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份子
云九歌发来消息:学长，你们那里有没有随份子的习俗？
周天乐回复:这个习俗应该全国都有吧。
云九歌回复:我有一个台湾朋友，她们村每个月都有酒席吃。
周天乐回复:每个月都有？这未免太频繁了吧。
云九歌回复:我特别不喜欢这种习俗。屁大点事就办酒，然后一群人去送钱，在我眼里除了死人其他都是小事。
周天乐回复:你的观点很独特。
云九歌回复:现在离婚率这么高，结婚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孩子多少岁考上什么学校又关我什么事呢。还每家每户都有个小本子记录，跟记仇似的。
周天乐回复:这叫人情世故，也是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传统。
云九歌回复:我讨厌这个文化，我将来结婚都不想办酒，孩子我也不想办。如果是想着别人还情，那为什么不自己努力赚钱。办酒不就是想着把之前送出去的再收回来么，冤冤相报何时了。
周天乐回复:问你，你随过份子了没。
云九歌回复:随过
周天乐回复:你不想把拿出去的钱再拿回来？
云九歌回复: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要把它收回来，想这些我为什么不想想自己该怎么挣钱。
周天乐回复:真好，以后我办事肯定通知你随份子。
过了几天，奶奶进食的量已是越来越少，连走路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只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让舒心无比心痛。
奶奶把舒心叫来床前说道:“心儿，你去街上给奶奶买点黄纸和红蜡回来。”
舒心知道黄纸是用来烧给去世的人，奶奶现在想要黄纸烧给谁。舒心借村里人的一辆自行车，骑着上街，没想到在半路遇到迎面而来的大伯。大伯面色匆忙，舒心喊了一声“大伯”，大伯也没有答应，径直向村里而去。
舒心加快了蹬车的力度，她想买完黄纸红蜡早点赶回去，不知道大伯又要怎么气奶奶了。等舒心回来的时候又与大伯擦身而过，舒心仍然喊了一声“大伯”。大伯脸上仍然显的匆忙但却点了点头。
回到屋里，奶奶依然躺在床上，可奶奶的眼泪却流了出来，见到舒心，奶奶用手擦去眼泪说道:“心儿回来了。”
舒心说道:“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说道:“没什么，心儿，黄纸你折一折，等会去上坟”。黄纸是一张张粗糙的正方形黄色，对折烧给去世的人，这种纸也叫“冥币”，清明和白事都要用上这种黄纸。
舒心一边折折黄纸，一边想着给谁上坟，今天既不是爷爷的忌日也不是爸妈的忌日，还有刚才大伯来做什么了？
奶奶现在拄着拐棍，舒心一手扶着奶奶一手提着装黄纸的篮子，往父母的坟地走去。在父母的坟山舒心按照村里的习俗跪着给父母烧纸。奶奶站在一旁说道:“从文，阿秀，妈对不起你们，赔偿款我给了老大，祥子今天出了车祸，急需要钱救命。心儿，那钱……以后你要靠你自己生活了。”
舒心说道:“我不在乎钱，我只想奶奶好好活。”
奶奶说道:“你不要怪我，你大伯再怎么不好，也不会拿他自己的孩子来说事。”
舒心哪里还在乎什么钱的事，她听奶奶今天说的话完全就像是临终之言。她不想变的孤苦无依。奶奶和舒心又来到爷爷的坟前，这次是舒心和奶奶两个人都跪在爷爷坟前烧纸，奶奶烧纸的同时点上了红蜡。舒心看着奶奶慢慢地将黄纸往火堆里放，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火灭蜡尽，奶奶才说了一句“老头子哟，我要来找你了哟。”
奶奶去世的时间是五天以后，上完坟后回家连药也吃不进了。舒心很害怕，除了哭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三天后，当奶奶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舒心只有给大伯打了电话。大伯来了以后没有任何好脸色，他的孩子包包刚出了车祸，母亲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世，所以他的脾气也差，一看到舒心哭就吼她:“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能干什么”。
奶奶的白事办了三天，之后送去了火葬场，骨灰埋在村后的山坡上。舒心真的感觉到自己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没有了经济来源更不想去寄宿到大伯家里。晚上灯也不开就坐在椅子上发呆，舒心不知道要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用做了，等着时间把自己的生命抽干即可。跟自己亲的人都已不在这个世界了，似乎自己活着就是多余的，心不知安放何处。我应该和奶奶一起走的，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的人。
人一旦进入牛角尖就不容易钻出来。因为奶奶的去世，舒心的思想进入到一个狭窄的牛角尖里，越往深处想，陷的越深。“死”这个字眼也就出现在了脑海。
周天乐的电话就像一只手把舒心从狭窄的牛角尖里拉了出来，接起电话后舒心的话就没有停过，一边哭一边诉说，周天乐在电话的另端安静的倾听着。当舒心告诉周天乐奶奶去世的消息后，周天乐很担心舒心，她的家庭情况周天乐都知道，就是怕舒心有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感觉才打来电话，他一个舒心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倾诉，是安慰，是陪伴。
周天乐说道:“你来武汉吧，我陪着你。”
舒心说道:“为什么非让我去武汉你才陪我。你不能来随州陪我吗？”
周天乐说道:“明天来。”
挂了电话，舒心又为刚才周天乐说的话而胡思乱想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武汉你才陪我，为什么你不说我来随州陪你。投怀送抱的你才接，从不主动来我这里，到我的世界里看看，站在我的角度想想。
一晚上，舒心都在奶奶和周天乐之间反反复复的折磨自己，甚至想打周天乐，想发脾气，想大吼大叫，想歇斯底里的发疯一次，不管不顾，任性而为。但，当在随州火车站看到周天乐的时候她昨晚想的东西瞬间荡然无存，感到的是一种心灵的慰藉，我的心安放在他的身上。
舒心紧紧抱着周天乐感觉到他的体温，痛哭起来。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他们，周天乐倒觉得有些不自在。舒心却无所谓的越抱越紧，越哭越狠。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值得我留下来，此时此刻我就在他的怀里，肆意妄为。
哭完之后，舒心又想到了奶奶，公交车上只拉着周天乐的手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找了一家旅馆住了进去，周天乐本来的打算就是要在随州陪舒心几天，因为都是学生没多少钱只能住最便宜的小旅馆。
舒心不想一个人待在老家，她怕那种孤孤单单的感觉，怕那种无依无靠，甚至死的思想又会突然出现。现在我只想陪在恋人身边。就这样安静地相偎在一起。
看着舒心一直在思念着奶奶。周天乐觉得应该让她换一种环境换一种心情。周天乐说道:“第一次来随州，你不带我到处看看，难道你让把我关在这个小房间几天啊。”
舒心说道:“明天再带你出去看看。”
第二天，舒心带着周天乐去了白云公园，在白云河上划船，之后又去白云公元对面的革命烈士陵园。气温高的时候两人就坐在公园树荫下的长椅上休息，说话。
看着舒心仍面有郁色，周天乐说道:“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到时候我们去北京看奥运会吧。”
舒心微笑了一下后说道:“就我们两个学生，先不说钱的事。就算去了也进不去鸟巢。”
周天乐说道:“进不去，也可以去北京感受一下氛围。”
舒心说道:“鬼的氛围，还不如在电视上看，也是一样的”。
之后舒心又带周天乐去了随州博物馆，看了看在随州擂鼓墩出土的曾侯乙墓和编钟。下午天气凉快点的时候又带周天乐去了神农公园游玩，并说随州即将建造一个全新的文化生态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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