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牺牲品
“王八蛋才娶你做媳妇儿。”他用力推开我，我倒在了地上，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张开嘴哇地号哭起来。
我那天深深地被伤了心，我顶着一脸鼻涕眼泪回到外公家的时候，外公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家里，任我怎么敲门都无济于事，我那时也是真傻啊，站在门口不停地敲了好几个小时，我知道外公是在家的，他就是不开门，于是我捡起地上的半块砖头，奋力朝窗子扔去。
那是外公第一次打我，他恨我但他从没打过我，只那一次，外公打开门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他一只手把我紧紧拽住，另一只手上拿着最细最细的树枝，狠狠朝我屁股上甩去，一鞭又一鞭，我哭得失去了心智。
后来我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我一个人问着路，跳上一张完全不认识的班车，从此回到父母家。
而现在才知道，我竟做了外公与易川妈妈地下恋情告吹的牺牲品。
而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的外公要恨我，易川妈妈要恨易川，因为他们的心中有愧疚，对自己曾经出轨的愧疚，于是他们的爱人死去，他们便把这种愧疚变成了怨恨，转嫁到了别人身上。
我与易川真是一对可怜虫。
第二场雪在那天夜里悄无声息地落了一地，南国很少下雪，这样大的一场更是十多年没有见到，一直到正午，鹅毛般的雪片还在纷纷扬扬飞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跋涉，想要去找一个人问清楚一些事情。
我想问问他，是不是知道了我外公和他妈妈的事，所以才会毫不留情地把我从他身边身边推开；我想问问他，到底爱不爱我，如果他爱我，那么我一定要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什么也不管。
可就在我要出小区门的时候，被门卫叫住，““薛雨楠，有你一个包裹。”
没有办法，我只得签字领了出来，站在雪地中哆嗦着打开包装，然后一下子傻了眼。
打死也不会想到，里面是一沓花花绿绿的照片，而照片里的男女主角，是我和易川。
包裹里不但有我和易川一起逛超市，一起带孩子散步的照片，更夸张的，甚至是从对面公寓偷拍到的家里的场景，拿着这沓照片我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我们被人跟踪了。
薛雨楠，你的人生真狗血！
我看着那叠厚厚的照片，心中一阵一阵地疑惑，到底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答案在一封信里，和照片一起寄来的，上面写着，“一年前你把我整得那样惨，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会抓住你的把柄？”
我苦笑了一下，林娇，居然是她。
“林娇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对着电话那头质问道：“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两清了。”
“你怎么那么天真呢薛雨楠。”林娇笑得欢快，“我可还没有玩够。”
“那么，你想要怎么对付我？”
“周星马上要去意大利了，不如我们再来赌一把，看他这次会抛弃谁。”
我冷笑：“他都要走了，你就不能放我一马？”
“或者我可以把这些照片给如玉，到时候看着你们反目，也算解气。”
薛如玉是我的软肋，我只好向林娇认输：“你想要怎么赌？”
“周星明天便要飞走了，今天晚上我的生日宴，他会来。”
我冷笑：“周星已经不再相信我，这个局对我不公平。”
林娇显然是事先有准备，她说：“当然不会像上次一样，这一回，你给周星打电话，说要在出国前再见他一面，只要他离开我的宴会哪怕一分钟，就算你赢，如果你赢了，我保证不把照片给如玉看见。”
“听起来很公平，林娇，我希望你说话算数。”
“好。”
我放下电话，拍了拍身上堆积的雪花，突然就有些感叹起命运的无常来。
一年了，这一年里周星从未和我有过任何的接触，他恨我，讨厌我，甚至在平时上课时也要坐得离我远远的，他要出国的事，我也是从林娇口中才知道，谁知道如今我还要再拿他赌上一回，他就是这样恨上我的，再来一次，他会不会恨我恨一辈子？
说实话，给周星拨过去电话的时候我心中不无忐忑，那时候夜幕刚刚降临，林娇的生日宴会开始了，昏黄的路灯的光晕在雪地里反射出晶莹的色彩，我围着厚厚的围巾站在酒店外面，听着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我有点担心，担心他看到是我打去的，会直接挂掉。
“薛雨楠？”嘈杂喧闹的背景中，周星的声音听上去那么令人安心，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叫了我一声。
我吸了吸鼻子，对他说：“你要出国去了，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什么用，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他说，他的语气很冷漠。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在你离开前最后见你一面，我在酒店下面，就见一面。”
他说薛雨楠，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一年了，他从未原谅过我。
“周星，请你相信我一次，一分钟就好。”
“没有这个必要了。”他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我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里，慢慢蹲了下去，感到胃里一阵痉挛，过了不一会儿，有人走到我面前，精致的高跟鞋红得耀眼，我抬起头去，那人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薛雨楠，你败了，他连一分钟都不愿意给你。”
我无力地点点头，“这是我应得的。”
林娇递给我一个粉红色的U盘：“这下我们才算是两清。”
我不可思议地看她：“可是我输了……”
“你怎么那么啰嗦，到底要不要？”
我终是接过它，很真诚地对她说：“谢谢你。”
没想到林娇也是苦笑：“我也输了，这一年里周星从没有爱上过我，我努力了那么久，不过与他做成朋友。”
我有些动容地说：“有些事强求不来。”
“如果你真想见周星最后一面的话，薛雨楠，你可以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没想到同病相怜之时，我与她竟能摒弃前嫌。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周星有些萧索的身影在欢声笑语的人群中显得很醒目，我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酒，走到他面前：“你不想见我，我就只好上来找你了。”
周星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你怎么……”
他没有说完便被我打断：“来，喝一杯，算是为你践行。”我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周星只拿疑惑的眼光看着我，瞧见他这样，我又喝了一杯。
终于在第三杯时，他抓住我的手：“薛雨楠，不要这样糟蹋你自己。”
我向他笑：“我糟蹋自己，你是否就能原谅我？”
他垂眼：“我原不原谅你并不重要。”
“可对我来说很重要，周星，我不愿你一直这样恨我。”
“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该说谎。”
“其实我没有说谎。”我又喝了一杯，感到脑袋里像灌了铅，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那天真是我生日，我外婆是在这个日子死的，所以我从不过生日，你听到了吗周星，我没有骗你。”
周星气得嘴角都在抖，他狠狠抓住我的手：“你还是在骗我！”
我连手里的痛都感觉不到了，而是很开怀地笑起来：“我喝醉了周星，喝醉的人是不会骗人的。”
“不用装了。”周星咬着牙向我道：“我早知道你的伎俩，你这么做是想让我感到内疚对不对，你就想这样惩罚我。”
“对。”我说，“可你每次都上当不是么？你太善良了，活该被人骗。”
周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手上愈发用力：“你老实告诉我，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就这一次机会，不准再骗我。”
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我使劲吸着鼻子，对他说：“我已经说过了周星，信不信是你的事，我还很忙，我要走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我甩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一步步走得踉踉跄跄，周星亦步亦趋跟上来，“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凄凉地对他说：“因为你要走了，让你心存歉疚，你便不会忘了我。”
周星咬牙揪着我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我真想这辈子再也不遇上你这样的人。”
“你一个人在国外，要好好的。”我觉得自己快要不省人事了，已经开始说起胡话来，心里记得有很重要的事没办，可就想不起是什么。
周星脸上半是愧疚半是愤怒，“薛雨楠你真是一个王八蛋。”
“周星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我拽着他的衣角，“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不办我会死的，你能不能帮我打一辆车，我快要撑不住了。”
他终究是善良的，他为我打了一辆车，问：“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摇头：“不能告诉你。”
周星叹了口气：“你这个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那么，就再见吧。”
他说：“再见。”想了想，又说：“生日快乐。”
我满嘴喷着酒气痴痴地笑：“你终究还是信了。”
“噔噔，噔噔……”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摇摇晃晃地站在易川家门口，一下一下拍打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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