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差
其实，边阿南胆子并不小，历来不太相信那些鬼神之说。
但是西君一本正经的说了那么多，又不太像开玩笑，的确惹人胡思乱想。
“额~”
“你的意思是，你是地府鬼差？”
“就…就能施展法术？”
“还能在天上夸夸乱飞，专门收鬼的那种鬼差？”
边阿南鼓起勇气，比着手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你为何救我？”
……
“唉，你说得很有道理啊，又少抓一只鬼！”
“哎~~没关系，谁叫我能力强，又心善呢”
“你看看，我辖区内的老百姓，生活幸福指数那叫一个高，全都吃得好，穿得暖，活得比我还滋润”
西君轻轻摆手，做出一幅惺惺姿态，又装作一脸愁容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我真的太优秀了”
“他喵的，还吹起来了，什么鬼差，骗小孩儿呢？”
边阿南看着西君暗戳戳的自我得意，心中腹议不断。
随后。
西君又变得一本正经，盯着边阿南，转为训斥的口气：
“你可知，阳寿未尽之人，自绝肉身，可是会遭到府君更严重惩罚的？”
“尽管阳间一日，阴间一年。但奈何桥每日排队的亡魂，数也数不清，光是维持秩序就得忙个焦头烂额”
“更别说作为首判的冥府一殿，不管是普通鬼差，还是府君判官，都很是繁忙”
“按你们人间的话来说，都是打工人，比社畜还社畜”
“而且你可知，自杀之人，未循天意，根本不在生死簿的记载当中。对于鬼差来说，你的亡魂根本不算业绩，还浪费时间”
“其实，人间的孤魂野鬼，大多也是自尽而亡，只是游荡人间，鬼差懒得管”
西君的语气也是愈加沉重，似乎有些生气
“你年纪轻轻，孽债虽少，但善功未积，而且你今日的轻生行为，孽债又多了一分”
“况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擅自摒弃，实为不孝”
“许多府君也最是痛恨你这种不忠不孝，浪费生命之人，再加上自杀者前往黄泉路，又有插队乱纪之嫌，罪上加罪”
“轻者，罚入平常地狱，直至阳寿耗尽，再入轮回”
“重者，判入各种酷狱，日复一日，遭受各种刑罚折磨。能坚持至阳寿耗尽，多是九世修来的福分”
“而大多数阴魂，皆是忍受不了冥府的酷刑，往往直接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西君唠唠叨叨介绍着，掐起手指，又喃喃道
“像你的话，假如本该活到100岁，给你打个折，算还剩70年阳寿”
“判罚到地狱里，70乘365”
“啧—啧—啧—”
“就得待2万5千多年”
西君越说越起劲，慢慢凑到边阿南的耳边，继续鬼魅低语道：
“2万5千多年是什么概念？”
“意思是，几乎所有地狱酷刑，你都有机会临幸！”
“什么刀刮剥皮，什么屎尿淹没，什么油泼火烧，花样多得很，有些我都没见过！”
“恐怖不恐怖？害怕不害怕？”
边阿南算是听明白了，这西君唠唠叨叨，逗傻子呢，越说越玄乎，也调侃道：
“那…”
“你救我不算渎职？肯定也会被地底的府君责罚吧？没事儿，刀山火海，我陪你嘛”
西君被呛了几句话，有些尴尬
“咳咳——你这小伙子，真是不解深意”
“一般人，我可不管，大半夜追追剧，它不香吗？”
“要不是，你我算半个同行，我才不会救你！”
边阿南听闻，感到疑惑：
“同行？”
“什么意思？”
西君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原地踱步起来，悠然自得地说到：
“你可能还不知。其实，你与我一样，也是鬼差啊！在人间，也行勾魂之职”
“什么鬼？你别瞎说好吗？”
边阿南感到惊讶。
西君没有理会：“当然，与我也有所不同”
“首先，按人间的话来说，我是死人，你是活人。抛去鬼差的身份，我与普通鬼魂其实别无二致；但如非我意，活人也是无法看见我的”
“而你能看见我，又能触碰我，说明你要么不是常人，要么就有阴司印，有行阴阳之能，有辨阴阳之伪”
“当然，按工种来说，我算长工。只要人间有百姓祭拜供奉，就能与天同寿，可以永远留在人间行勾魂之职，不入轮回，府君也不得随意撤职”
“而你，只能算临时工。府君不仅可以随时撤职，而且待你阳寿耗尽，鬼差之职也会自动解除。那时，你仍需前往黄泉，再入轮回”
阿南眉头紧皱，哑口无言。
西君指着边阿南的额头，继续说到。
“你看，你右边眉眼上的伤痕，其实就是阴司印。”
“多半是你年幼之时，恰巧碰见人间大灾大难，府君按特例，需巡游人间。见人间亡魂充盈，鬼差又忙得不可开交。府君就会挑选一些临时工，赠予阴司印，赋以鬼差之职，减轻冥府引渡亡魂的压力”
“可能你正好遇见的府君比较匆忙，或者比较调皮？竟将阴司印藏于你的伤痕皮肉之下，你不自知，所以久久未能激活”
“而你今日寻短见，阴司印以为宿主遇险，封印自解，并召我而来”
“我本以为，是哪位同行撞见了猛魂恶鬼，请求帮助”
“谁知，是你这小子玩自杀！”
“大半夜的，你没事干啊！这么冷！”
…………
…………
絮叨许久，没完没了。
西君干脆将边阿南带去了后山腰，要他参观供奉自己的祭祀小庙。听西君说，就是多年前，考古人员发掘出的遗址。
边阿南一路上心有所想，本以为小庙遗址地底掘出，应当断壁残垣，甚至应该没个庙形。
但到了后山腰，发现西君的小庙真的存在，小庙竟然灯光璀璨，红砖绿瓦，青烟缕缕。
所谓的小庙不仅完完整整的存在，而且也不像祭祀之所，更像世外高人的避世之地；恍惚间，竟如天上的清都紫薇。
边阿南很是惊讶：“不是说，只是个破败遗址吗？怎么看着如此华丽？”
西君笑得有些放肆，高兴坏了：
“虽然我也不知自己前世功德几何，但想必定是一方为民为国的良人，所以百姓为我建庙才如此不同。而且你既为阴司鬼差，与生人所见大相径庭”
“没错，你所见的，就是蔽舍初时模样”
话罢，西君飘离地面，化为白烟消失不见，藏了起来。
边阿南回过神来，慢慢接受了现实。
…………
见边阿南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西君非常高兴。
大抵是许久未见同类的原因，话匣子打开后就关不上了，拉着边阿南猛聊天。
繁星点点，一人一鬼一猫，就坐在小庙门口，也不嫌冷。
“对了！你叫边阿南是吧？”
“阿南，你这种鬼差临时工，可比我们舒服多了，能乱跑，能划水，勾勾魂还能积累阴德，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
“对了，阿南！你玩王者吗？我瑶妹贼六！要不要带你飞啊？……”
“？？？”
“阿南，你喜欢汉服吗？知道哪里有良心卖家吗？我在网上购买的，被坑了好几次！质量堪忧就算了，还死贵死贵的！……”
“！！！”
“你那天人之姿，竟是某宝所助？”
“……”
今日撞见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边阿南的内心久久无法平息。
一人沉默，郁郁寡欢，一鬼激动，眉飞色舞；一猫翻白眼，无了个大语。
就这样，边阿南与冥殿府君的“告白之旅”，不了了之。
…………
不如说，初升的太阳，更是人间的绝色；虽处后山，亦能觑见几分残荷的意境之美。
本以为，地底鬼差与天上仙人并无二致，应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不染人间倦苦。
谁知，到了四更天。西君说着说着，竟停下了小碎嘴，昏昏沉沉，也不嫌弃，倒在边阿南的肩膀上，呼呼大睡起来。
拂晓时，西君嘴角的梦涎甚至浸湿了边阿南的衣襟。
而那只大白猫，也早就钻进西君的怀中，梦中呢喃着，似乎是个美梦。
唯独边阿南默默静坐一夜，一旁怀疑人生。
而且，真如西君所说，半夜之时，边阿南眉眼上的阴司印隐隐发痛，脑中竟多了一些记忆，只是感觉仍有枷锁，难以解读。
…………
金秋送爽，待太阳懒挂枝头。
边阿南终于看清西君山阴坡之下的真面目，后山的海拔高上些许，没有什么农作物。
一眼望去，连绵一面，竟全是高大茂盛的马尾松，松毛和松果鳞片满地都是，皆是生火易燃之物。
很明显，此地向北延绵的大块区域，属于国有林，是不得私自砍伐的国家保护森林。
“昨晚劳烦了”
“我…我先回家了”
边阿南意志消沉，准备道别。西君揉着脸颊，睡眼惺忪。
“啊！这么快就走了吗？”
“你家在哪呀？”
西君见边阿南要走，清醒了几分。
“嗯嗯，我家在沛林市”
“沛林市？我知道啊，它隔壁就是丰都嘛，我知道”
西君一激灵，站起身来。
“八仔！别睡了！快快，收拾收拾东西，走啦，走啦”
西君直接将大白猫扔在原地，径直往庙里跑去，似乎要去收拾行李。
“啊收拾东西？你要干嘛？”
边阿南看着一脸懵逼的大白猫，心中狐疑：“他不会想跟着我一起去沛林吧”
西君很快又小跑着返回。没看见什么大包小包，只是手里抱着一个不大的方匣子。
近身而来，又将方匣子塞进了边阿南的怀中。随后，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个银镯子，一把扣在了边阿南左手手腕上。
“阿南，把我的东西保管好了，八仔也交给你了”
“这才几点，我还得睡个回笼觉”
未等边阿南回答，竟化为了一缕青烟，迅速钻进了银镯子之中。
“啊！这…”
“你跟着我干嘛啊！”
“你不是鬼差嘛，能乱跑吗？”
边阿南有些急眼，真带个鬼差回家，这家里还不得闹翻了天。
一天天，没个清净。
见西君不再现身，边阿南作势想取下手镯，竟发现手镯比手腕小上许多，材质也异常坚固，也不知刚刚如何戴进去的。
“阿南，我可是一片好心啊！”
不知是何法术？隔着虚空，边阿南耳边又传来西君蛊惑的声音：
“你要知道，你刚刚上岗，阴司印对于大街上的孤魂野鬼来说，你就是一盏指路明灯啊！到时候，他们必定蜂拥而至，勾魂之能，你行吗？”
“而且，假如你遇到了报复社会的恶鬼，必定有性命之忧”
“遇到我这个老前辈，算你好运！到时候随便教你几招，招招魂，杀杀鬼，以后肯定业绩俱佳！说不定府君还会给你评个优秀员工”
没办法，三言两句，边阿南就被说服了。毕竟亲眼见到了西君身上的咄咄怪事，对于鬼差之说也不敢怀疑。
“明明自己想去城里玩，还说要教我勾魂，真是个混球”
边阿南心中腹议不断。
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
装好西君的小匣子，背上包，抱起了大白猫（八仔），可能八仔也知是主子要求的缘故，很是配合，一敛先前的嚣张气焰。
也不怕迷路，边阿南找准方向，沿着后山腰，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来时的山路。
秋天真的很美。
等到了山底，在一条小溪旁又遇见了两个陌生的村民，发现他们正在播撒种子。
或许老人家也是难得遇见一个小伙子，打着招呼，十分热情。
边阿南也好奇，都十月份了，顺口问了问他们在种植些什么。
老人家喜笑颜开，说是小锦花。念念有词，还说它很有医药价值，将来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关于养花，边阿南也有些心得。大学的时候，边阿南也不爱玩游戏、又懒于社交。
唯一爱好就是在宿舍鼓捣着养花，只是参加工作后再也没了此类的心思。
但关于小锦花，边阿南却知之甚少，只知道它的种植培养期比较长；似乎在市场上，价格也不菲。
小锦花的花语是什么呢？
边阿南一路上苦苦回想，直到上了回沛林的车，仍是未能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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