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交易
“现在嫌我丢人了当初你拖着一条断腿像狗一样爬到我许家门口求救的时候，我可有嫌你丢人”
辜夫人得理不饶人，和辜成当场翻起了旧账。
“你……这是在裴家，你收敛一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辜成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又碍于这是在裴家，不方便动手教训妻子，无奈只能警告她。
辜夫人心里不爽，当初救了辜成，还嫁给了他，甚至拿出许家的积蓄来给他做生意。谁知道没几年，投进去的钱却被败光了。
她好后悔……
但是现在不是和辜成闹脾气的时候。
她脸色一变，对裴锟说道，“裴老爷子，听闻裴宅的槐园养了许多鱼类，不知我夫妇二人是否可以参观一番？”
“槐园哪有什么值得观赏的鱼只养了一些普通鱼虾罢了。你俩也不早说，不然可以和阿震他们一起去。”裴锟笑着，然后吩咐管家将代步车开过来，打算送辜家夫妇去槐园。
“没事，我们走几步路而已，咋还能劳烦裴老爷子帮我们叫车”辜夫人故作客气地摆摆手。
“也好，就当做饭后消食散步。毕竟人到中年，消化系统也不如年轻人了。”裴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再次吩咐管家，“老宋，车不用开了，辜家婶子说要走路。”
别啊，我也就客气一下。辜夫人欲言又止，一脸吃瘪。槐园还挺远的，她今天穿的又是高跟鞋，不太方便走远路。
辜成也傻眼了，看来这裴老爷子真是老糊涂了，连客套话都听不出来。
得呗，都怪这婆娘假客气，现在只能乖乖走路。
……
槐园。
“小震的钓术一年比一年精进，寡人都赶不上了。”姬晏望着自己面前的桶，里面堪堪只有一条巴掌大的小乌鱼；反观裴震这边，已经有了四五条肥美的白条鱼。
“不敢当。”裴震轻笑。
“莫非从灵调司辞职可以提升钓术不成？那若是寡人不当这劳什子帝尊，岂不是能钓得比你多？”姬晏打趣道。
裴震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前上司，“帝尊大人只要静下心来，能钓到的鱼未必比我少。”
“你后悔吗？”
“帝尊这是何意？恕裴某不解。”裴震收回鱼竿，只见又是一尾白条鱼。他将饵挂在吊钩上，再次甩了出去。
姬晏也学着他的动作，将吊钩甩进湖里。
“想当年你也是我们灵调司的青年才俊，明明有大好前途，却突然辞职跑到人世隐姓埋名过日子，不觉得可惜吗？”
姬晏问道。
裴震笑了出来。
不知道这位帝尊是在说哪门子的笑话，原来辞职出来打拼都成了隐姓埋名了？
“笑什么？小震，虽说你在人类世界混出了些名堂，但是对于其余五界来说，你和死了没什么差别。”话毕，姬晏收回鱼竿，只见那端依旧是一条巴掌大的小乌鱼。
“的确。”裴震望了一眼桶里挣扎着的那几条白鱼，叹息道，“从‘裴震’出现在人世的那天，灵调司的盛光剑1就已经死了。但是如果盛光剑不死，死的可就是裴家整个家族。长姐和姐夫遇害，还只是个开始。”
“于是你为了保住裴家，便离开了灵调司，继承你姐姐的遗愿，开始发展商业帝国，以商业大家族的‘表’来掩盖裴家实为驱魔家族的‘里’？”姬晏说道。
“帝尊神通广大，连这都知道了？”裴震有些吃惊，但一想到对方毕竟是九幽合熙，能猜到个大概也正常。
裴家身为最古老的驱魔五大家族之一，牵扯的利益实在过于复杂。但最主要的威胁，还是来源于其余四家族。
驱魔者自古就与妖魔鬼怪誓不两立，四大家族的理念也是如此。可是唯独裴家处在一个灰色地带上，既是驱魔师，又与妖鬼来往甚密，甚至隶属于南境鬼王设立的灵调司，可谓亦正亦邪。
与传统驱魔师理念相悖的裴家，便成为了其余四家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结合当时那种处境，你的真实目的也不难猜到。只不过……其他四家族会因为你从灵调司离职就此放过裴家吗？你和裴老爷子确实与灵调司没有联系了，可是玥玥呢？玥玥可是灵调司的王牌，你不担心吗？”姬晏将钓竿收了回来，只见那头空空如也。
“呵。”裴震笑了一声，“可是玥玥不是在帝尊大人您的身边吗？四大家族再怎么放肆，也不敢把主意打到九幽合熙身上吧？”
“你们裴家还真是信任寡人。”姬晏漫不经心地再次把吊钩甩进水里，抱怨道，“这怎么回事？一个也不乐意上钩？胆儿可真肥。”
“彼此彼此，当初帝尊大人信任裴家，所以才让玥玥降生在了裴家，不是么？至于湖里的鱼，不是它不乐意上钩，而是不敢上钩，您刚才钓到的那条小乌鱼才是胆最肥的。”裴震说道。
片刻后，姬晏的钓竿又有了动静。
“小震，你家湖里还有虾呢？”他还以为又有胆大的鱼又上钩了，收回鱼竿一看，傻了眼，原来是只小臂长短的虎虾。
“有个七八只吧，都是主厨的儿子赶海带回来的。”裴震解释道。
“寡人最讨厌虾了，没有脑子的食腐节肢动物，不宜搭配土豆一起蒸煮，土豆会糊底粘锅……”姬晏抱怨着，似乎对虾深恶痛绝。
裴震一阵无语，这位帝尊大人是和虾有什么过节吗？还是故意指桑骂槐？
姬晏把虾扔回了湖里，湖里的鱼像是接到命令一般，蜂拥而至，一大只虾瞬间就被啃食了个干净。
“四大家族最好安分一些。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寡人会让他们知道，那只虾就是他们的下场。”他的瞳中似是泛起晦暗的雾，使得双眸更加阴沉了几分。
……
“喂——裴总——”
辜家夫妇隔着一条小道和裴震打起了招呼。
辜城气喘吁吁，想歇一会儿，却又被辜夫人拧了一下胳膊，不得不继续走过去。
“辜叔辜婶，怎么不坐车过来？看把你们给累的。”
姬晏见他们一来，立马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眯眼笑着和辜家夫妇打起了招呼。
“晏贤侄也在啊？你辜婶吃太饱，肚子不舒坦，所以就出来溜达溜达。”辜成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回答问题。
然而，辜夫人又拧了他一下，低声道，“谁是他婶儿？我哪有这种亲戚？”
“你别给我添乱。”辜成一把拍开她的手，冷冷地丢给她一句话。
二人交流的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地传到姬晏的耳朵里。
他脸上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二位大老远追着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要找裴叔吧？”
辜成手掌一拍，“哎呀，贤侄果真料事如神，颇有裴家人的风范啊！”
姬晏根本不领受这个马屁，心想裴家人的行事风格都是他亲自调教的，要说像，也应该是裴家人像他才对。
“辜先生。”裴震微微点头致意，阻止了辜成继续拍马屁。刚刚辜成的话让他差点冒冷汗，马屁精拍马屁都拍不对地方，直接拍马蹄子上去了。居然还将九幽合熙看作小辈，胆敢以“贤侄”称呼他？
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裴震有心暂时保他一命，不为其他，就是不想让人死在自己家而已。
”哎呀，裴总钓上来的鱼可真肥啊！”辜成见裴震主动打招呼，便越过姬晏，径直来到裴震身旁。
“运气好罢了。昨日仆人忘记喂食，饿了一晚上，今日看见了饵，便一股脑地往鱼钩上扑。”裴震客套了几句。
“是是是，这鱼啊就得饿一饿才好钓。”
“辜先生找我有事？”裴震也听烦了他的恭维，直接切入正题。
“这……”辜成犹豫了一下，瞟了一眼姬晏，说道，“裴总，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谈谈吧。”
“呵。”裴震轻笑一声。
“辜先生但说无妨，小晏是我的贵客，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话毕，裴震的嘴唇隐隐发麻。他刚刚是怎么称呼帝尊大人的？小晏？“小晏”这个称呼不是比“贤侄”更加冒犯帝尊吗？
姬晏却面色不改，仿佛不在意这些称呼。辜成转头看他，他还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好像在说“放心吧，我这个贵客不会透露你们的小秘密”一样。
辜成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而上。发财之路就在眼前，哪有退缩的道理？既然裴家人已经默认了晏绯这个女婿，晏绯自然也算是裴家人。反正他都是和裴家做生意，谁听到不是听啊？
“裴总，是这样的。其实我来裴家呢，一是为了给你庆生；二呢，是想找你谈笔生意。”
“喔？谈生意？”裴震来了兴致。
只见他大拇指顺手拨了一下腕表的表带，就有仆人察言观色地安排上了桌椅。
“辜先生可知道，业内想要和裴某做生意的，数不胜数。”他拉过椅子坐下，直视辜成，“可是敢和裴某谈生意的，寥寥无几。”
“既然辜先生主动提出来了那就代表是辜先生先挑中了裴某，但是……”
“但是？”辜成有些紧张。
“但是做生意这方面，从来都是由裴某来挑选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挑选。说实话，对于毛遂自荐的人，裴某稍微有些反感。”
“……是我鲁莽了，请裴总见谅。”辜成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裴震的一句反感，浇灭了他的希望。
“不过裴某也不是那般死板之人，既然辜家和裴家是远亲，那这个面子裴某还是要给的。辜先生不妨先说说，要和裴某做什么生意？”裴震兜了一个圈子，才谈到生意的事。
刚刚被浇灭的希望小火苗又复燃了。
辜成突然明白了裴震刚才是在耍他，可他哪还忙得计较这么多？人家都松口了，就顺势借着这个台阶下吧。
于是，他一脸笑意，“实不相瞒啊裴总，我前个月刚刚盘得了一座古宅，专家说是有三百来年了，我一开始也打算着搞个旅游景点来着。然后我寻思着您这儿最近不是投了几部戏吗？就是……能不能在我这宅子里拍个几个场景，好给我宣传宣传？”
“是这样啊。”裴震犹豫了一会儿，嘴角始终噙着礼貌的笑意，几句话就将自己摘了出去，“辜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那几部戏确实是裴某投的。不过裴某无暇管顾，便将相关事宜全权交给我内人了。辜先生如果想要古宅入镜，还得找我内人详谈。”
“裴总啊，我这古宅还有栋绣楼呢，上面的雕花保存得特别完好，最适合做古装场景了。”辜成没有放弃，极力向裴震推销那做古宅。
裴震是有些不耐烦了，他最不擅长对付辜成这种脸皮厚的人。于是他用眼神向姬晏求援，谁知姬晏根本不理他，回了一个“你自己解决，我这外人不好插手”的眼神以后，就一直在逗那条小乌鱼玩。
“你们不是在钓鱼吗？怎么还谈起绣楼了？几个大男人莫非是想住进去绣花抚琴？”
裴镜玥抬手掀起凉亭的竹帘子，走了进来。
“玥玥……现在还有谁会住那种地方啊？那都是文物了……”裴震无奈地扶额。
“文物？文物好啊。”裴镜玥轻笑了一声。
“其实最近教授布置了另外的课题，我正愁找不到素材呢。舅舅，不妨让我去看看？”
……
“既然玥玥想看，那便去吧，顺便帮你舅妈参考一下。”
裴震沉吟片刻，居然同意了。
“谢谢舅舅。”裴镜玥笑道。
辜成和辜夫人大眼瞪小眼，他们费尽心思办不到的事，人家裴镜玥几句话就能让裴总的态度大转弯。
但谁让人家是血亲呢？
“对了，辜叔。那栋宅子的原主人，是不是姓殷？”裴镜玥突然问道。
辜成回想了一番，那份合同上的签名确实白纸黑字地写着“殷乔”。他点点头，答道，“是的，玥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裴镜玥勾唇一笑，“那就没错了。”
眼见这笔几乎要成功一半，辜成喜形于色，忙着找话题再和裴镜玥探讨。“玥小姐啊，你可不知道，我这宅子大着呢。是以前当大官的老爷建造的，这个官老爷他有个美如天仙的女儿……”
“辜叔，恕我直言，你这栋宅子根本拍不了电影。如果不把脏东西清扫干净，怕是连参观都收不到门票费。”裴镜玥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辜成顿时噎住了，没再叭叭张嘴讲话。
“辜先生别担心，我内人手里也是有广告资源的。虽说门票收益比不上电影，不过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一起皆有可能。”裴震跟着补刀。
“玥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辜成怔怔地问道。
裴镜玥不语。
裴震则说道，“辜先生还隐瞒了一些情况吧？咱们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真诚，你瞒这瞒那的，这笔生意做起来也不放心啊。”
辜成心虚地望了一眼辜夫人，辜夫人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继续保持沉默。
“看来我与辜先生在生意上没有这个缘分。走吧，玥玥，咱们把鱼拿回去炖汤。”
裴震收起了鱼竿，拎起装鱼的桶，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裴总。”辜夫人喊住了他。
回头，只见辜夫人一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她艰难地张开了口，“裴总，有的事情本不该瞒你，但我们也没办法。我可以如实相告，还请裴总……救救我们两口子。”
【作者题外话】：盛（chéng）光剑，是裴震以前在灵调司的名号，取自诗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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