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晚八点,我被打扮得像个璀璨醒目的花瓶,被蓝锗拖上车。蓝锗似乎很忙,从上车开始一直在打电话,一下子英语一下子不知道哪国语言,反正我也听不懂。

        他只有在等电话的间隙有空扫我两眼,随即露出满意的表情。看样子我的扮相是得到他的认可了。

        我沉重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这是个坑。

        我好久没来过这种富丽堂皇的地方,层层叠叠曲径通幽,一路上各个门口站着黑衣保镖,房子外头修得隐秘不起眼,走进去第一个感觉却是空旷华丽、金光万丈。

        宾客们皆穿着不俗,标准的晚宴打扮,我舒口气,整整衣摆走下车,踩上红毯,立刻有人恭恭敬敬请我出示邀请函。

        我抬头看一边的蓝锗,只见他摘下墨镜,不发一语,只是把我揽到他身边。

        立刻,安全人员认出了他,随即退到一边,也不再管我要邀请函。

        嚯,刷脸卡,牛批得很。

        我跟着蓝锗穿过大堂走廊,走到正厅,才一进去,人们的闲暇交谈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众人不约而同止住谈话,扭头看向我们。

        空气中大约有一两秒的留白,随即这群礼仪上无可指摘的男男女女又恢复了刚刚闲谈的模样,只是不少人明显在用余光观察我们。

        啊……蓝家回来了。

        这是他们品察道的一个重要信号。

        蓝家最春风得意的蓝锗回T市了。

        旁边那个是谁?

        不少人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或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

        可悲的我身体自动做出反应,目光微垂,面带微笑,谦逊有礼——这是从小训练的结果,以最完美的姿态面对众人。

        “蓝少!”有人端着酒过来和蓝锗打招呼,我微微欠身,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穿过蓝锗,在打量我。

        什么老色鬼,草。

        “我弟弟。”蓝锗对对方窥伺的神情了然于胸,表情上却没有任何动摇,他带着宠溺的口气指指我,说:“蓝姚,和我一样刚刚回国。”

        “原来是令弟!难怪长得一表人才,只是我瞧着和蓝少倒不太像……”对方搓着手笑说。

        这死秃子,还套起蓝锗的话来了,真是不怕死。

        我不知道这是哪个暴发户家的蠢儿子,一上来先把我当蓝锗的小蜜,现在又套蓝锗的话,待会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心中暗暗想。随即又像四面看,果然,还是有些知道厉害的人,面对蓝锗和蓝姚的突然出现,表情不全是好奇和色眯眯,反而带着点慎重和探究。

        “去吃点东西。”蓝锗对我说。

        我点点头,冲他们笑了笑,转头去找餐桌。晚宴是全自助式的,真正吃东西的人不多,餐桌那里反而相对清净。

        我正准备取餐盘,忽然有人抓住我的手。

        “嘶——”我抬头,正要说话,忽然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向宇皱眉看着我,说:“你怎么在这?”

        我一瞥,发现他领带有点歪,于是压低声音说:“……”

        “什么?”向宇皱眉,会场里有小型弦乐团在现场演奏,所以太小的声音容易被淹没在音乐里。

        “你领带歪了。”我放大了一点声音说。

        向宇:……

        这他妈是和哪个野鸳鸯卿卿我我去了,领带都能歪,我擦。

        我承认,虽然我近些年故作大度,其实都是装瞎眼不见为净,真要我看见向宇领带歪了,我都能脑补出一场酸透顶的情感大戏。

        向宇叹口气,自己把领带重新理了下,居高临下对我说:“蓝锗带你来的?”

        聪明呀。我心想。

        面上淡定点头。

        “你不是不想见他?”向宇蹙眉,拉着我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等等等等——”我往回抽手,说:“你忙你的,我有点私事。”

        “什么私事?”向宇眉毛蹙得越来越深,我怀疑他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但是没有证据。只是感觉他背后似乎燃起熊熊大火。

        “我要——”

        “向宇?”

        我和许瑶同时开口,只见许瑶端着两杯香槟过来。

        向宇放开我,转手去接过。

        “你喝吗?”许瑶又转头问我。

        “……”我再次展现了蓝家良好的风度,摇摇头,笑得如沐春风,说:“不用。”

        许瑶对我点点头,气氛随即开始冷场。

        过去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努力活跃气氛的那一个,其实现在想想,不都是我在自嗨吗?他俩都快能够脑电波交流了,颇有那种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对方的默契,我反倒像个聒噪的乌鸦,喋喋不休的,还在为“怕冷场”这种事而甘当小丑。

        其实从头到尾尴尬的只有我一个人。

        这事儿现在回想起来倒也不好怪别人,只怪我当时老爱给自己加戏。

        现在我已看破红尘六根清净爱谁谁,尴尬就尴尬吧,我默默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链。

        “你今天格外安静。”许瑶忽然说,他看着我,说:“是好久不见的缘故么,生疏了许多。”

        “咳——”我差点一口葡萄酒没喷出来。

        合着我不当BGM播放器你们还不习惯了。

        “嗓子疼,不想说话。”我指指喉咙,装模作样。

        向宇闻言把我手里的酒杯拿走,扭头对旁边的服务生说:“拿杯清水过来。”

        许瑶点点头:“不要喝刺激性东西。”

        我瞅着他们俩,一时间倒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在林荫道下咋咋呼呼的样子好像是昨天。那时一切都好好的,姑姑也在……哎呀!

        我忽然想起拍卖会应该要开始了。

        正在这时,蓝锗出现,他神出鬼没的样子像极了游戏里专门对我放冷枪舔我装备的红名,这群人把餐桌前这一小块地方挤得有点窒息。

        蓝锗说:“好久不见。”

        向宇冲他伸出手,蓝锗有力地和他握了握。

        许瑶一手插兜一手端着香槟,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只是点点头。

        和他们打过招呼,蓝锗说:“你们继续聊,我们就不打扰了。”

        随即把我拖走。

        向宇皱着眉目送我们离开。

        蓝锗带我进了拍卖厅,VIP特等席,我从坐下开始就紧张地四处观望,生怕错过姑姑的遗物。

        一件件拍卖品流水席一样依次呈上,许多都卖出了大价钱,据说每一笔成交额的百分之八十都会捐给慈善基金会。

        我看向宇也拍了一套瓷器,心道别是要送给许瑶的吧——他自己平时又不爱整那些瓶瓶罐罐。

        等来等去,没想到姑姑的遗物居然是作为压轴放在最后登场。起拍价200万,我直接晕厥。——200万?把我全身器官都卖了也凑不出这笔钱。

        蓝锗表情从容,最后以全场最高出价记录把姑姑的遗物拿回来了。

        随着小锤落下,我舒了口气,冷汗被空调一吹,整个人都感觉凉飕飕的。

        蓝锗说:“笑一笑,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拿回来了。”

        我哭丧着脸道:“你说吧,要付出什么带价,你才会把它给我?”

        “这个嘛……”蓝锗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神秘莫测地说:“我还没想好,再说吧。”

        两天后,我收到了蓝锗寄过来的快递,里头正是姑姑那个宋葡萄花鸟纹银香囊。

        我咚咚咚地跑到房间里,向宇正好要找创口贴,他四处苦寻无果,只得把我从床底下拔萝卜似的拖出来。

        “……你搞什么?”向宇不耐烦地问。

        “我藏个宝贝……”我说。

        向宇嗤了一声,显然不觉得我能有什么宝贝。他并不知道蓝锗将蓝羽的遗物直接大方送给了我。

        “创口贴放哪了?”他问。

        “说了在二楼储物间第三个大柜子的二层抽屉里啊!”我嘟嘟囔囔地跑过去给他拿创口贴,向宇理所当然大爷一样地坐在我房子里等我伺候。

        等我回来,忽然发现我刚刚藏的宝贝也难逃向宇的火眼金睛,被他发现了。

        他拿着那个热乎的,刚从拍卖会上买下来的古董玩意,对我说:“蓝锗给你的?”

        语气来势汹汹,和刚刚找创口贴的不耐烦完全是两回事。

        “啊……”我顾左右而言他,想找点理由搪塞过去。

        “不要和蓝锗扯上任何关系,是你的愿望。”向宇皱眉看我,语气很重。

        “你自己在出尔反尔么?”

        “这是姑姑的遗物……”我话说到一半,又把嘴巴闭上。

        不知道怎么解释,要不先跪下来给向宇磕几个头吧,咚咚咚。

        “……”向宇闻言,周身黑色火焰倒是退下去一点,他揉揉太阳穴,说:“创口贴呢。”

        我把创口贴递给他,正想踮脚伸脖子瞅瞅他哪里破皮了,没想到他一把扯过我的手。

        居然是给我贴。

        向宇看我瑟瑟发抖,以为我被他吓到了,只能黑着脸说:“伤口要用双氧水洗。即使是切菜不小心划伤,也有可能恶化成败血症。”说罢又缓和口气道:“蓝家的事,内情我不清楚,但是蓝锗是个麻烦人物,你要记得。”

        我眨眨眼睛,泪眼汪汪盯着向宇,实在是没话可说了,但并不是吓的,是感动的,咋办呢,要不我给他再磕几个头吧,咚咚咚咚咚。

        向宇不适地咳嗽一声,被我这样子膈应得退后一步,他头高傲地昂起,训斥道:“别哭了!”

        “哦!”我抹抹眼泪。

        蓝锗说得不错,我的眼睛上的确装了水龙头。

        “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你的消息。”向宇说:“甚至问到许瑶那里去。”

        嘁,许瑶会搭理他们才怪,我暗想。高岭之花、学界启明星、超凡脱俗气质男神许瑶,并不是一个会讨论八卦的长舌男,干嘛上赶着去碰钉子呢?

        “打听我干嘛?”我算个啥?我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我从小被养在家里,鲜少外出,外头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少时身体多病,姑姑便按照老人家的说法把我当女孩养,可以说,蓝家除了知道内情的极少部分人,旁人根本无人知晓蓝锗有一个弟弟。

        这么一想,一个从未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蓝家子弟凭空出现,还被蓝锗盖章钦定为“蓝锗弟弟”,可能确实会让群这闲得蛋疼的人往他们的社交话题里添加一点儿新鲜内容。

        “因为他们想知道蓝锗回来的目的。”

        “据说是处理遗产。”我像个二道贩子一样把从许瑶嘴巴里讨来的信息又说了一遍。

        向宇说:“你倒很上心。”

        “那也没有……”我心虚地说。

        向宇嗤笑一声,把我的胡说八道看在眼里,他说:“我想蓝锗不会害你,但是他一贯喜欢把普通的事情搅得极复杂。”

        “你要是再被牵连进去。”他忽然俯身,压着我的脑袋狠狠地说:“再想叫我捞你,那得看我心情。”

        我:“——要不我给您磕几个头吧!!!!!!”

        向宇懒得鸟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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