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艰难的一夜
苏泽清的右手或许已经断了吧。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原来这不是个普通的病房，里面还有一个小卧室，里面多的是秦羽拿来折磨人的玩意儿。
苏泽清像一个可以任意折叠的玩具，在铁质的工具中被不断磨损。
他被折磨了一晚上，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不红的地方。
他侧着身子，睡在地板上，暗淡的光瞥着熟睡的秦羽，秦羽睡在床上。
他说，“你是我的狗，狗就该睡在主人的脚边。”
与虎为伴，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命运，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早。
身体的窃听器，他一定要取出来，才会在昨晚那样激秦羽，他以为秦羽会剖开他的小腹吓他，取出那个没什么用的窃听器。
可他依旧拿不准秦羽的脾气，换来的是这种程度的折辱。
很脏，脏得他恨不得褪一层皮，可他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腿已经麻得只剩下力气发抖， 黏腻感被裹满了全身，这屋子太大，他爬不到浴室，即便爬过去，也没法子洗干净。
苏泽清的身体内部涌起来一股巨大的反胃感，他以为自己早就放弃身体的所有权，只为他自知的灵魂战斗。
可依旧难受地想去死，幸而，他明白眼泪没用，即便是天大的绝望屈辱，都刺激不了他的泪腺。
干涩的眼睛和夜色混为一体，粘稠的黑夜入了体，苏泽清撑着手臂坐直，望着窗口外无尽寥寥的黑夜。
来这儿，不是上赶着被秦羽折磨，
他来这儿，是赌，是孤注一掷。
拿自个儿的命来找到秦羽的弱点，总有很多失误和惩罚，这并不令人绝望，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完成。
苏家17年前的船舶案，他也只能靠着接近秦羽才能查到。
去找伯父，那个人比秦羽好不到哪儿去，别说让他查到什么，恐怕只是打草惊蛇。
他撑着手臂缓缓爬到秦羽的床边，审视着这张脸。
若不是敌对，也算得上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可惜，攒了一肚子坏水，存了浑骨子戾气。
静谧夜色，安静只余下几声鸟鸣，秦羽厚壮的手臂环着自己，很没安全感的样子。
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苏泽清很想嗤笑秦羽这副可怜样儿，像是短暂地从受虐者的身份抽离出来，毫无颜色的双眸只剩下鬼魅和决绝。
他胸前的伤痕是被刀片划的，只划破表面，会流血，再生疤，长出一点新生细胞的时候，又会被划。
秦羽要这样耗他，具象化地叫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盯着蜷缩成一团的秦羽，苏泽清冷漠地盯着他环双手抱头之外露出的一丁点脖颈。
一个瞬时的可怕想法冒了出来，杀了他，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从前他是个连花朵都舍不得折断的君子，现下，他渐渐抽出藏在地毯下的刀片时，颤抖一秒都是对自个儿的不尊重。
刀片即将要抵到秦羽的脖子时，苏泽清浑身的浊气逆流上无法控制的冲动，就差一点了，可秦羽似乎忽然醒了，环抱着脑袋的手臂，重重往空气里砸，直接推倒了全身紧张的苏泽清。
幸而刀片没有对着自己，不然见血的就是苏泽清。
心脏跳得极快，苏泽清用最快的速度把刀片藏起来，窝在床边像只狗一样躺好，生怕被秦羽看出一点端倪。
可…秦羽似乎并没有完全醒，好像是在做噩梦？
“不…不…走开！别碰我！”滚动的眼珠，害怕地挥动着双手，真可怜啊，那眼睑抖得厉害，像是还有点泪呢。
苏泽清劫后余生般地再度坐起，他欣赏着秦羽这副破天荒的可怜样儿，以为自己会舒坦到哪儿去。
不屑的双眼，毫无光彩的脸，因他一句梦话，又垮了下去。
月光映着他几乎痉挛的脸，他像是溺水人抓住了浮漂，忽然握住了苏泽清的手，低沉的嗓音，绝望地奢求，“爸，救我，我快被他们打死了，爸，别走，我一个人，好怕…”
苏泽清集满嫌恶的神色，逐渐软了下来。
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并不是刺中苏泽清的心弦，他只是也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自己的守护神，自他走丢后再归家之后，就成了父亲的心尖宠。
每每遇到绝境，他都会幻想，他的父亲变成蝴蝶来接他。
秦羽十岁成为孤儿，这17年经历了什么，苏泽清确实不得而知，但他能在梦中唤父亲，说明他们终于有了一点相似之处。
父亲都是他们的守护神，可他们的父亲都死于非命。
或许苏泽清也该去恨把集团搞垮的那个企业，也该找到那个企业的ceo，叫他一命抵一命。
可苏泽清没有，他活下去的理由很多，毕业后的事业打拼，和正逸哥哥的甜蜜生活，环游世界的梦想。
但秦羽，他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仇恨。
他总该要个人来恨。
即便他以为的始作俑者已经去世，但仇恨还在，很不幸，很荒谬，但又合理，苏泽清变成了仇恨的延续品。
“秦羽，真想看到你知道你恨错了人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苏泽清轻叹了一口气，虚无缥缈的眼神，混合在只剩下秦羽低喃的黑夜。
看来是个很可怕的梦，秦羽竟往他怀里缩，勾着苏泽清的腰，才叫这个人稍微安心下来，他紧皱的眉头舒缓下来，心跳声的频率落在苏泽清的大腿根。
“松…”苏泽清抬手挣脱，可他即刻禁了声，如若此刻做噩梦的秦羽，发现他这副可怜的模样，被自个儿看见。
谁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应激的反应，来彰显自己的强大。
或许恨不得把苏泽清毒哑戳瞎，才爽快吧。
“算了。”苏泽清在心底释怀，被裹住的腰成了秦羽安心的港湾，柔软的手心，终是忍不住，轻轻地拍着秦羽紧张的后背。
均匀的呼吸声发出时，苏泽清疲惫的眼皮也已撑到了极点，他仍扒拉不开秦羽的手，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他以为自己能撑到天亮。
可这床太软，他也渐渐失去意识，往下缩在了秦羽的怀里，同他相互环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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