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第210章
想到沉舟还被困在这群狂徒之中，眼下我也没有办法再默默当个看客，我转头看向向宇，不需要我开口，只见他沉毅地冲我点点头。
他的意思，是支持我的决定。
我感激向宇没有在这时出言阻拦我，也正因为他放手一搏的态度，让我的心情也坚定起来。
“立刻改变作战计划，现阶段以营救沉舟为最优先。”我说。
惊云没有责怪我突如其来的出言不逊，没有介怀于我的横加干涉，甚至——他没有看向我，只是冷冷地说：“我们无计可施。”
语气中有淡淡的绝望。
“原本你们想凭借专业和装备优势，靠自己的少部分人压制这些混混。”我说：“但现在情势直转而下，擅自发动攻击，反而会被外面的公安当成黑帮内讧，被他们无意或者有意地直接歼灭。”
“而里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沉舟被注射药物是你们没有想到的。这样一来，失去行动能力的他，完全沦落到任人鱼肉的可悲境地。”
向宇觉得我说得太过分了，他不轻不重地从把手搭在我的肩头。
或许对深陷绝境的沉舟和惊云来说，我这番话确实太过于刻薄，但话又说回来，现在远远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牵住向宇按在我的肩头的手，偷偷捏了他指尖一下，示意他放心，然后说：“你想救沉舟，而我想救蓝瑶，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惊云猛地怒瞪我，说道：“我们不惜牺牲性命，就是为了让你哥哥这样的人伏法！”
“别急着拒绝我。”我摇摇头，放缓声音，说：“让他做污点证人，可以抓到更多坏人。你们可以把他关起来，让他吃尽苦头，都可以，我只要留他一命。”
“况且，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指指屏幕。
屏幕里，沉舟被人一路连推带拉地走过常常的走廊。
再上一层楼之后，他们就要去会议室了。
“我只要你承诺，留他一条命。”我的声音更轻了，带着淡淡的，乞求的语气。
向宇和许瑶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静观其变。
“你能怎么做？”终于，惊云下定决心。
“我要联系蓝瑶。”我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
要拿到蓝瑶的联系方式很困难，他经常反复性地消失，联系方式也随走随换，这些年他的警觉程度已经发展到了完全不用智能手机的地步。因为智能手机通过GPS可以彻底暴露一个人的行踪——这是任何稍微有一丁点网络安全知识的人都知道的事。
蓝瑶常年只用诺基亚的那种老式砖块手机。曾经，当他出现在我和向宇面前，满不在乎地把一包尸体带走的时候，他手里把玩着的就是那种款式的旧手机。
对于这样的家伙，常规的手段当然联系不到他。
“许瑶，麻烦你。”我转头对许瑶说。
许瑶了然地点头，他在膝头架起一个笔记本电脑，随即，十指如飞地开始进行黑客攻击。这件事他做得并不陌生，曾经他就是这样帮我入侵了蓝锗的私人电脑，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况且，在今天之前，我就拜托过他——在某些必要的时刻，请求他给予我支持。
许瑶答应了，并不问为什么，也不问什么后，他只是很干脆地答应了。
对于试图向我发送病毒文件的家伙，许瑶并没有那么简单地就放过对方。追踪对方的发送路径、找出潜伏在无数伪装IP之后的真实硬件地址是许瑶的拿手好戏。并且，在找到那台麻烦制造者之后，许瑶毫不留情地通过别人所不知道的程序后门，给那台计算机留下了一点小礼物。
如今，只需要远程发出指令，寄宿在那台电脑中的病毒就会被激活——然后，借由无线网络干扰周遭所有的联网设备。
几乎是同时，许瑶这边刚操作没几秒，镜头那边——蓝瑶他们工厂里所有的电子设备都炸了。
蓝屏，屏幕上出现出现一只像素堆积的猫脸。猫的眼睛一眨一眨，冲屏幕面前的人诡谲地笑着。猫脸的下方留有一句信息：uuuuuuuuuuu_uuuuujjjlllllllllll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突袭弄得措手不及，而低头一看，每个人手中的手机屏幕上，也跳出这只诡异的猫脸。
蓝瑶立刻意识到了。
他突然抬头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监视摄像头——那一瞬间，我确信他已经发现了我，他正透过摄像头，凝视我，就像此刻我在凝视着他。
蓝瑶随手拿过手下的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那只猫脸仿佛在嘲笑他，随即，他命令所有人停下。
踉踉跄跄的沉舟也被人扯住，不再往前走。
“告诉他们，我还没到，要再等一下。”蓝瑶命令一个手下去欺骗王文礼，这是他惯常的行为，王文礼或许早已习以为常。
反复无常的蓝瑶，在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已经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正因如此，会议室那边的镜头下，王文礼听到蓝瑶推三阻四的拖延时，神色依然能够保持不变。
我注意到会议室里没有人携带智能手机，这说明他们的保密意识极高，但另一方面，也正因如此，他们没有注意到外部正遭到黑客攻击的情况。
被大量释放出来的“爬虫”正疯狂复制，挤占有限的带宽，这种高频攻击下，监控设备、通讯设备会出现频繁的延迟和掉线。
——也就是人为地切断王李二人与外界的联系。
虽然这种“阻隔”不能说多有效果，毕竟无法与直接切断网络或者开启信号屏蔽相提并论，不过用来争取时间倒是刚刚好。
这不，所争取到的时间，就可以用来和我亲爱的哥哥打一通电话。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但他应该很清楚怎么联系上我。
就在我注视监视器屏幕的同时，蓝瑶忽然勾起嘴唇，他拿出自己的砖头机，摁下一串数字，随即，边接听电话，边冲正对他的摄像头挥了挥手。
那懒洋洋的姿态，像是毒蛇在准备进攻之前，那看似无害的伪装。
“哥哥。”我接通了电话。
屏幕里，蓝瑶透过监视摄像头冲我吐着蛇信子。
……
五分钟后。
外界的通讯干扰忽然消失，一瞬间，那些拥堵信道的僵尸机器人迅速从网络中消失，五分钟，时间短到让里头和外面的人都没来得及察觉到异样。
从监视器里可以看到，在蓝瑶一行人最终达到会议室之前，他们在隔壁的一间空房中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不久之后，面戴头罩的蓝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假扮被绑架蓝姚的蓝瑶，以蓝瑶的身份粉墨登场。
这句话看起来很难理解。
但是，从王文礼的表情，或许能窥见一二分个钟玄机。
一行人一进屋，李旭按兵不动，像座山一般坐在原地，除了——他的眼睛里绽射出某种畸形的灼热光芒——这是虔诚的信徒看到他所信赖、所痴迷的“精神寄托”时才会释放出的热情。
而另一边，王文礼则急匆匆地站了起来，他张开双臂，做出欢迎和拥抱的姿势，朝蓝瑶走去。看上去，就像慈父与心爱的养子久别重逢、整个人喜形于色。
——前提是，你粗心地忽略了他在开门的瞬间，如X光射线般扫过蓝瑶纤细手腕的眼神。
那美好、纤细、优美的手腕上，有淡淡的淤青和红痕。
“到这里来，我亲爱的孩子。”王文礼仍然带着笑意，大声地对蓝瑶说。
那笑意我倒是很熟悉，当他招待我吃饭时，也是这样的微笑。
爽朗之下，是一种精于算计者刻意掩藏的祸心。
蓝瑶在他面前几步处站定，冷淡地说：“我人在这，画呢。”
丝毫没有过去和养父握手言和的意思。
“你瞧、你瞧！”王文礼哈哈大笑，忽然转头对一旁的李旭说：“我说，你会见到想见的人，对不对？老李，你瞧这是谁？”
看起来李旭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在王文礼转头对他说话之前，他就站了起来，全然没有平时在官场上那威严老练的官架子气派，眼下，他倒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终于找到了他的牧羊人。
这个满脸风霜的老年人急于走过来，甚至撞到了桌角，可是他毫不在意——直至他站起来，又这样的激动，才叫旁人看到，他是个跛子。
档案里可没记录过这家伙是跛子，他的武官出身，也可能因为如此，所以他掩饰得很好，当他正常走路的时候，旁人压根看不到那因为疾病而渐渐萎缩的腿，已经让他不良于行很久了。
“圣子、圣子！”
这个怪异的老年人疾步到蓝瑶面前，忽然紧紧抓住了蓝瑶的双肩。
“您终于回来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蓝瑶，都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吓到。
而更奇怪的是，独占欲卓绝的王文礼，居然对此毫不介意。
这是当然的——
如果此刻被别的男人碰触的人是蓝瑶，恐怕嫉妒的荆棘已经爬满了王文礼扭曲的心。
但是。
但是。
但是啊。
眼下这两个聪明的男人，却没有一个人想得到，他们以为这是蓝姚，他们以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蓝姚假扮的蓝瑶。
却殊不知，在“蓝姚”的假想之后，有一条狰狞的蝮蛇，正嘶嘶、冲着他们吐着信子。
很少有人能分得清蓝瑶和蓝姚。
哪怕是自诩为“养父”的王文礼。
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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