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75章
“事情很复杂，姚姚。”蓝锗一边吻掉我的眼泪，一边哄我说：“我们别无选择。”
“你们就算实话告诉我，也不会怎么样。”我抽噎着，第一次推心置腹，和我这个亦正亦邪、难以看透的哥哥交谈。
“追逐真相的意义是什么？”蓝锗把我抱在他怀里，一边安抚地拍我的背，一边说：“过去的已经被遗忘，你的路在前方，人该向前看。”
他这么说着。
可是。
“——我还没有原谅你。”我狠狠擦了擦眼睛，说：“你也脱不了关系，所以，你不要给我灌这些心灵鸡汤，我不吃这一套。”
“什么？”蓝锗一愣。
“德叔。”我低低地说出这个让蓝锗脸色瞬间凝滞的名字。
和蓝锗关系密切的德叔，仍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蓝锗应该对此负责任，可是他却狡诈地、闭口不谈。
这些男人，无论是向宇还是蓝锗，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也许他们不曾害过我，但是他们一定做错了一些事，而他们还没有为此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对于追查这些事的执念，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想知道过去的事”吗？
了解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是一个近乎无限妥协的人。无论是学生时代，无限妥协那些孤立、欺负我的人，还是长大了，无限妥协在向宇吃碗里看锅里的代餐感情中——我其实，很少对什么事真正较真。
也正因为此，所以无论是蓝锗还是向宇，都对我现在执着于巡回过去的回忆，感到不可思议。
明明从现实的角度考虑，我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身处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吃穿不愁，甚至，以这两个男人的权钱之盛，我能过上比当蓝家少爷更舒服的日子。
那么蓝姚到底要执着于什么呢？
现在，有两个再优秀不过的男人，都在对他示好，他们无条件地体贴他、爱护他，甚至于……珍视他，那他到底还在纠结什么呢？
“——你该不会想把我或者向宇送到牢里去吧？”片刻后，蓝锗笑起来。
又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
“难道我们是你的仇人？”他冲我摊开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眼睛里，闪着我看不透的，戏谑的光：“客观来说，如果把我们做过的事放到太阳底下曝光，确实谁都不干净。但是姚姚，就事论事，那只是我们处理家族业务时的不得已为之。退一步说，也许向宇在他对你的感情里该判死刑，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如果你需要一个假想敌，需要一个敌人让你的生活变得不那么乏味，”蓝锗温柔地吻我，语气很淡定：“你倒是可以把我想象成世界上最坏、最对不起你的人。”
“如果你能为此而感到一丁点开心，我便毫无怨言，任凭你……怎么样都好。”他最后几个字，轻轻地消失在他和我的唇间。
我没办法挣脱他，他桎梏着我。
只能被迫被他亲吻。
“你现在，在我们的保护之下，再也不必担惊受怕。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弄一架直升机带你走。”
一吻结束，蓝锗深深地看着我。
我抬眼看他，看不透他，所以困惑着，说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向宇我倒还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我说：“如果，你只是把我当作我的话。”
这个问题问得太直白了，换句话说，就是：蓝姚这么一个废物，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说这么多漂亮话，难免叫人生疑。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只有小说里才会有全能男主瞎眼看上一无是处的废柴主角。
向宇把我当成另一个人，所以对我好，这个逻辑上说得通。
可是蓝锗凭什么喜欢我？
我又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你大费周章地这么对我，”我瞪大眼睛盯着他，心平气和地问：“是不是在打什么比向宇更坏的坏主意？”
“哥哥，你们问我为什么闹。”
我边说，边用尽全身力气，把错愕中的蓝锗推开。
我的力气很小，推他，他也只是纹丝不动，但我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咳嗽两声，忍着内心的不适，认真地说：“我没有那个瑶瑶聪明，很多事，我需要想很久才想明白。就像向宇，他骗了我这么多年，我才懂。就像你……”
“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我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努力把自己武装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向宇有他的目的，你也有你的。”
“你甚至，找到了我的软肋。”我戳戳自己的腰侧，那里是肋骨的位置。
“我太期盼有人承认我了。”
我把病服下摆撩起来。
因为这场大病，我又清减不少，再这样瘦下去，我的肋骨都要透过皮肉扎出来了。
“我的软肋，”我指指瘦削的腰侧，因为你说的话，开心得****的。只因为你说，你记得我，你承认我，你承认作为蓝姚的我。”
这可真是个惊悚的比喻。
不过效果出类拔萃。
我拉着蓝锗的手，把他的大手按在我的肋骨上。
他竟然有一瞬间的迟疑和动摇，似是不忍，似是良心不安。
“我知道你需要我站在你这边。”我扯下衣服，冲他笑了一下：“你不满足于外面的底盘，你迟早要回来这里，回来T市。”
“二叔的死，和你不可能脱得了关系，这我知道，哪怕你不说。”
“可是他死了，其他人也未必服你，未必甘心受你驱使，因为你再怎么样……也只有一半东方人的血统，你有着绿色的眼睛，异族的外貌，这些……蓝家人不喜欢。”
我看到蓝锗的眼珠转动着，他是在迅速思考如何回应我吗？
这个人，脑子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算计和思考。
“所以，你想让我做一个提线木偶吗？做你的代理人，以便你能安安心心做蓝家背后的影子皇帝？”
我仰头看着他，用力地，想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真实的想法。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
也许有例外——有幸遇到一个爱你而你也爱的人，也许你们会为此奋不顾身，这种爱是不求回报的。
可是明显，蓝姚没有这种幸运，没有能够拥有这样的爱情。
“哪怕我早就说了，我自愿放弃蓝家的一切，你也还是把注意打到我的头上，你……不肯放过我呢。”
我说出这句话，像是对蓝锗判了死刑，他刚刚还纹丝不动的身体，忽然震动了一下，他猛地皱眉，这是动摇的标识。
“如果我按照你们想法，安心接受你们的“保护””，我冷冷地说，此时，我的力气恢复了一点，也能让我的话，说得更加掷地有声、坚决一点：“那么，我永远只会是向宇的代餐，只会是你的提线木偶。”
“我确信，你们会给予我一切优渥的待遇，我会是一只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开开心心的金丝雀，我会无忧无虑地在每个黄昏睡去，在每个清晨醒来，我唯一要担心的，只是死神什么时候将我带走——”
“可是。”我抬头，冲他笑，笑得极轻蔑。
这已经是一种最惨烈的挑衅了。
就像一只无力逃脱牢笼的金丝雀，却对着自己的主人竖起羽毛，做出攻击的姿态。
“——可是，我不打算让你们如愿。”
“与其想着驯服我，”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昂，这样子，让我想起来小学时候，参加朗诵会，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我，有着最充沛的感情，能够最用力的、去朗诵一首《海燕》。
“倒不如找个演员，三十万，足够整成另一个蓝姚或者蓝瑶了。”
“还比我听话。”
说罢，我不给他反应时间，决绝地按下床头柜上的按钮。
马上，护士来了。
我冷漠地注视着蓝锗被拖出去。
他不对女人动手，因此很被动，很快，保安也来了，不想把事态闹大的他没有选择，只能被撵出去。
我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疲惫地叹了口气。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蓝锗真的认定我是他要的人吗？
——这恐怕是真的。
他需要一个提线木偶，作为他在蓝家的代理指挥者，这样，他就不必千里迢迢丢下他在国外的地盘，回来处理事务，他只消把他的决定通过电话告诉我，再由我复述给蓝家下面的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木偶到底是蓝姚还是蓝瑶，对他根本无所谓。
所以他不会像向宇那样执着于那个“瑶瑶”，对他来说，这个姚姚又有何不可呢？
一个二个，都是烂透了的男人。
我呸了一声，翻个白眼，缩回被子里。
在身体彻底养好前，我决定先在向宇这白吃白喝白住院。
但是我心灵上的创伤——被这两个男人搞得，简直再也无法相信爱情，这笔账到底该怎么算，我还得好好琢磨一番。
再者——最重要的一件事……
当年，我和我的双胞胎哥哥出事，来龙去脉，一切都还隐藏在雾霾里。
如果必须要找到为此负责的人，那么，我必须要一点一点，依靠零星恢复的记忆，拼凑出当年事件的全貌。
总该有人要对这些事负责。
无论那个人是向宇还是蓝锗，我都不会再装瞎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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