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如取经

　　“这么小吃什么药！”公公责骂道，“瞎弄嘛！小孩子哭不是很正常的，搞起来大惊小怪的，还吃药！我看你们是要吃药了。”

　　沈玥不理睬，作为爷爷，唯一会做的就是在他累得想睡觉时依然我行我素地逗他玩，非要他发火，然后叫她来收拾残局。他没有发言权。

　　拿到药，她立马给孩子喂了0.3毫升，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小屁股一个接一个地放屁，听得她喜滋滋的——第一次觉得别人放屁是这么令人欣慰的事情！之后，过了两三个小时她喂一次。第一晚，孩子睡得很香，没有任何哭闹。

　　就在第二晚她想要给卖家一个好评然后美美地睡一觉时，孩子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哇一声划破天际，像泥鳅一样乱拱。怎么会这样？她困得不行，靠在床头拍孩子的屁股，没用，一声比一声凄厉，她只好站起来，哼着歌儿晃着身子。

　　待他消停之后，她轻轻地将他放到床上，手还没抽离，孩子又哇地大哭。条件反射一样，她迅速将孩子抱回怀里，前功尽弃了，重头再来吧。妈妈嫌她没用，接过孩子搂在怀里，三两下，孩子居然不闹了。

　　“不愧是养过两个孩子的人啊！”沈玥嘉许道，如果这样有效，她愿意天天拍马屁。

　　可是为什么孩子吃了药还要闹？

　　她打开丁香医生的APP，翻看文章，原来肠绞痛并不一定是什么疾病，有可能是孩子在一天即将结束时发泄情绪罢了，也可能是孩子过于清醒难以入睡而发脾气呢。沈玥想起，儿子从六点多到十一点，期间被老人逗来逗去，不是亲昵地说话，就是抱着到处晃，电视声还放得很响，只睡了短短的一小时，醒后哈欠无数，使劲搓眼睛。

　　老人们根本不理他的困意，只觉得玩不够，亲不够，抱不够。可这么小的孩子，一天需要睡眠至少十五个小时，等大人们消停了，他困得不行，睡又睡不着，大人失眠还抓狂呢，何况孩子，于是乎只能哭闹。

　　“以后晚上不要逗他，让他睡觉！”她对妈妈说。

　　“小孩子睡那么多，晚上还睡得着？”

　　“小孩子就是要多睡觉！”沈玥的分贝明显提高，她在气头上，生大人的气，生孩子的气，生自己的气。

　　“我没意见，你跟他爷爷奶奶说去！”她说。



　　沈玥意识到冲妈妈发脾气是没良心的表现，心生歉意，不语，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住满一个月，妈妈回家了，婆婆要求和沈玥住一个房间，被她委婉地拒绝了，理由是得让宝爸参与到早期养育中，一来培养孩子与父亲的亲密感和依恋，二来强化宝爸的责任感，而非置身事外的冷漠。

　　婆婆说邱林懂什么呀，夜里让沈玥一个人手忙脚乱的，委屈了宝宝。沈玥坚持己见，就是他不懂，才更要他参与，总有一天需要他照顾宝宝的时候，到时候他连尿片都不会换，连衣服都穿不上，那才是真的委屈宝宝了。

　　婆婆无再多言，算是默认这个观点。沈玥暗舒一口气，其实她真正拒绝的原因仅仅是不想和婆婆共眠一室，总觉得尴尬至极，婆婆再好，也不及妈妈亲。

　　事实证明，丈夫的确太需要练习了，换起尿不湿来手指粗笨，孩子又不是安静的主，两腿乱蹬，他更是失措，导致尿片没有扣紧，宝宝一觉醒来，不是后背沾了屎尿就是侧漏。

　　哄孩子他也不在行，晃几下就缴械投降，还得沈玥哼着歌儿来回踱步。可是孩子哭闹的原因太多太复杂了，可能是太热亦可能是冷，可能是尿不湿的潮气让他难受，可能是饿，可能是胀气，可能是光线太亮引起的不适……

　　有时候好不容易哄睡着了，刚把他放下，他的小眼睛就睁开了，一开始还是澄澈得如同天使的模样，慢慢地眉头一皱，小嘴一瘪，“哇”接踵而来。

　　得，再困再困，沈玥还得把他一把抱起，想偷懒坐在床上哄，孩子不肯，非要她站起来才肯歇一会儿。念古诗词是很好的哄睡方式，一般只要十首左右，孩子的眼皮就能合上。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六首了，她的双眼累得直打架，快被自己催眠了，可孩子只是打了几个哈欠，继续哼哼啊啊。她感觉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她想双手一松，让孩子掉地上算了。

　　理智把冲动扼杀，告诉她这么做的后果非常严重。她气得打孩子屁股，孩子愣了一下，继续哭，她再打，孩子愣了一下，接着哭。算了吧，他还是个婴儿，他哭，肯定有他的理由，为人母不该不理解，更不该怪罪并打他。

　　她记得2013年有个新闻，2岁的孩子一直哭，惹得爸爸很生气，一脚踢向孩子屁股，结果她的头部撞到门框，被送到医院抢救，十天后，最终死亡。

　　孩子在成长的过程里，总有许多地方让父母生气，大人得克制自己的情绪，理性待之。他们有什么错？他们不过是闹点小情绪罢了，而“闹腾”有时恰恰证明孩子的人格、认知在发展，是值得大人欣喜的事情。

　　终于，过了十二点，孩子趴在她的臂弯里，甜甜地睡着，撕去魔鬼的面具，恢复天使的真身，让她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一口。

　　“睡着了？”丈夫轻声问。

　　她点点头。

　　两人好似做贼一般，邱林轻轻揭开被子（之前因为没注意弄出一阵风被骂过几次），沈玥身子微微后仰保持重心，两只手一点一点轻且慢地把孩子挪到被子边，放下屁股一端并小心地抽离手掌，静待一分钟后再慢慢地把脖颈下的手抽出。

　　孩子左右晃脑袋，沈玥深怕他醒来，慌忙用睡衣袖子护住他的脑袋，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胸脯哼着歌儿。儿子甜甜地睡着了，她得到了解放似的浑身放松，一天终于又过去了。

　　夜里不知醒了多少次，沈玥每次哄睡完儿子后倒头便能呼呼大睡。早晨被婆婆的敲门声唤醒，被催促赶紧起床准备去卫生院给孩子打乙肝预防针，她只觉浑身无力，头昏脑涨，除了睡觉别的什么都不想做。

　　但是没办法，小孩子的事就是大过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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