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住院
“多好的机会啊薛如玉“我说，“他受伤这段时间你可以天天照顾他，不愁没机会日久生情。”
小小也附和道：“展现你贤妻良母气质的好机会啊，千万不要错失良机。”
我自己觉得我的话颇有点欲盖弥彰，好在如玉并没有问我什么，她只是突然尖叫一声：“哎呀，万一他醒了肚子饿怎么办，我现在去给他做点粥什么的还来得及么？”
正好那时候我妈带着熬好的鸡汤来，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把鸡汤给了如玉，我告诉如玉，就说是你亲手熬的，他一定很感动。
如玉不肯要：“雨楠你也是需要补充营养的。”
我笑笑说：“当然不是白给你的，今天我给你一碗，将来一定让你赔我十碗，你可得记着别忘记了。”
如玉终于答应，感激得恨不得在我脸上亲几口，提着保温饭盒走了，我无奈地笑了笑，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对易川表示一点关心吧。
我没有多久便出院，易川却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那段日子我才对易川的另一个职业有了些许认识。
住院期间来看他的多是些有钱人，大概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吧，看那些人的排场就知道易川的生意来头不小，病房里成天塞满了鲜花，薛如玉定时会把它们拿出来扔掉，易川对那些人的态度很敷衍，也许它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没有人是真正关心另一个人的。
只有另一个人不同，那就是薛如玉，易川住院期间，除了生意伙伴，守在他床前最多的，就是如玉了，她对易川的无微不至让我感到，他们就像相濡以沫的夫妻一样。
但这其中最让我奇怪的是，从头到尾竟没有一个他的家人来看过他，我算和易川认识有十年吧，这才发现，我对易川家庭的认识仅限于知道他有个奶奶，有个表弟陈修文，还有陈修文的妈妈是他姨妈，别的一概不知。
陈修文一家现在都在国外，而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故奶奶都没有来看他，想必是不在了，那么他的家人呢？爸爸妈妈或者兄弟姐妹，难道都没有么？
这些我不知道，连薛如玉也无从知晓，那段时间如玉与易川的关系发展神速，我和小小偷偷在外面看时，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能看到易川亲昵地揉着如玉的头发，如玉说她最喜欢易川揉她的头发，好像他们之间很亲近一样。
他们真的变得很亲昵，而我只进去探望过他几次，和秋一起去的，我们给易川带了水果，如玉悉心地用水果刀削好，递到他面前，举手投足中带着十足的默契。
受伤的易川比平时温和多了，事实上在废墟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同起来，他现在开始会笑了，也会和人多讲几句话，甚至眉宇间的严肃都少了几分。
我也曾偷偷去看过他，站在病房外面，隔着门上的玻璃，无声观望。又一次如玉在他床边睡着，他大概是醒来早了，我看见他轻轻地拿起一件衣服盖在如玉身上，然后从枕边拿起一本书来看。
我站在门外，刚想离开，他突然看到我了，他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也趴在玻璃上看他，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竟是悲伤，我想让他高兴起来，我把脸贴在玻璃上，眼睛鼻子嘴巴挤得变形，一边还做着各种鬼脸，然后他扑哧一声笑了。
他笑的时候惊动了如玉，我吓得立马蹲下去，然后我偷偷摸摸地走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后来很长时间我都不敢面对他，这并不全是因为如玉，而是因为在废墟里说的那番话。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就要死了，所以胆子很大，我居然又向易川承诺了一遍自己要嫁给他，现在脱离了危险，反倒不复当时的豪情，于是再见面时，也就多了些尴尬。
后来易川开始能走动，他出院的那天我们都去送他，他告诉我们说，因为房子在地震中塌掉的缘故，他以后不再经营乐器行，而是用更多的经历去管理自己的酒店。
其实这对他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吧，我一直都搞不懂他为什么偏要经营那个根本没有盈利的店面，这或许是一种情怀，现在那地方不在了，情怀也便消失了，他不想放弃也没有办法。
这让如玉很失落，乐器行是他和易川之间的一根绳子，没有了乐器行，她就不再是易川的员工，以后要用怎样的理由，再去陪在他身边，会不会在时间的冲刷下，他和易川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丝丝情分，也会很快消失不见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也没有人知道以后会怎样，只是过了不久，我收到一条来自易川的短信，上面写着他新家的地址。
那个地方离我们学校不远，乘公交车只有两站的距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的地址，总之这段时间以来，我面对易川的时候总是很心虚。
于是我只回了一条恭喜之类的信息，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往后就很乏味了，宿舍教室两点一线的生活，日子过得波澜不惊，除了偶尔和小小如玉一起出去吃吃饭逛逛街，我几乎都是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时间也就一天天的没了。
转眼就到期末，紧张的考试周到来，没想到就在那个时候，却收到易川生日宴会的请柬。
易川的生日是在六月二十八号，听说以往他从不过生日，但是今年，却出乎意料地举办生日舞会，地点偏偏不在自己的酒店，还郑重其事地给我们发来请柬。
那时候我才开始预习整个学期的课业呢，对易川的生日宴也没有多大兴趣，但薛如玉很兴奋，他太久没有见到易川了，这是唯一一个机会。
薛如玉忐忑着准备了好久，她一直是个淡定从容的姑娘，独独易川的事常叫她乱了方寸，易川生日以前，她就因为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梳什么发型而搞得我焦头烂额，恨不能每天躲着不见到她。
二十八号一大早如玉就来敲我们寝室的门，把我从睡梦中揪起来，然后接下来的一整天完全像个神经病，拉着我化妆做头发试衣服折腾得鸡飞狗跳。
我自始至终没提起兴趣，而且毫不掩饰心中对如玉的鄙视：“我说小姑奶奶，这就是一个生日宴会而已，又不是你要结婚，搞这么隆重干嘛？”
如玉一脸严肃地批评道：“终于有一个在易川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而且我马上又要出国度假两个月，不让他记忆深刻一点的话，两个月以后忘了我怎么办？”
“得了，您尽情折腾吧姐姐。”我虔诚地对她做了个揖。
不得不说，薛如玉真的是一个美人，素面朝天时就很吸引人的目光，那天精心化了妆，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她穿上淡雅的礼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我简直瞪大了眼睛，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神仙姐姐。”
她那天画了并不夸张的妆容，加上如玉本来皮肤就很好，稍加修饰以后更衬托出超凡脱俗的美，精致的五官像是经过严密计算而量身定制的，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这样一个美人，在舞会上，应该能获得所有人的注目吧。
如玉果然成为舞会中最受欢迎的姑娘，那天的如玉优雅而高贵，身上透着成熟风韵，数不清的已婚未婚男士排队邀她跳舞，并且没有人想到她还只是一个学生。
如玉深陷舞池应接不暇的时候，我看着舞池中的红男绿女，突然想到了陈修文，他现在怎么样，等到肾源没有，他说过会偷偷回来看我，他是一个爱热闹的人，那么会不会，他就混迹在这些人中，不让我发现呢？
我知道自己又想多了，想起陈修文的时候我就会感到胃痛，今天又喝了酒，竟然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于是我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去吹风。
阳台果真安静不少，有风微微吹着，不冷也不热，夜幕已经降临，但天还不是黑得太厉害，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浮在天幕上，一闪一闪的，而这个城市已经华灯初上，倚着栏杆向下看去，穿流的车辆和霓虹灯汇成一幅光影交织的图画。
然后我才发现，易川也站在那里，他太安静了，他好像一直是个那么安静的人，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他没有看见我。
易川本应该是今天的主角，满屋子人瞩目的寿星，可在大家都在感受舞会的欢愉时，他却在这里一个人吹风。
我慢慢走过去站到他旁边，他看到我，只是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我问他：“大家都等着祝福你，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生意场上的人，没有谁会真心祝福你。”
我就问他：“那为什么还办舞会呢，既然不喜欢？”
他只是淡淡地说：“从前的一个朋友，这是她家的酒店。”
我笑道：“你的那个朋友，是女的吧。”
他没有否认，而是问：“雨楠，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我有些尴尬：“没有”
“没有就好”他仰着头专注看着天边，“我希望那天说过的话，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我也很可疑附和着笑了几声：“那天说了什么？你不提我都忘了。”
他还是看着天边，并没有转过头来，只说：“忘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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