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陈晚月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握着话筒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徐伯伯出……什么事了吗？”

        正在小洋楼二楼楼梯和何岳说话的贺云洲猛然抬头，看到小姑娘脸色变化莫测地倚靠在茶桌边，一边点着头一边说：“好，我们明天就出发，你别跟徐伯伯说我知道了……”他稍稍放下些心，看来徐叔人身没有问题。

        两三步跨上楼梯，等她放下电话，贺云洲立刻问：“怎么啦？”

        何岳也跟了上来，焦急地看着陈晚月。

        陈晚月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往椅子上一靠，气呼呼地说：“不知道哪个混蛋往农科院里检举徐厂长，说徐伯伯跟……我妈……乱搞……那个关系，而我是徐伯伯走后门弄进茶研所的。”顿了顿说，“不过老所长说省里的领导们都喝过我做的茶叶，知道我是凭真本事进茶研所的，可是徐伯伯跟我妈的事被他们捏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徐伯伯在公社里为我妈出头，经常去我们家里看我妈，还拍到了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照片，造谣我妈是出轨徐伯伯才离婚的，反正乌七八糟的，老所长说过几天农科院的人要到所里调查，如果是真的，要处罚徐伯伯。”

        贺云洲眉头紧锁，先问紧要的：“老所长有没有说徐叔怎么样？”

        “说了，”陈晚月点点头，“徐伯伯面上一点都看不出，还像以前一样，该上班上班，有空照样去武阳村光照家里，老所长让他最近几天避避嫌，他说答应的事要做好，他不能因为别人造谣的事就不管老人孩子，还交代老所长不能告诉我。这事现在就他们两个人知道，但如果农科院的人来了，那可就人尽皆知了。我们要快点赶回去，找出背后使坏的这个人，绝不能让徐伯伯被人冤枉。”

        “对，一定要找出这个混蛋，心也太黑了，这也能造谣？”何岳气愤地推了推眼镜，“茶研所里谁不知道徐厂长正直无私，把自己的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厂里，说真话，我这辈子最服的就是徐厂长了，人能干还有担当，是个男人！”

        然后他听到干女儿慢悠悠地接口说：“干爹，我很同意你的看法，我也觉得徐伯伯人很好，很男人！我也超级喜欢他！”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怪，他愣了一愣，然后他看到干女儿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看向贺云洲，少年也是点着头说：“我也很同意。”

        少年少女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说：“所以，这未必是件坏事。”他们都太了解徐茂了，徐厂长做事雷厉风行却感情内敛，即使对温含玉有好感也只会隐藏在内心深处，而温含玉更不用说了，虽然生了三个孩子，但对男女感情简直一无所知，或许他们可以借这个契机让他们两个大人都看清自己的情感，如果彼此都有意就在一起，如果实在无缘，那也就算了。

        两个孩子神秘莫测的语气和表情让何岳如醍醐灌顶，他兴奋地搓了搓手说：“很同意，很同意，我想你干妈也很同意。”转头就想往楼下叫吴曼青。

        “诶诶，干爹，八字还没一撇呢，”陈晚月慌忙拦住他，“还是等事情有眉目了再说吧，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出背后使坏的那个人。”

        “对所里的事知道得这么详细，肯定是所里的人，”何岳在桌子上轻轻捶了一下气愤地说，“不是有检举信吗？能不能对一下笔迹看看是哪个混蛋家伙做出这种下流的事？”

        “没有笔迹，那人也是想到了这一茬，所以信里头的内容都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凑出来的，连信封上的字也是。”陈晚月皱了皱眉头，看来这个人还挺狡猾的，把所有能找到他的痕迹都抹掉了。

        “也不一定是一个人！”贺云洲忽然说，“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冲着徐叔来的，也对所里的事很清楚，但应该还有外面的人，徐叔是茶研所里的二把手，有时间自主权，如果是所里的人没有那么多时间跟踪徐叔，而且老刘头那边大门看得很严，如果是所里的人前后脚出了门，次数多了一问就问出来了，所以跟踪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所里的。”他顿了顿斩钉截铁说，“有可能是好几个人串通一气。”

        “没错！”陈晚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冲福尔摩斯贺竖了竖大拇指，“结合上一次陈永昌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在邮局准确无比地找到我妈，村里肯定是有人盯上我们家了，这一次的事恐怕不是单单冲着徐伯伯来的，可能也有我家的份。”她支着下巴陷入思考，到底是谁想要同时对付她和徐厂长呢？或许根本在她，而徐厂长只是个被波及者？

        她看了看窗外浓黑的夜色，心急如焚，恨不得此刻插上一双翅膀赶快飞回到茶研所。

        可是一出沪市没多久，就碰到一截国道修路无法通行，他们只好拐了个大弯，等她紧赶慢赶回到茶研所，迎接她的是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一下车，她和贺云洲一下车就冲进了办公大楼，三步两步上了楼，直奔老所长的办公室而去，结果在走廊被老所长的秘书小吴拦住了。

        小吴把他们拉住：“小陈厂长，省里下来的客人在老所长办公室里面呢，你等等。”又瞅了她一眼，“你这是刚回来吧？”

        “是。”陈晚月稳住身形，气死了，终究是来迟了一步。办公室里隐隐传来人声，听不大真切，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人很多，她往办公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徐厂长也在里面？省里的客人什么时候到的？”

        “在里面，”小吴示意他两人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到办公室他立刻虚掩上门小声说，“省里的客人前天到的，已经调查过这件事了，结果当然是造谣，温知青在去观杨村的十几年从没有离开过村里，而这段时间徐厂长根本就到过观杨，两人之前根本就不认识，连吴主任都为他们做证明。不过结果虽然出来了，可是……”他声音有些迟疑，“唉，徐厂长还好，他在这里十几年了，大家都知道他的为人，不过小陈厂长，你妈妈那边，有些人可不管真相不真相，说话……难听得很。”

        说她妈什么话的都有，最多的就是说温含玉这个离婚的女人耐不住寂寞，借着女儿认识徐厂长的机会勾引他。

        听了这话，陈晚月肺都气炸了。

        她和贺云洲对视一眼，对方的脸色并不比她好看到哪里去。

        省里的调查结果似乎比预想的要好，可这一刻他们醒悟过来了，看来他们还是想得简单了，这世界上有些人比想象的更恶毒和恶心，不管这件事的结果是不是定性为造谣，他们都是输家，而这一次的代价就是温含玉的名声。

        “造谣的人抓到了吗？”贺云洲面上隐现怒色，眸光渐转冷邃，周身都是冷厉的寒气。

        “没有，”小吴莫名打了个寒噤，“人家做的那么缜密，哪里那么好抓。”说真话他有时候挺怕贺云洲的，尤其是少年拉下脸的时候吓得死人，所里那些女孩子想接近他却又不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人长得嘛是真好看，不过也就是个冰山美人，远远看看就好了。

        陈晚月闷声不吭，她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人揪出来为她妈出气，她本身并不在乎别人的流言蜚语，可她妈不一样，她绝不能让妈妈被人白白诋毁！

        正咬牙切齿间，忽然隔壁门砰地一声打开，脚步声在走廊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随后怒气冲冲响起：“徐茂，我不许你回沪市！你给我在茶研所接着干！”

        徐茂浑厚低醇的声音渐渐走远：“老何，我主意已定，不用说了。”

        三人立刻都噌地站了起来，陈晚月悄悄地打开一道门缝，还没来得及伸出头去看就对上了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一个五十来岁矮胖的中年人正把目光从走廊另一头收回来，与她面面相觑了须臾，两人同时发出试探的声音：

        ——“何院长？”

        ——“陈晚月？”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中年人变魔术似地换了张笑脸：“来来来，小丫头快过来，我是老何。”

        被半路抓壮丁的陈晚月快速闪身出去并关上门，把老何往她身后探究的目光挡住，随着他进了老所长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木沙发上的调查组的同志，那三个同志见到老何带着一个小姑娘进门都面露愕色，而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所长满脸愁云惨雾，正在摇头叹息。

        见到她，老所长头立刻就不摇了，眉头也不皱了，站起来说：“小陈厂长，你总算回来啦，好好好，老何，现在就看这丫头能不能劝得住徐茂了。”

        老何笑眯眯地向调查组的同志介绍：“你们看清楚了哈，她就是陈晚月，你们喝到的好茶就是这小丫头制作的。”

        调查组的同志个个都争着跟陈晚月握手。这小丫头如今在农科院简直是个神话般的存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创造了无数奇迹：比如小小年纪指导红茶生产线，改良生产工艺，让红茶的品质得到一个巨大的飞跃；比如她自己手工制作出来的茶叶好喝得让人没朋友，在农科院里人人抢着要却又拿不到，稀罕得很；比如她给所里培育出了新的茶苗“金凤凰”；比如她给所里建立了新的销售模式，增加创收……

        陈晚月落落大方应对，寒暄过后，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老所长：“徐厂长想回呼市，不想在这里干了是吗？”

        一听这话，老何脸上又露出了怒色，在桌面上一拍，大声说道：“徐茂这家伙是要气死我啊，小丫头你说说，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当然相信他，但有人检举，作为上级领导我必须来调查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有什么不理解的？而且也还他清白了，没想到他还跟我赌上气了，直接尥蹶子不干了，说要调回沪市去，你听听，这是他该说的话吗？”越说越气，破口大骂，“这家伙，算我老何白疼他了，本以为他做事沉稳，这么一看，快四十的人了，就跟个孩子差不多，还不如小丫头你懂事呢。”

        陈晚月默了默，我……躺着也中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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