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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临界


微亮烛火照耀,柔软的床褥上,睡着一个人,她的睡颜满是悲苦。

        上方漂浮的十枚红色指甲为她传输着法术,治愈她模糊的伤口。

        伤痕累累的躯体已经到了不能再被摧残的地步,躯体里的心灵也到了无法补救的地步。

        精致的木盒里装着仅剩的桃树枝,它的法力不减,它仍旧盛开。唯一能够挽救她的,只有仅剩的桃树枝,也是花倾怜给她最后的温暖,可惜,她不能亲眼目睹。

        五彩斑斓的液体从她的腹部融入身体,散发出了迷人的光束,照亮了整间卧房。那苍白的容颜也渐渐有了血色。

        身体的伤一一都在治愈,可唯独那断裂的骨节以及伤透了的心。

        她苦苦□□,渴望的那人并没有出现,她的心如镜子碎裂一般。为什么他不在自己身边。

        在她处于痛苦与无助之中,她渴望到来的那个人却浑然不知。

        胸口很闷很痛,像是被一个很沉重的物体压着,仿佛要窒息一般。君落宸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感受,他坐在营帐里,暴起青筋的手狠狠撑着桌面,像是什么要离开自己一样。

        一旁身体满是污浊的烟仇想要伸手去扶他,却被拒绝,只听到他一声恶骂,“滚出去!”

        随即“落荒而逃”。刚出去时,就被那些熟悉的贵族缠住了,她没日没夜的被他们所玩弄,这反倒为某些人引开了注意。

        藏在囚营里的川穹褪下了伪装,走出囚营后率先将看守的魔界士兵悄无声息地打晕铲除,并褪下他们身上的铠甲,自己穿上一套,给里面的神界士兵扔进去几套。待到全部准备好后,一群人装作巡逻观察战营要害之处。带着惶恐的心情走过君落宸所在的营帐后,便肆无忌惮地搜查,并且暗中将那些士兵替换,援兵很快就要到了,所以他们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川穹一副伪装走过烟仇所在的营帐里,里面凄惨地叫声让川穹有些害怕,也有些怜惜她。但只为这一次的背水之战。

        过了多久,川穹就候了多久。烟仇身上披着的是不知贵族的衣服,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扯坏了。与她眼神示意后,迅速地回到囚帐里,筑起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只有她们两人,其他人完全看不到听不到她们。

        满是侵占的伤痕留在细嫩的肌肤上,烟仇明明很痛苦,但她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

        “很不好受吧?”川穹很关心。

        “没事。魔界就是这样的作风,也没有什么办法。我只希望这一次能换来点儿希望。”

        “嗯……君落宸呢?他怎么样?”

        “虽说在魔界那些贵族里一直说着他独爱神界女子,可不是这样。依我这几日的观察,他不感兴趣。”

        “是所有进入他营帐的女子都不会碰吗?”川穹对此很疑惑。

        烟仇也点头予以肯定,“他对这些女人不敢兴趣。”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压根就不会受这些女子蛊惑,更不会碰。那我们从他这里下手就有些困难了。”

        “的确是困难。所以我才与那些恶心之徒……”

        “那样也能得到很多可靠消息。”川穹想到。

        “慕容璃还在魔界手中,然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难道她已经死于非命了?她是多么强悍的战神,又怎会轻而易举地落入魔界手中,又怎会被他们杀死呢?”烟仇一直都不解这个问题。

        凌诀与川穹说到过,她也一一复述给她,“帝君他本想用慕容璃换取神界几年平安,所以才想要将慕容璃交出去,因为他同时也知道慕容璃的性子,她落入魔界之手这件事,是她主动的,目的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人界囚于魔界的那些人。你知道我们在她的大殿里找到了什么吗?”

        “什么?”

        “铁链。”

        “铁链?”

        “风云台之战那一时间,是她离开还魂台后的一个月开始的,那一个月足矣让她恢复,可她偏偏更加虚弱,这铁链就是最好的证明,她穿了琵琶骨,敢肯定的是,是在出发前才取下的。”

        烟仇更是不解,“她一人如何能穿得了琵琶骨?”

        “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忙。”川穹看了看囚帐唯一的通口,“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

        ——

        夜枭告诉仔子,他可以潜心修炼,方可增加的自己寿命,但仔子从未接触过这一类的修炼,之前祁寒渊也只教了他变幻人形的。

        两个人就这么靠在一起睡觉,渐渐地也习惯了。狭小的床上拥挤的两人丝毫感受不到一丝寒冷,鬼神山附近的地带是非常寒冷的。

        仔子的身体热,是因为他是一只小狼,动物总是会热一些,夜枭靠着他,莫名的很暖和很舒服,这样的感受在仔子来之前还从来没有过,他们可以说是穿同件衣服,睡同一张床,盖一张被子,谁也不介意。

        偏生夜枭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等到仔子再大些就不能和他挤在一张床上了,再说也挤不下了,如果是让他对自己有了依赖,那也不是一件好事。又倏地闪过一个他认为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要是再大些,他人会不会以为他们是龙阳之好。想想都不可能,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到夜晚,仔子的情绪莫名有些伤感,抱住夜枭的腰说:“夜枭,璃长老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还不来看我?”

        “不是说了吗?一定会来的。你难道是不想和我待的吗?”

        “不是。”心绪很复杂,仔子总觉得慕容璃出事了,“我担心璃长老的身体……还有她体内的小宝宝。”

        夜枭摸了摸仔子的头后说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她是神界战神,哪那么容易出事?”但也不是不可能,君落宸都能被魔尊掌控,那慕容璃呢?况且她现在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真的吗?我还想看看璃长老的小宝宝呢!要是个女宝宝的话,那应该和璃长老一样漂亮,要是个男宝宝的话……不要像那个笨蛋就行!”

        “嗯。”

        “你说到底该张什么样啊?”

        “我也不知道。”

        “你没见过小宝宝吗?我也没见过。”

        “我有意识的时候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仔子爬到夜枭身上,压着夜枭的胸膛,脸蛋对准了夜枭,“我还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我担心璃长老的宝宝会……没有……”

        夜枭愣了愣,把仔子抱了下了,说道:“神魔诞下的子嗣不能留,严重的,她也会丧命。”

        “啊?可宝宝是无辜的。”仔子一想到自己遭遇就很害怕,但后面的时光是快乐的没有痛苦的,一想到还未见到天日的孩子早早地死在腹中,心里更是不好受。

        夜枭知道他想什么,说了安慰他的话,“得到教训后,后人也再无敢触犯的了,这也为了三界好。”

        “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

        “就算没有错,他们也不能主导一切,魔界是由魔尊定夺,谁都违抗不了。桀骜不驯的君落宸不也被魔尊掌控?魔尊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没用的魔界百姓。三界都一样,统治者的野心壮志,哪一个不是踩着千万条无辜的性命走上的?没有办法,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知不觉中,竟说起了大道理。自己说得太多了,夜枭换回了柔和的语气,“这些道理其实谁都明白,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呱呱而泣的襁褓中的婴儿更不能觉得他们的生死。”

        “夜枭……”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言重了,抱歉。这些东西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嗯……”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很累了,仔子靠着夜枭安稳入睡了。

        ——

        眼前一片漆黑,红色的帘子飞过,遮挡住了视线,帘子后的宝座上坐着一个人,长发红衣,略显妩媚。

        那人嘴角轻挑,脚步轻盈地走来,嘴里不知在说什么,没有任何头绪。

        腰间的发出紫色的光,进入了下一个梦境。

        回到了青苍城的感应阁,崔晟的身影闪过,嘴里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只听到一个“血剑”。

        一闪而过,净明阁内闭关修炼,一月没有进食,意识潜入血剑当中,看见了生灵涂炭血腥的红色,愈发恐怖。亭台楼阁,阴沉灰暗,过路行人,哭丧着脸。

        见到血剑里的剑灵“离殇”后,一番谈话并不清晰。毁掉之时,红金色的剑气几乎占据了所有的视线,谁都没有发现那一丝的银色法术。

        最后一下,谁都以为血剑已毁,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剑身的“残骸”并未找到,那时已经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其后发生的事情。

        上古凶剑,由祁寒渊铸成,慕容楚凌曾佩戴,征战沙场多年,足矣与战神之剑并排,又岂是那么容易毁掉的。当时,十分无知莽撞,用尽全力却无法将它毁之殆尽,这个后果无法想象。

        离殇,伤心到了极致才取名为离殇,究竟是剑灵的痛苦还是慕容楚凌的痛苦,无从得知。

        画面又一转,暗无天日的暗室里站着站着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身披白色斗篷,低垂着脑袋,看不清他们的面目。视线追溯到不知哪里,那张阴暗的脸看了过来。空洞无神的瞳仁,麻木的表情,“耷拉”下的剑眉,很陌生,却又很熟悉,血浓于水的熟悉。

        慕容楚凌。

        往下一看,那柄散发红金色光的剑握在他的手里,剑身美丽极了,战神之剑都无法与之媲美。一阵强风突然从背后刮过,转身一看,是离殇。

        倏地消失了,戴着面具的白衣人的脸愈来愈大,透过那层面具,那双充满阴险的眼眸深入人心。这是第一次看见背后的人,唯一留下的是双冰冷阴暗的双眸。

        慕容璃睁开了眼,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很陌生很陌生的地方,没有一点儿温度。

        手忽然就被什么包住了,那股暖意很久没有出现了。

        鬼琳琅欣喜地看向慕容璃,脸上还有着泪痕,“你醒了。那真的太好了。”

        慕容璃不太想说话,刚刚的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得让人害怕,她也存有顾忌,“那个戴白色面具的男子是不是背后操纵的人?动用起死回生,控制他们的人?”

        一惊,鬼琳琅磕磕巴巴地问道:“你见过他?”

        “我没有。”眼睛看了一下鬼琳琅,“看来你知道,你们认识他,对吗?”慕容璃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狠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闭上眼睛缓了缓,“再让我猜一猜,你们跟他有过合作,但他从未露过面,一直带着那副白色金纹面具。”

        慕容璃所说的分毫不差,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但鬼琳琅不能透露任何消息。

        看鬼琳琅的反应慕容璃就知道了,“看来我猜对了。你们不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不知怎的,鬼琳琅笑了,“的确如你所说,既然你都猜到了,也不能否认。我们的确没有见过他面具下的样子,也从未有过任何打斗,所以对他没有任何了解。但只知道他复活了他们,并且操控了他们,至于他想干的无从得知。”

        “无非就是三界。”

        “唉。你真让我大开眼界。醒来的反应竟然不是哭泣。”

        “我为什么要哭?”慕容璃顿了一下,神色略显慌张,手颤抖地放在了腹部,“他还真狠心。丝毫不顾情义。”

        “我最后的存货都被你用完了。”

        “那可真让人惋惜。”慕容璃现在的脑子里非常混乱,她越想知道的更多她就必须要赶紧离开,但还有一件事她要做。“我身上的绝情术是不是已经到了不动情都能发作的地步了?”

        “没了孩子,还和之前一样。”

        “是吗……那魔、穆绝昶和祁寒渊是什么关系?”慕容璃撑着床艰难地坐起来,身体的伤痛远远不及心里的。见鬼琳琅很犹豫,慕容璃浅笑道:“是不能告诉我吗?还是不能说?”

        “……魔尊的母亲,在九千年前就死了,并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祁寒渊害死的。”

        “为什么?当时再怎么说,那时也是孩童,他又如何害死穆绝昶的母亲?”

        “魔尊与祁寒渊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兄弟?”

        “魔尊并不是神魔混血。魔尊的母亲在诞下魔尊之后的见年里,前任魔尊时常不在,而魔尊夫人难忍寂寞,于是去了魔界之外的地方放宽心情,遇到了一位神界中人……随后怀上了祁寒渊,并生出了他,就在他呱呱而泣之时,魔尊夫人气绝身亡了。同样,那位神界中人也被神界帝君处死了。”担忧的表情看着慕容璃,“我一并与你讲述。能当魔尊夫人,那可是万里挑一,就连她都能因为生下神魔混血而丧命,其余的岂不是更惨。不是一般人的躯体可以孕育的,祁寒渊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神魔混血,也是那时的疏忽。”

        “难道就不是魔尊夫人身体本身就出了问题吗?”

        摇头予以否定,“你难道不清楚吗?在你情绪极具激动,在你受伤严重时,总会有一股不属于你的魔气环绕着你,他需要的是你的血,你的好的情绪,倘若你不好了,他便会生气,变回让你更痛苦,激起你的绝情术。这孩子妄妄不能留下,害得只有你。”

        “照你这么说,长痛不如短痛。”

        “是。魔尊也是为了你好。”

        慕容璃原本可以压抑自己心中的不平,可偏偏那句“为了你好”,情绪立马激动了起来,“为了我好?还当我是三岁小孩?还当我是那个愚蠢至极的呆小孩?我早该认清他,他算什么啊?魔尊魔尊,一个大骗子!他说出来的话有哪句是真的?他演了那么多年,不累吗?骗了那么多年,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他难道没有一丝懊悔吗?他是怎么对我的?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他为我好?可笑不可笑。他既然能毫不留情地将剑刺到我身上,他既然能冷血地翻搅我的腹中的胎儿,那他哪会有什么温情?哪会为了我好啊?”

        “他在那几年是真的温情过。”

        慕容璃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温情?我的所用快乐的时光,我的所有幻想都在我知道他身份那一瞬间破灭了。是他亲手铸成,是他亲手毁的。充满了虚情假意的记忆,充满了讥笑的记忆,就连一切都是假的。我慕容璃生来就是被你们这样‘糟践’的吗?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都是我?给了我希望的是他,给了我痛苦的还是他,我真的已经忘了他了,我真的忘了,为什么你们还是要一步一步地引我记起他?他的骗局好啊!”

        “慕容璃……”

        “不要叫我!整个三界都是最无情的最让人心寒的,没有一个人对我好!就连本该属于我的都被人夺了去。我在这三界唯一的亲人也被碾得连渣也不剩!”慕容璃知道自己失态了,说出的话太过言重了,“你们魔界的人真的好残忍。”绝望的眼神看着鬼琳琅,慕容璃麻木无神地不知疼痛的下了地,她不在多说什么,“我的心真的很痛。”缓慢地挪动脚步,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慕容璃,你要去哪里?”鬼琳琅拽住慕容璃,不让她走。

        “放手。”

        “慕容璃,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放手。”

        “慕容璃!”

        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鬼琳琅,那透亮的黑色瞳仁在那瞬间变成了淡紫色,强有力的手扼住鬼琳琅的脖子,向上提起,“我说了,放手。”

        轰的一声,鬼琳琅被扔到了墙上,强大的冲击力穿透了墙壁,砸出一个人形大洞。

        双手紧握,一拳一拳打在坚实的梁柱上,穿破了墙壁,断然离去。

        整座府邸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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