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九十七章苦药
“姑娘还真是，胆大包天了。”戚辰说道，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不敢。”霍盈也勾唇一笑，不知怎么的，她是越来越不惧怕戚辰这个魔尊了，反倒觉得对方某些时候，还挺好欺负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戚辰倒是不敢坐床边了，他自顾自地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来，一双长腿也不自觉地跷了起来。
“尊主倒是清闲啊。”霍盈侧目看着他，觉着戚辰跷着二郎腿与两人初见时候在道峰山讲学课上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她忽然觉得有一阵熟悉感。
“我方才听见有一位老阿嬷说，你退掉了其中一份汤药，可有此事？”戚辰一只手支着下巴，不慢不紧地说道。
霍盈轻轻一挑眉，怪不得今日会来两次，原来是听到了告状，特地来教育自己的。
“哪份？我都不记得了，”霍盈装傻道，“一天下来喝的药太多了，可我却不知道自己都喝了什么，有些什么用处。”
“有黄连的那一份。”没想到戚辰准确地说出来了。
看来是有备而来。
“黄连？什么黄连？”霍盈继续装傻，她想着，只要自己不认，戚辰就会拿她没办法。
“最苦的那一份。”戚辰继续提醒道。
“最苦？”霍盈歪了歪头，假装苦苦思考的模样，最后说道，“我觉得没有什么分别，都非常苦，令人难以下咽。”
戚辰有些诧异，自己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这霍盈的回答还真是，说一句是一句的，仔细一琢磨后发现，根本就是没有回答，全是周旋的话。
戚辰把身子忽而凑过去，一双乌黑得会发亮的眼睛看着对方。
霍盈被他这么忽然凑过来近看弄得有些不自在了，再加上她确实有耍小性子，退掉了一份药，不免有些心虚，因此，她也不自觉地别过了眼，不敢与戚辰对视。
戚辰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对方，直到对方不敢看自己了，才善罢甘休。
他把身子退了回去，请了清嗓子，似乎一下子就把自己说话的立场抬高了不少。他说：“说你胆子大，还真不是冤枉你，你都敢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话听得霍盈气不打一处使，若还是从前，她定会转身离去，好几天不理睬戚辰了，可如今，也算是寄人篱下了，她也只能默默忍下来。
“……”她欲言欲止，想辩解，又觉得不知该从何辩起。
戚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坐在自己的面前的人，心里觉得有些欣喜，又有些酸胀。
这人似乎又消瘦了一些，看过去脸上虽然还是饱满的，但下颌线却越发明显，当时那个半夜跑到道峰山后山林子里偷吃酥糖的小家伙，不知何时，被自己养成了一只“瘦猫”。
在自己的府邸里，也不是不给吃穿，怎么越吃越回去了呢。地宫里闲逛的野猫都比她有肉。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霍盈眨了眨眼睛，她觉得最近戚辰的行为有些古怪。
有时候觉得他憨憨的，有时候又觉得他毒辣精明，有时候觉得他心性顽劣、喜欢捉弄人，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些隐隐的温柔……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这个人了。
亦或说，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好好识得过他？
“府邸的饭菜可还喜欢？”戚辰忽然问道。
这冷不丁一句话，让霍盈更加匪夷所思了，他到底要干什么呀。
“还行吧……”霍盈回答。
“你若不喜欢，大可说出来，不喜欢又不说，就知道默默地饿肚子，还真是愚蠢。”戚辰嘴里嘟囔着，越说越小声，说道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许是对霍盈的一些埋怨。
“什么？”霍盈侧了侧耳朵，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戚辰这是怎么回事，这前一句后一句的，牛头不对马嘴。
“我让大夫给你开几个带山楂的方子，你也好饭前喝下去，”戚辰继续自顾自地说出起来，浑然没有理会霍盈此刻奇怪的神色，“你可要当真喝下去，别又退回来了。”
“身子是你自己的。”戚辰最后像是骂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一般，骂了一句。
霍盈听在耳朵里，胸口却一直憋了一口闷气，不知道这戚辰到底是捉弄自己，还是一时失了神，说了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最后，她到底也没忍住，问道：“喝山楂做什么？”
没想到不问还好，这一问，戚辰还有些恼怒了，只见他把原本跷着的二郎腿都放下去了，声音也拔高了不少，说道：“你到现在还这般顽固，我也、我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行了行了，我不与你吵了，”最后戚辰又把那二郎腿跷回去了，可神色依旧有些不服气，嘴里喃喃道，“我也不会给你喂毒药，你照着吃便是，你要能长好了，到时候你要不吃不喝，我也、我也不管你了。”
最后半句话，还带着哼鸣，就像孩童赌气一般。
霍盈被他给气笑了，什么叫“不与她吵了”，她连吵什么都不知道，方才完全就是戚辰在自顾自地说话，自圆其说，自己恍若一个旁听，最后这家伙竟然还说出一句“不与自己吵了”，完全占据了道德高地。
“我不就是退了一个药嘛！”霍盈彻底被他弄恼怒了，“我明日好好喝药便是，用得着这般喋喋不休吗？”
不知怎么的，吼了戚辰一嗓子，举动浑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了，还有些闷热了，霍盈一掀被子，还用脚踢了两下。
破被子，不盖了，怪闷热的。
戚辰咽了咽喉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下去了，弱弱地吐出一个字：“腿。”
说着，他扬了扬下巴，目光的终点，是霍盈完全没有被子覆盖的一双细腿上，薄薄的一层丝绸面料，勾勒出了这纤细的长腿。
霍盈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心，眼神满是询问。
“你先把被子盖好。”戚辰的眼睛依旧盯着那双腿。
霍盈也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戚辰，他此刻就像个食古不化的顽童。
算了，不与他争吵了，霍盈心里这么想着，一只手把那被她踢到了一边的被子又扯回来了，轻轻地覆盖上去。
“汤药若是真的太苦，你何不与我说？我吩咐下去，给你备两块酥糖就不苦了，你总这般不吃药的……也不会好的。”戚辰最后说道。
霍盈越发确定，这个人有些不同了。
与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不同了，但她并不排斥他的那种“不一样”，相反的是，这种别扭又奇怪的关心与挂念，总能让她想起一位故人。
那日之后，中午送汤药的人，变成了金将军。
而且金将军这人特别有意思，把戚辰的随便一道口谕，都会贯彻执行下来，比如说，要看着霍盈喝完，一滴都不剩，才能够离开。
金将军犹如木桩一般杵在霍盈的身边，让霍盈觉得这汤药更加难以下咽了。
就在这时，金将军就会熟练的从荷包里掏出两块酥糖，不多不少，正好两块，一脸严肃的说道：“还请霍姑娘好好喝药，酥糖就在眼前。”
这话让人听着就来气，霍盈每次听到金将军这么说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馋嘴的猫。
被圈养起来的馋嘴的猫。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碗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有些红红的，就像一碗深色的血液，看着就没什么胃口，更别说飘出来的味道也是苦涩的，她更是碰也不愿意碰了。
霍盈又瞄了一眼身旁的金将军，站得笔直，她忽然心生歹念，想逗一逗这个看起来无比正经的人。
“我说将军，你这般站着，不累吗？”霍盈试探性地问道。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金将军回答。
霍盈闻言，噗嗤一笑，这人果然呆呆的，于是，她接着调侃道：“我说金将军呀，你真是……”
不料这话还没说完，竟然被对方打断了，金将军忽然侧头过来，依旧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尊主说了，让我与您少说话，他说您太鬼了，我会上当的。”
“什么？！”霍盈忽然拔高音量。
戚辰这个混蛋！
意料之内，又意料之外。
“还请姑娘快些喝下去吧。”金将军又补充了一句。
可霍盈被戚辰那一句“少与自己说话”彻底气到了，加之霍盈这些天在这里烦闷得很，戚辰的态度又没有一开始假装不认识自己那般强硬了，她的胆子确实大了起来了。
只见，她端起碗的一边，缓缓举起来，忽然，手一滑，把有些泛红的汤药洒了一地，还溅到了金将军的双脚。
“姑娘！”金将军忽然喊了一声。
霍盈把那只已经被她倒空了的碗趴一下放回桌面上，有些得意地看着金将军。
她觉得按照金将军那样的呆呆的样子，顶多就是去给戚辰告个状。
巧了，如今的她，似乎连魔尊都不怕。
然而，金将军的反应大得有些反常，他看着自己被液体染红的一只脚，比起生气，显然更多的是害怕。
发自心里的毛骨悚然的恐惧。
他后退了两步，最后身子抵住了那个放有古董的柜子。
霍盈觉得他属实是不对劲了，忍不住问道：“你怎么……？”
她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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