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再就业第十三天
陈仪照常赶地铁上班，和每一个雷同的日子一样，工作重复而忙碌，同事的脸熟悉又陌生。
上午十点半，茶水间里零碎几个人，轮流摸鱼的时间和固定地点，看看手机分享新鲜的瓜。
陈仪一向不太喜欢说话，想加入同事的话题，话语在嘴边盘旋很久，等思虑周全的时候话题已经跳到了下一个，只能默默把嘴闭上。
“快看微博！那个网红饭馆炒作瓜又更新了！”
一个女同事低声喊了一句，众人都匆忙把手机打开，赶赴一线吃瓜现场，截图在小群里传阅。
陈仪记得这家饭店，那道梨撞虾的味道很不错，老板也是个很好的人，拥有她艳羡的性格。那样的人一定做什么事都能很出色吧，就算面临一大堆的指责，陈仪关注的那个微博号始终没有一点反驳，平静如一潭水。
现在发声的是一个抚城当地小有名气的博主真心话老孙，经常在网上曝光一些抚城的店铺。
“常家饭馆曾经的差评可不少，卫生条件差、价格与质量不匹配。现在歇业两周，把名字撤了，买了炒作和水军，就敢号称无可挑剔的优秀饭馆了？互联网还是有记忆的，常青女士，也就是饭馆所有人，先把自己的债务处理好吧，那天的老人是敲诈没错，你自己身上背的债自己应该清楚。”
附带一张同样位置木门紧闭的常家饭馆图片，显然可见上面落了灰，十分萧条。
一看就隐藏着旁人不知道的内幕，卫生状况与歇业的因果关系若隐若现，铺天盖地的恶劣揣测随之而来。
“这种小馆子还不知道卫生条件多差哦？肯定是开不下去才倒闭的！”
“我之前路过那边看到一次！顾客说饭里有苍蝇，老板还不认结果吵起来了！”
陈仪很快听见同事们的议论声，不少人倒向了看起来有理有据的博主，唾弃几句无良商家，吐槽自己碰上的糟心店家，已然给那家饭馆定了罪名。
“哟，陈仪中午还出去吗？给我顺路带个奶茶呗，反正也不远。”一脸刻薄的同事刚居高临下评价完，看见陈仪扯出一抹笑，理所当然提出她的要求。
还没等到陈仪的回应，她已经开始自顾自地点单，精确到半糖去芋泥的备注。在她看来，陈仪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不一定存在的顺路带东西是陈仪这个新人该做的。
陈仪低垂着头，很久没有开口，眼前浮现起老板提醒插队男生的表情和口吻，笨拙模仿着：“奶茶店不顺路，天热了绕路很累。”
说出口后，堵在心口的棉花突然落了下来，好像并没有那么难，就算同事冷哼一声黑脸背过身去，她反而很开心看见她不快的表情，像吃到弯月梨撞虾那一瞬的心情，惊喜且快乐。
一个不太熟悉的同事偷偷竖起大拇指，脸上浮现友善的笑容，一把把陈仪拉到身边：“真不错！”
陈仪有些无措，四周其他人的眼神很正常，没人觉得她不礼貌，用异样眼光看她，她大着胆子加入了他们的话题，提出自己的观点。
“我去过那家饭馆，味道挺不错的，也很干净。和网上那群人完全不一样，就在大学城那边。”
“那还挺近的，干脆中午过去试试？”
年轻的女孩们七嘴八舌说着中午的计划，陈仪的眉头舒展开来，安心坐在茶水间侧耳倾听。
远在店里的尝青察觉浓郁的感情向她涌来，许久没动静的封印贪婪张开小口，收下那一缕浓厚的情绪，难得吝啬地轻启一条狭窄的缝隙，放出束缚的灵气。
窗台上水苏的蓓蕾绽开，微不可见的小花缀在茎干尽头，像春天。
尝青不知该怎么描述这种感情，似夏天难得的阴天，积攒了很久的雨倾盆而下，最后却只是润湿泥土的小雨，还是积极坦荡的展现在她面前。
她手边放着剥了一半的杏仁，新鲜杏仁一半进了青杏腹中，一半是尝青吃的。小零嘴实在味道很好，只是一小会儿，杏壳堆得小山一样高。
“好像差不多了？”青杏塞了一嘴杏仁，说话含糊不清，指着新买的手机。
“是，差不多了。”
该跳进网里的都进去了，正好一锅能炖下，不需要浪费精力一个一个来。
在经历两天的发酵后，沉寂许久的事件主角终于出现在公众眼中，却是和一桩刑事事件相关。
“感谢青热心市民在查证高利贷连环链中的重大贡献！再次提醒市民们注意身边放贷的熟人亲友，远离不良嗜好，拒绝黄赌毒，切勿因小失大，落入连环贷的陷阱！”
网友们只觉得店主有点毛病，其他饭馆沾了恶劣传闻恨不得立马跳出来澄清，这个店主甚至都去帮警方提供证据，也不管网上热火朝天的议论，一句回应都没有，纷纷戏称尝青为“最刚老板”。
反对方不甘示弱，锲而不舍地在曝光恶劣行径的微博下刷评，企图提醒网友这个既定的事实，不能让举报违法行为的正义和本身的脏乱差混为一谈。
万众瞩目下，特立独行的老板终于回应了微博下方的质疑。只有一句话，简洁明了。
【那位老孙朋友都进去了，你们还有工资拿吗？】
“卧槽！曝光博主就是高利贷连环案的主要嫌疑人！那个借钱的就是他自己！”
尝青两只手忙着剥杏仁，索性隔空在手机上打字回复：【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随着第一个网友将几条线索全部联系在一起，吃瓜的正确打开方式比先前的热度还要高涨，实时全是优秀课代表整理的时间线和各方消息。
“老孙真名孙涛，长期活跃在抚城西部一块，套路娴熟，基本模式为瞄准急需用钱目标，与上线联系银行贷款，再以高利率放贷给目标人物。孙涛的利益集体尽量避免大冲突，在民间隐藏得很好，借贷人往往因为畏惧或羞耻隐瞒真相，加大调查难度。”
“孙某试图用债务勒索本次举报人常女士，通过骚扰、敲诈、恐吓等不法行为破坏其名下财产。再次提醒市民们，遭遇不法手段威胁人身财产安全，请尽快报警解决！”
官方的解释来得很快，重点介绍了套现型高利贷的危害。
水苏盆栽里的魂体还在沉睡，眼角忽地流出一滴清澈的泪，晶莹如露珠挂在叶片上。
受害人从来不止常父一个，孙涛只是太过自信，又不甘心那笔高利贷彻底断送在死人手里，以为一个孤女翻不起波浪，才露出嚣张的痕迹。
一波水军失去发工资的金主，很有专业性地销声匿迹，也有一部分转接了另一单同样的生意——《抚城食记》借着前两天的东风，下场把水搅得更浑，现在水彻底干净了，藏于其中的淤泥需要遮盖。对水军来说，对象是一样的，词也不用改，毕竟都是赚钱，也没什么磕碜的。
尝青把棠沥赠送的大礼包丢给了施平，这几日真是忙得头疼，果然收拾苍蝇只适合当做闲暇打发时间的乐子，不适合每天盯着。
她对重复性评论如“恶意炒作！借流量出名！”做了最后的回应
【施平先生的食评真实可靠，所以建议大家都来店里试试。谢谢为我的炒作添砖加瓦的每一条评论】
网友：？？？我很久没看到这么纯天然不做作的营销了，有被老板谢到
课代表绝妙总结：老板得到流量，孙涛得到银手镯，只有我每天恰瓜都要反复接受万恶之源——食评的美食暴击，所以施平人蒜泥白肉到底有多好吃！你吹了八百字高考作文！
同一天的幸运食客乐开了花，故作随意地丢出自己的图片：“也不怎么样。就是我差点舔盘子的级别。每天的主菜还不一样，真想再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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