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忆：有不错的人就介绍给我吧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卢竞之按照约定来接尤茜和古雯灵下班。

        古雯灵远远看见了卢竞之的头发，弯曲娇俏，像一只亚麻色的泰迪。

        “总裁可以，搞一个新发型。”古雯灵坐在后排，从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的空隙里探出身，轻轻拉扯卢竞之的发梢，还挺有韧性。

        卢竞之推一把金边圆框眼镜，“怎么样，帅吗？”

        古雯灵竖起大拇指，“帅。”

        尤茜纠正道，“不是帅，是可爱。”尤茜坐在副驾驶，一伸手便能摸到卢竞之的头顶，像揉泰迪那样胡乱薅，“整得跟个刚开学的大学生似的。”

        卢竞之于是转换一种问法，“怎么样，嫩吗？”总之是左右都能找到说辞。

        卢竞之带她们去一家粤菜餐厅。

        到达停车场，看见有几人向他们招手。都是卢竞之的朋友，尤茜认识，一起吃过几次饭。古雯灵跟随在尤茜身侧，有意观察。六个人，三男三女。一男一女相互依偎，亲昵交谈。另外两女挽着手，是关系亲密的朋友。余下两男倒是分开站立的，可肩膀上却各自挎一个女包。

        算是看明白了，三对情侣。

        “三对情侣加三只单身狗。”古雯灵在尤茜耳边埋怨，“这饭恐怕吃得闹心。”

        尤茜给古雯灵鼓励，“怕什么，拿出我们单身狗的气势来，压他们一头。”

        她们在卢竞之的带领下，与友人们汇合。一行人走进电梯，去往餐厅。

        这是一家装潢高端的餐厅，以黑色与深灰为主，顶部点缀金色吊灯。一片墙被玻璃酒柜填满，每只格子间向内倾斜展示各个年份的红酒，叫人眼花缭乱。

        客户管家引领他们顺着玻璃墙走去包厢，玻璃映照出热闹的身影。三对情侣走得快些，一个接一个跨进门。最后一个进门后，顺手关掉门扉。

        尤茜愣了一下，尝试推门。门里边似乎也在用力，彼此博弈。尤茜不明所以，加大了力度。古雯灵前来助力，使出全身的劲。里边却意外地松开一点，让门能够平稳打开。

        打开后的场景让尤茜惊讶，仿佛是坠入一个金色星河的世界。窗边摆放白绒小沙发，一旁立着金属落地台灯。窗外便是城市的璀璨霓虹，是把整个城市装进了画框。尤茜好奇地走进窗边，伸手触摸迷离色彩。身后忽然传来古雯灵的惊叫，“茜茜！”

        尤茜回头，看见卢竞之怀抱一束太妃糖的玫瑰花束，外围用仿上世纪英文旧报纸包裹。指尖一直在悄悄摩挲棕色丝带，缠绕一圈后又放开。

        “茜茜……”卢竞之难得羞涩地抿嘴偷笑，不敢直视尤茜的眼睛。

        三对情侣随即起哄，有加油打气的，有拿出手机摄像拍照的。卢竞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几步，走到尤茜身前，“茜茜，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原本浪漫的气氛多了一点幽默。

        忽而灯光熄灭，尤茜左边的白墙变成了投影。一部短片开始播放，是卢竞之在诸多场景下的独白。

        “没想到还能与她重逢。”

        “原来真的有上天注定这种事情。”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在她身边，就要永远留在她身边。”

        独白之间穿插着卢竞之与尤茜见面的画面。

        “她下班了，跑起来像只兔子。”

        “请她喝奶茶。”

        “擅自作主买无人区玫瑰给她，这个香水香味太适合她了。”

        “她今天好凶，我又被骂了。”

        尤茜笑了，笑中带一点点眼泪。

        暖黄灯光亮起，卢竞之举起手中的玫瑰，“茜茜……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这一次换做尤茜不敢直视卢竞之的眼睛。她紧咬下唇，努力克制。女子汉大丈夫不能轻易掉眼泪，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保持住！尤茜瞪着双眼，想要让风吹干湿润的眼眶。

        要避开卢竞之的视线，尤茜侧头看向古雯灵。哪想到古雯灵早已涕泪横流，泪水糊满脸颊。双手捂着嘴，尽量不发出感动落泪的抽泣声。

        尤茜努力建立的防线一下崩溃，嘴巴一撇，两道眼泪猝不及防落下。尤茜不管自己，反而试图伸手替古雯灵擦拭泪水。古雯灵摇摇头，推着尤茜返回到卢竞之的身前。过于激动而无法说话，古雯灵退回右后方，把尤茜还给卢竞之。

        卢竞之满眼爱惜，“茜茜。”卢竞之抚摸尤茜的脸颊，温柔至极，“可以答应我吗？”

        尤茜微微脸红，接过花束，害羞地点点头。

        卢竞之脸上展露明亮的笑容。他情不自禁想要拥抱尤茜，却碍于两人之间有玫瑰花束阻拦。尤茜便回头，一下把玫瑰塞给古雯灵。是关于爱情的玫瑰。

        古雯灵抱紧了玫瑰花，抱紧属于他们的爱情。

        自那天之后，尤茜变得无心上班了。她躲在工位上，找到间隙玩手机，对着对话框傻笑。古雯灵靠在隔板上观察许久，正大光明地观察，尤茜甚至没有发现。

        古雯灵一脸幽怨，“怎么聊天都这么好笑？”

        尤茜吓得手机差点拿不稳，“你走路好歹发出点声音。”

        尤茜像个考试作弊被抓包的学生，老老实实将手机晾到桌面，“怎么了？不好好上课跑来抓我。”

        “没课了，办公室不好玩。”古雯灵向尤茜示意，“喝奶茶吗？”

        下午总是要配一杯奶茶才算完整。

        现在正值上课时间，她们不会被过分热情的学生盘问要溜去哪里。不过仍旧要尽量低调地走出校园，避免被人发现。奶茶店已经更换了新一轮的口味。尤茜点了一杯樱花草莓奶，古雯灵点了一杯郁郁幽兰。默契地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如同十五岁的模样。

        尤茜保持机不离手。奶茶上桌，尤茜第一时间拍饮品照。古雯灵以为这是为发朋友圈准备的，配合地整理刘海，凑到尤茜身旁。

        “不开美颜相机吗？”古雯灵做好了自拍的姿势。

        尤茜愣了两秒，“噢……我是拍给那谁看的。”

        古雯灵恍然大悟，愤恨不平，“浪费我表情。”古雯灵挪动椅子，吱吱咯咯回到原位，“一杯奶茶有什么好看的。”

        尤茜没有回复，一心沉浸在和卢竞之的聊天中，光听见微信提示音叮咚响。古雯灵郁闷无奈，舀一勺雪顶，嚼两下碧根果仁。赌气喝一大口尤茜的樱花草莓奶，尤茜竟也没发现。对着手机乐呵呵，上扬的嘴角就没掉落过。

        古雯灵满脸委屈，抓住尤茜的手腕，“谈恋爱真有这么好玩吗？”

        尤茜的笑容才终于凝固，换成一副严肃的表情，放下手机，“好玩什么，不好玩，烦得很。”

        “骗人，你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不笑了不笑了。”尤茜扮演乖学生端正坐姿，伸长脖子，用嘴唇勾过吸管，喝一口只剩一半的奶茶。

        古雯灵叹息不止。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浪漫都是别人的，而她一无所有，“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轮到我呢？”

        尤茜反而责骂古雯灵，“还说呢？你就数数吧，你拒绝了多少人？”尤茜对古雯灵的感情生活了如指掌，“抛开汤泓哲不说，不照样有人给你暗送秋波吗？就那什么大头哥？”

        大头也算遥远的记忆了。那时候古雯灵刚被汤泓哲伤害不久，哪有心思接受汤泓哲的兄弟。古雯灵偶尔还会在朋友圈里看到大头的动态，知道他如今婚姻幸福，家庭美满，“都怀二胎了，动作快得很。”

        尤茜嘲笑道，“看吧，就你不知道把握机会。”

        古雯灵辩驳，“无所谓的，我对他反正也没感觉。”

        “没感觉吗？”尤茜咀嚼奶茶里的草莓仁，若有深意打量古雯灵，“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只喜欢不喜欢你的人。”

        “我有那么变态？”

        古雯灵端起奶茶杯。冷饮让空气中的水气凝固成小水珠，粘了古雯灵满手心。尤茜扯出抽纸替古雯灵擦拭，再把纸巾对折，垫于杯底。

        “咕咕，我们俩的交友范围是重合的，我认识的人你也认识，说起来还真没什么资源。”尤茜给古雯灵出主意，“要不请文瑾阿姨帮帮忙？她们这个年纪的姐妹们，好像有一个资源库。”

        古雯灵思索着尤茜的话。

        在古雯灵沉思的时候，尤茜喝一口古雯灵的奶茶，咂巴着嘴品尝，有白桃的清香味。

        等到暑假开始，古雯灵酝酿情绪，找到文瑾。

        “妈。”古雯灵坐在床边，看文瑾对着梳妆镜打粉底，“妈，我今年都27了。”古雯灵略显娇羞，“我都……还没朋友呐。”

        文瑾用美妆蛋均匀铺开粉底液，“尤茜不就是你的朋友吗？”

        古雯灵纠正道，“不是那种朋友，是那——种朋友。”

        文瑾不耐烦地瞄一眼，“你跟我搁这隔那呢？”

        “不是。”古雯灵凑近一些，替文瑾轻轻捶背，“我是觉得吧，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这样你们也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文瑾疑惑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我们担心了吗？”

        古雯灵撒娇，抱着文瑾的腰肢不肯松手，“你就让你的好姐妹们帮帮忙，有不错的人就介绍给我吧。”

        文瑾放下美妆蛋，再拿起眉笔，拧开笔盖仔细辨别。这是古雯灵的梳妆台，文瑾对古雯灵的美妆工具不是那么熟悉，“我看不清，这是灰色的笔吗？灰色和我的发色不匹配，有棕色的吗？”

        古雯灵无奈地拉开金边玻璃盒，气鼓鼓地找出灰色的眉笔，“用我的东西，还不帮我排忧解难。”

        “不是不帮你，而是不敢轻易帮忙。”文瑾对着镜子一笔一笔描眉，“以前我们园里有个冯老师，你还记得吗？她给她女儿静静介绍了个对象，两人认识两个月就结婚了。结果静静怀孕的时候，发现这男的在外面找小姐，怪恶心，搞得一个家鸡飞狗跳。”

        文瑾放下眉笔，换用梳子梳头，“静静这边在闹离婚，那边在埋怨她妈妈介绍的人不靠谱。现在好了吧，离婚手续还没办完，母女俩已经快半年没说过话了。”

        古雯灵听得入迷，“这么惨。”

        “就是！”文瑾站起来，往空中喷洒香水，再钻进香氛氛围中，“我不想我们家也鸡飞狗跳的。所以恋爱这种事情，相亲不靠谱，缘分才靠谱。”

        “那这缘分得几百年才来？”古雯灵跟着文瑾走出卧室，走过客厅，走到玄关，“我保证不像静静那样两个月就结婚。要相信我，妈妈，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古雯灵扮作俏皮可爱的小鸡仔的模样，“我不是静静，我是咕咕。”

        文瑾翻白眼，“你是呱呱。”

        文瑾对着玄关里的穿衣镜抿嘴唇，确认口红涂得匀称。再摆弄好发型，换上方跟凉鞋，打开门，“跟你爸说，我去你三姨家打麻将了。”

        文瑾麻利地关上了门，关上了古雯灵对爱情的期望。

        三姨家今日热闹喧哗。四个女人围一桌麻将，热情闲聊。麻将桌上有一位文瑾不认识的人，不免多看了几眼。三姨才回过神来，帮忙介绍，“这位，梅秀英，景和社区的领导。”

        梅秀英摆摆手，“什么领导，早退休了。”

        文瑾观察梅秀英的模样。纹了眼线，但是眼线掉色了，眼睛周围有一圈仿佛是蓝黑墨水描绘的线条，越看越眼熟，“梅姐姐，以前教育局开会，我们是不是见过？”

        梅秀英摸一块麻将，不翻面，光用拇指摸索麻将的纹路，“是不是片区入学那次？就说呢，我总觉得我认识你。这么漂亮的园长，我肯定得记得。”

        梅秀英打出刚摸到的三筒，文瑾顺势碰一手，“看你这么有精神有干劲，没想到都退休了。”文瑾把碰好的牌整整齐齐摆在桌边，“退休了好玩吧？又有钱又有时间。”

        三姨笑道，“她呀，闲不住的。搞一个什么相亲角，天天看年轻人谈恋爱。”三姨摸一块九条，插入牌中央，再打出一个五条。

        梅秀英再摸一块牌，尝试猜测牌面纹路，“我为了这群年轻人操心劳累，我手里还有一大把单身青年等着解决呢。”

        梅秀英打出一块六筒，文瑾见状推下麻将，“胡！”

        文瑾清理胡牌组合，一心二用，“说起来，我家姑娘也是单身。”文瑾把六筒插入到五筒与七筒之间，恰能完成这一轮的胡牌。

        “巧了嘛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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