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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2)


  曲终舞了,子熙鼓起了掌,她终是移回了目光,再看向子欢时,那人却是怀着些许的怨恨,她眉眼如月牙般弯弯,讨好地笑着,“子欢,我看书上写着,容易生气的人不仅会长不高,还会老,会发福,会长痔疮。别气了吗?”

  子欢仍是蹙着眉梢,瞪了她一眼,道:“长姐说说,是何人所写,如此胡言乱语。”

  只见子熙陪着笑脸,双颊染了抹羞红,“独孤子熙。”

  子欢启唇,欲要与子熙讲理,而却有身着青衣的男子横空而来,他执了酒盏,递于眼前的子欢,道:“子欢,与我饮一杯可好?”

  子欢垂眸不语,面色有些为难,只见子熙冷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了如猎鹰瞪着猎物般的狠厉,道:“谁知道公子的酒里是否干净,若是放什么七七八八的药物...”

  言罢,子熙夺过了秦时祺高举着的酒盏,顷刻,便见子熙将酒盏倾斜,玉液琼浆缓缓地滑落,醇香四溢,亦溅湿了石板,她狠声厉色道:“我们的三公主殿下,自小便是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珍宝,岂能你说饮便饮?”

  秦时祺面如死色,呆怔地立在原处,便见子熙伸出手牵着子欢的手腕,面容又恢复了笑意,一面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一面耐心教导,“书上还说了,倘若吃陌生人递来的酒水,就会长痔疮!”

  子欢漾起一抹笑意,唇角弯了弯,问道:“这本书也是独孤子熙所写?”

  只见眼前的子熙不知何为羞耻,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绝美的面容上亦添了满满自信,“正是如此!”

  “子熙姐姐又老不正经,死不要脸了。”子欢白了她一眼,面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道:“子熙姐姐,要不我们去找母亲如何?”

  闻及母亲,犹如平静的溪流平白地投进了颗石子,惊了水面,亦荡起了波澜,子熙刚缓过神来,便见母亲静静地端坐在御椅上,翻阅着泛黄的古籍。

  “母亲。”子熙又是朝着温枫不矜不伐地作揖,而子欢却扑了上去,如粘糕般死死地抱着温枫。

  温枫抬了眼,瞧着眼前的孩子,便放下了手中的书,扬起一笑,亦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子欢,道:“子欢还是那么活泼开朗。”

  须臾,温枫睨了眼子熙,轻咳了两声,道:“朕还以为子熙殿下见了花魁忘了娘,怎么,子熙殿下见多了这红尘女子,厌了,终究从花魁中回了魂?来朕这寻个寂寞?”

  子熙又是一脸茫然,眼前的帝王喜怒无常,也不知自己又是怎么点着了她的怒火,又是一阵阴阳怪气的妖风,吹得子熙不知所措,“阿娘说的什么话,天下女子再好,也比不得阿娘半分。”

  “还未入睡,子熙殿下又在说胡话了。”温枫一笑,曲着手指轻敲了子熙的脑门,又道:“昨日,子熙殿下又是未归,今早便又有朝臣上奏,说子殿下又在籁音坊里风流,若是家中的娘貌美如花,子熙殿下又怎会日日不归家?”

  温枫仍是不骄不躁地持茶慢饮,出口的话却字字诛心,那一刻,子熙便感得,绝望他妈给绝望开门,绝望到家了。

  子熙垂着脑袋,似受了欺负的孩童,小声嘀咕,“阿娘又不会唱曲,亦不会跳舞。”

  子熙的嘀嘀咕咕,虽是如蚊虫般小声,却是清晰的入了温枫的耳,她冷冷地哼一声,道:“朕倒觉得子熙殿下三番五次的不务正业,日日沉迷温柔乡,应是口袋里很有钱吧,如此你的月银也该停了。”

  打蛇打七寸,这使本就不富裕的子熙更加雪上加霜,子熙心头一堵,心情像是行驶在五十条减速带的道路上,不仅颤得慌,更是无绝期。

  子熙蹙眉,楚楚可怜地望着温枫,而眼前的那人仍是不为所动,“阿娘,别啊。”

  而一旁的子欢却是掩嘴偷笑,而不远处的子稷亦摇头轻笑。

  “子熙。”温枫唤了她一声,只见子熙回头,母亲的脸色已染了些许严肃,她笑着应下,母亲又道:“当年你离开楚国之时,你的父皇刚驾鹤西归不久,那年,你走得匆忙未能祭拜一二,今日,你该去看看你父皇了,他该想你了。”

  子熙的笑颜像是冻住了,渐渐地凝固,她那失了灵气的眸子呆愣地望着温枫不言,久而久之,子熙终是弯着身子,又是深深作揖,“诺,儿知道了。”

  子欢伸手揽过子熙那如木头般怔怔立着的身子,子欢依旧笑靥如花,而子熙却因重重心思,扯不出半点笑来,子欢道:“长姐离家已经有六年,父皇也等了你六年,父皇该有多想子熙姐姐。”

  子熙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暗道:“但愿如此。”

  ——

  辞了宴上众人,子熙独自挑着烛灯,行过这陌生的宫道回廊,终是在迷离灯火中寻到了供奉先祖的太庙。

  殿前仅有两名小太监迎着晚风,顶着星空静静地守着,子熙如青松般立在殿门,她仰着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太庙,心底却涌出了不可言说的惆怅与彷徨。

  灯光将子熙的影子拉得好长,小太监先是诧异的惊恐,见眼前的子熙不是魂,而是活生生的人,他松了口气,弯着腰,颔首低眉地子熙推开了殿门。

  子熙道了声谢,便抬脚跨进了门槛,入殿后,子熙便双膝跪地,双手碰地,而额头亦碰地,“吾独孤子熙乃独孤宗氏之子弟,南楚皇室之嫡系,再此叩拜各位先祖。”

  殿内的烛火随着习习晚风轻轻地摇曳,子熙抬头,殿内的灵堂置满了牌位,墙上亦挂着历代先皇的画像。

  子熙寻到了祖母的牌位,又是一拜。

  久之,子熙含情脉脉的目光落在了独孤睿泽的牌位上,她起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朝着他走了过去,倏然,子熙启唇,唤了声,“父亲。”

  只见子熙便从怀中掏出了干净的帕子,慢慢地铺开置于灵前,又见子熙掌心中持着黑墨色的瓜子,须臾,子熙便认真地在他的灵前磕起了瓜子。

  子熙将瓜子壳整齐有序地摆放在帕上,边磕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臣觉得今日的瓜子甚是不错,奈何先帝陛下已经归西,吃不着了,那臣便做一回大孝子,吃给您看。”

  此刻,大逆不道之事,独孤子熙偷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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