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成谜(四)
“怎么样？”苑湘走在街上，左手摇扇，右手举一根糖葫芦。在大街上他倒不怕被人认出了，世人皆知苑湘少主有一把桃花扇，上坠桃花状玛瑙饰坠，随身带着从不离手，小贩们依着传言制造出差不多的桃花扇来售卖，卖的还不错……毕竟总有一些人闲来无聊喜欢借此捉弄捉弄妙龄少女，于是摇着差不多的桃花扇的人便多了起来，而真正的桃花扇长什么样子也无人探究了。也因此苑湘的名声却是……一言难尽了。
“酒楼整体布置没有偏离，但桌椅格局有待完善。”这便是苑湘让沈安在楼下观察的东西。“我已经嘱咐过了。”
“嗯。”苑湘咬下一颗糖球含在嘴里，左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
“赏碗饭吃吧……”街边一个破布缠身的老婆婆捧着碗低声哀求。只见她头发松松塌塌的从头顶耷拉下来，像一层稀稀疏疏的草，蒙了一层灰尘后更显灰白。身上穿的也称不上是件完整的衣裳，就是一块打满补丁的布以遮羞度日而已。
“沈安。”苑湘此人，每每见到街边乞丐，总是要救济一番。他一向光亮清透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哀凄。
“是。”沈安会意，往那只破碗里扔了一把银子。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她不住的磕头。苑湘脚步急了些，像是逃离。
……
明国位置偏西，异域风情浓厚。而启原城却位于明国最东端，各路人马交汇，街上行人服饰各异，别有一番风味。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蒸笼里的热气并香气飘了满街，扑面而来，又拂面而去。追逐打闹的小孩不看行人，稍不留神就贴着行人的腿一溜而过，十分稚嫩可爱。明国女子服饰更加露骨，风气开放，戏园里的歌声飘到街上，真真是……赏心悦耳。
苑湘神色忽地一亮，一抬扇子拦住一个路过的小哥：“诶，这位兄台，不知这启原城最为有名的戏园是哪家呀？”
“那你算问对人了。”这位公子显然未能掩藏住他眉宇间的得意神色，“城西的林夕园，里面的阿萍姑娘可是明国第一美人儿！琴绝！戏绝！”
“谢啦！”苑湘身轻如燕，转眼已不见了踪影。
“诶，我还没说完呢！今日太子殿下驾临，你是进不去的！”
……
林夕园。
苑湘走到门前，便看到林夕园被士兵围了一圈。那小哥的话他其实听见了，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嘛！再说他正想会会这太子殿下。还有……阿萍姑娘。
“沈安，跟好喽！”苑湘踩着树枝围着园子转了一圈，竟没有一处死角，这位太子做事还挺谨慎的嘛。
“沈安！”苑湘低呵一声，沈安雷厉风行，当即悄无声息地放倒了角落处的两个侍卫。苑湘称赞地点点头，眼睛丈量了一下墙壁高度，便飞身一跃，人移风动，他却似那随风飘动的柳絮，轻悠悠的落在园内一棵参天的大树上。要是被他那已经过世的老爹瞧见了，定是要将他好好夸上一夸。
一片树叶悄悠悠落在一个士兵的脸上，他有些狐疑的四处望了望，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复又打了个哈欠，自以为许是昨夜喝酒太晚，困得昏了头脑。
林夕园布局小巧精致，多是南国风情。四处游廊环绕，山石草木相互掩映。虽至秋季，园中依然草木繁茂，大朵大朵的秋菊吐着芬芳，在秋风的爱抚中舒服的摇头晃脑，点缀在亭廊之间。
苑湘如踏平地般在园里的房顶上东窜西跳，朝那琴声起处摸去。
“阿萍，父皇寿宴，你可要答应本宫进宫弹奏一曲啊！”这狂妄的声音，这自称，该是明国太子了。
未闻回应，只闻琴声。时而婉转，时而低沉，时而如睡梦中的呓语，时而如梦醒时的低吟。轻拢慢捻，风儿吹散琴声，荡到人的心尖去。
“妙极……”苑湘坐在屋顶，现时只想饮酒陪欢。他听着这曲儿，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他一时只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听过或是看过这琴谱。
这时一只手臂从他身后伸过来，是那只自己常用的酒葫芦。
“沈安啊……”苑湘笑意满脸，没有回头，接过酒便往嘴里倒了满满一口，顿觉心旷神怡。
“屋顶有人。”屋内，白允执出声提醒。
“什么？”宇文廷，也就是明国的太子正闭着眼悠悠地听着琴曲，朝上睨了一眼，就不耐烦地大声吩咐：“来人啊，给本宫上去看看！”
白允执嘴角无声抽了抽，索性自己起身出去查看情况。
“诶？”那太子奇怪的望着他的背影，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又重新扭头回去色眯眯地欣赏台上的美人。
此时屋顶上的苑湘早听见里面的动静，心道不好，赶忙将酒壶收好，拔腿想逃，却见一个白影翻身上来。
一把利剑直指眉心！
“叮！”一把短刀接上，苑湘滑身到屋顶边缘，稳稳停住，长吁了一口气。
两人在屋顶打斗，屋顶瓦片被他俩踩得“咔嚓”作响，好似再稍一用力便会塌了。他们速度极快，看不清身形，但苑湘隐隐感到，沈安不是来人的对手。奈何他此时也无暇分身，忙着拿着扇子捣乱欲爬梯攻上来的士兵。
“下去吧你！”苑湘鼓足了劲儿一脚踹倒一个刚刚爬上来露出半个脑袋的的侍卫，又使劲儿一推将梯子推翻。眼看着对面那把梯子又要爬上人来，他一提气飞身过去，又是一通手忙脚乱。
满头大汗的推倒最后一把梯子，苑湘喘了几口，垂手举目间突然看见了什么，一个飞身将其抓进怀里。
他细细看了一眼，嘴角一勾，随即喊道：“误会呀误会，大人，草民只是风筝挂到了这个房顶上，便过来取啊！沈安，快住手！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简直是大逆不道！”
“嚓！”两人终于分开，沈安退挡到了苑湘身前。
苑湘拿扇子拨开他，笑嘻嘻走出来，“喏，您瞧！”果真是个纸风筝，大雁模样，颜色鲜艳，十分精巧，不知是哪个心灵手巧的姑娘粘的。
“把风筝放低。”白允执的声音传来。
“额？”苑湘立即会意，听话的放低风筝，露出自己的脸。他一如往日，眉眼含笑，灿若群星，亮如旭日。
苑湘于是也看清了来人。此人着一身浅碧衣衫，绣雅竹滚边，冠嵌玉石，墨发拂肩。他体形修长，薄唇，剑眉，偏偏有一对好看的杏眸，若有秋波，令整个人的轮廓顿显柔和。苑湘心里暗暗腹诽。
白允执矜雅地略抿薄唇，抬眼审视着苑湘，目光移到他手中的扇子时，似是多停留了一会儿。他大概思索了一会儿，转过身，自顾自的飞身下去，声音从下方飘上来：“你们走罢。”
沈安看向苑湘，苑湘也看向沈安。两人皆看出对方眼里的不解，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跑路啊！”苑湘率先回过神来，窜了出去。一眨眼间，身影早已不见。沈安还是愣着的，但也反射性的听命愣愣的跟上苑湘。
打斗声音这么大，就算再无心，宇文廷也是听到了。他早已从屋内跑出，当然，是在安抚了一阵抚琴的美人之后。
“溪公子啊，当真有贼人？”见白允执飞身下来，他连忙凑上去。心里不知道骂了苑湘和沈安多少遍，简直是打扰自己欣赏美女，哦不，欣赏琴音的兴致！
“无妨，只是两个顽皮的孩子。”他拂了拂袖子，站稳道。
“哦。”宇文廷又向上瞅了瞅。不过，对于自己这个得力谋士的话，宇文廷向来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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