨慎，事事小心的沈嵩，陆严眸中微变，仅是拿起桌上玉樽，一饮而尽，未再言辞。
试台之侧，韩凌见陆辰嘴角微挑，星眸弯弯，眸里含笑，如沐春风，款款而来，似是心情不错？
又思及方才青天白日之下，陆辰那双深若幽潭的双眸，似怜似嗔似怒般地凝视着自己，如云似雾，不得分明……
再见他这般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缓缓走近，心里却不由得悸动起来……霎时，脸侧飞上两朵绯云，忽觉滚烫，便匆匆移过眸去……不去瞧他。
见此，陆辰不禁低头一笑。她还真是叫人可爱的紧……如此看来，只可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早已冷却的心潭，自她出现之后，便不时地泛起丝丝涟漪……
“殿下！您还好吗？”见陆辰自台上下来，鹰扬急忙迎了上去。却见陆辰额间确有细细冷汗，心中不免担忧，只怕是伤口又裂，更会加重殿下伤势。
陆辰淡然一笑，幽眸警惕地对上远处打量的目光。便见，陆昊春风满面，含笑不语，明眸静视，似狂风骤雨前的风平浪静……
见此，鹰扬敛气平神，立即缄口，立于陆辰身后，目光凌厉。这个昊王，当真是笑面如虎，深藏不露。
开局之锣忽响，众人翘首凝视，全神贯注。
见众人皆关注着台上赛况，无人注意此处。韩凌不禁暗想，是否要趁此时，关切一下陆辰背上箭伤……
只怕，方才为在昊王面前瞒天过海，倾力射箭之时，再次牵扯伤口。她自知伤口被再次撕裂之时，是何等的疼痛难忍。自那夜山坡遇刺重伤之后，韩凌便对此事，颇有经验……可见其中心酸……
又见陆辰额间细汗莹莹，心中更是担忧，可又不免踌躇，久久未能开口。
忽的，陆辰悄然凑近韩凌耳畔，低声温语道：“放心，这点小伤，男子汉大丈夫，何足挂齿。”
闻言，韩凌不免一惊，杏眸圆睁，错愕道：“什么？”他怎么突然学起方才自己所说的话？
见韩凌惊若狡兔，圆眸清澈的模样，陆辰狡黠一笑：“韩少君，不是在担心我吗？”
“你怎么……？”知道……还未言罢，韩凌便急忙掩嘴息声。
陆辰笑而不语，深深地凝视着慌张无措的眼前之人，缓缓起身，星眸灿烂……不知道为何，他总是喜欢见到她这副慌张失措的模样。
见此，鹰扬不由得一头雾水。殿下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约莫半刻，赛事过半，仅剩一箭。沈宁馨正欲放出最后一箭，屏气凝神，目光烁烁。两箭过后，沈宁馨已然落后一环……
方才，最后一箭，余之浩射中八环，只要自己正中红心，便可取得箭术比试的胜利。如此，马术一赛，局势便会变得明朗许多……沈宁馨神情专注，直视靶心。
思及此，手中之箭，忽的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沈宁馨心中一颤，极力想要压下心中焦灼之情，控住手中弓箭，却无能为力……
见此，沈宁瀚鹰眸一沉，握剑之手更是一紧。虽说素日中，兄妹二人总是打打闹闹，多起干戈。可他向来是见不得自家妹子受委屈的。今日之事，碍于身份规矩，他不能为沈宁馨执言相助，已是心中愧疚……更不愿，连妹妹的小小心愿都实现不得。
什么三从四德、《女诫》、《女则》……不得不说，韩少君所言不无道理。他要的是自由快乐的妹妹，而不是束缚于世俗纲常中的金丝雀，没有了自由与翱翔，就算是锦绣绫罗……又有什么用？
风起箭飞，“八环！余之浩胜！”箭术末局已毕。锣声彻天，神机营将士高呼。
闻声，手中弓箭倏然落地，终是一环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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