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棋子一
此人穿着一身红衣黑甲，眉目硬朗，走起路来下盘极稳，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有真功夫在身的练家子，并且身手不错，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手摇羽扇穿着文士袍的年轻人，文士袍的年轻人进来后并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这武将身后并不出声。
谢澜打量了这两人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前面的武将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谢澜盯着这张脸越看就越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的。
在她思考时，城主已经笑着站起身来相迎，拍了怕他健壮的胳膊，笑道：“聘儿怎么有空来了？”
“义父”男人对着他抱手行了个礼，然后才道：“听闻城中有神女现世，我来看看热闹。”
说罢，他的目光转向谢澜，看清她的面容后不由怔了一怔，面上透出些许恍惚神色，但他是意志坚定之辈，很快就回过神来。
经此一事，他脸上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躬身朝谢澜一礼：“见过神女。”
谢澜微微含笑点头。
就在此时，一直沉匿的系统忽然激动起来：“检测到宿主周围有霸主出现，即将激活媚骨，请宿主做好准备。”
正拿着茶盏像是喝茶实则在仔细端详来人，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的谢澜忽然一僵。
？！
什么媚骨？系统你又作什么妖？
不等她反应，下一秒谢澜体内突然生出痛意，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谢澜还是手一抖一下摔了茶盏。
“啪——”
瓷杯碎裂的声音在大堂之中异常突兀。
正坐于主位拉家常的城主眼一扫，看向了下边的谢澜，“神女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茶叶不合意？”
声音淡淡，但谢澜能听出他话中的冷意，这个城主怕是以为她对面前的年轻人不满。
他的那名义子也将视线投了过来。他身后的文士青年轻摇羽扇，眼睛却轻轻眯了起来。
像是千百根长针刺入骨髓，谢澜咬紧牙，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太疼了，谢澜觉得只要自己一出声，那声音中的颤抖就会立刻让她暴露。
衣袍下的肌肉疼得发颤，她铁青着一张脸，憋着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取出了留影珠，指尖触碰到留影珠时开始想象自己将系统拉出来狂揍的画面，脑海的情景被灌输进留影珠，同一时间她的指尖也开始发出淡淡微光，微微皱眉闭目。
屋内的人被她的动作震住，虽然还是疑惑，但看到她凭空取出的珠子，以及虽然闭着眼却发着光的指尖，自然认为神女在做一件关乎他们的事，神仙通晓古今，不知现在是不是在测算未来。所以不管他们信不信，此刻都屏息凝神，耐心等着神女。
感受到众人集中到她身上的视线，谢澜绷紧了头皮，不敢有丝毫痛楚的神色，只能在心里暗骂，就知道狗比系统不安好心，上次投胎是带了虚弱buff，这回又来了什么媚骨！
嘶……好痛。
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让她牙齿发颤，浑身血液滚烫，她几乎要将手中的珠子捏碎。
在痛感要冲破极限，谢澜再也忍耐不住决定手撕系统的时候，身体内部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她的骨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身体忽然一轻，磨人的疼痛瞬间消失，顾不得感受身体又加上了什么buff，谢澜赶紧睁开了眼，再久这屋子里的狐狸们就要怀疑了。
暗暗将这笔账给系统记下，谢澜轻轻睁开了带着湿润水意的双睫，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浅笑，视线投向正襟危坐的男人：“刚刚略行占卜，这位，似乎不是一般人。敢问壮士英名？”
那人心中觉得古怪，但还是将名字报了出来：“英名不敢当，鄙姓江，单名一个聘字。神女这是有何指教？”
听见这个名字的谢澜微微一愣，她记起来了，这不是当年的武状元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这装束，他现在似乎是沃州城的城门守将。
谢澜垂下眼，仍旧保持着嘴角快要笑抽了的微笑：“指教倒是不敢，只是以江大人之才，区区一城门守，可太过屈才了。大人——可是有鸿鹄之志与大气运之人。”
她说的含糊，但在场众人都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这下城主激动起来：“神女可是说我儿有……”
城主看看四周，将话咽了下去，慢慢坐下他又镇定下来，压低了声音：“那神女此番降世可是为了助我们的大业？”
察觉到城主眼中的警惕，谢澜微微一笑,收走了留影珠，“我助的是黎民百姓，助的是民心所向，助的是一个盛世太平……”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谢澜轻轻闭上了眼睛。想到了那镇西军丢失的粮草，想到了系统透露的信息，看来刚刚见到的那人就是那盘天下棋局中应验的一字。
但帮助他撬动大梁百年基业的砖头之人，绝不仅仅是这个帮扶他的沃州城主……
是舅舅吗？
不，不可能。
以舅舅的能耐顶多是个被蒙骗了的挡箭牌。大梁倒了，舅舅可不会得到比现在还大的好处，后面一定还有人在策划这一切，只是不知那人到底是谁。
还有十三天，给她准备的时间只有十三天了。
谢澜后靠在车厢上，轻轻叹出一口气。
——
听说神女明日便回疯牛寨，王小柱登时激动地要回去给寨子里的兄弟们报信。
虽然只在城中呆了一日，但神女降世的消息早在城中传开了，他在城里转悠总是听到街头巷尾的人传言神女降世之时的景象。
他听在耳里心里骄傲得不行，毕竟他们寨子的兄弟可是神女的手下，神女可是他们的神女，能给神女做事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做得好了得了神女青眼说不定还能捞个仙官当当。他娘要是知道不得高兴坏了？他王小柱，当仙官！嘿呦！不比那个村东考上秀才的那个好上百倍？
他心里头畅想着，美滋滋地是怎么听都听不够，只觉得这些人绘声绘色地描绘当时情景时说的好极了，准极了。
但当听得越多，他心里便越是不安生，神女这么厉害，怎么会看上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的匪寇？若是……若是他们的神女被别人抢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担心得不行。
又听说他不在的时候城主府的人已经将人迎走，他顿时心里头凉了半截。
完了完了，要是老大知道我在这里还被人挖了墙角，老大绝对会打死我！
他内心惶惶，不停在门口走着，眼巴巴望着城主府的方向。他们会不会是将神女扣下来了？要不要叫上寨子们的弟兄冲进城主府将人抢回来？
直到看到了城主府方向来的马车停在了听香楼前，神女大人下来他才放下心，听闻要去寨子里，他立即要回去一趟，拦都拦不住。
王小柱：得赶紧通知寨子们的兄弟好好打扫打扫，不能因为寨子里的脏污将仙女熏走了。
谢澜没有再拦，隐隐约约有了那种预感，谢澜一下马车就直奔卧室，躺下，合眼，下一刻就在千里之外的寝宫醒来。
睁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帷幕，不远处传来轻微的人声，听声音似乎是晚湘在与人交谈。
谢澜一时没有作声。
“帝姬冕下的失魂之症还未好全，日后恐有多发，晚湘姑娘多劝着些，别让冕下过度劳累。”
“冕下多久才会醒来？”
“这……不知。”
走前老太医提醒道：“冕下醒过来这件事已经有人传至宫外，下面怕是有人要不安分起来了，晚湘姑娘可要注意着。”
送走了老太医，晚湘回到了床榻边，察觉到幕帘中人的动作，顿时一脸惊喜地快步过来扶：“您醒来了，帝姬？身体感觉如何？要进些膳食吗？”
坐起身，谢澜看见了身边忧心看着她的晚湘，自己之前的昏迷看起来像把这姑娘吓坏了。
“我没事，现在是几时了？”谢澜环顾四周，屋内点着灯，看样子她没有离开多久。
“回冕下，已经辰时了，您昏睡了两个时辰。”
感觉到了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谢澜掀开薄被道：“先让人送些粥来吧。”
多年养生生活，即使回到了第一世身强体壮的身体谢澜还是下意识地选了清淡的晚膳。
晚湘应是，安排了宫中侍女照顾着，亲自去了御厨中盯着。
在她走后谢澜便将房内的人挥退，从床上起来，在一处暗墙中敲了敲，很快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房中。
他单膝跪地，“影十三拜见帝姬。”
谢澜面色不变：“将朝中十年的人员调动资料给我，另外，查一下沃州城守将江聘近几年的详细信息。”
“是！”
一阵轻微的风吹过，下一刻谢澜面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从衣架上取了长裳穿上，谢澜拿起一本奏折看起来。虽然还未正式登基，但奏章已经被放进了她寝宫。
她翻了翻，和之前写给父皇的奏章相比，这些压在底下的地方官的奏章就有很多水分了，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对先皇身体的慰问与各种花式马屁，基本也就反应了当朝的官员素质，要从中提炼出有用的信息还要费好些精力。
不多时，晚湘便提着食盒回来了，是简简单单的清粥小菜。先皇刚去，宫内要食素半月，不可铺张，但毕竟是帝姬的膳食，就算是一叠小菜，宫内御厨也要雕出花来才敢送至帝姬面前。
一边用着粥，谢澜一边问：“父皇后院里的人怎么样了？”
晚湘边将食盒递给身边的侍女边道：“目前由太后管束着，那些人还不敢造次，只是奴去取粥时无意间‘撞见’了好些人，询问奴是否可以见您，只是冕下还未发话，奴也就未曾回。”
谢澜微微点了点头，想到这些人应当是来问随葬名单的，“再遇到这些人你也这么做，我现在没时间见这些人。顺便给长秋宫递个消息，明天我会去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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