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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喜欢你


“栖迟迟?”

        宋开从男厕出来,走廊过去就是大厅,正好看见还在找房间号的栖迟迟。

        她和平常在学校一样的打扮,不同于沈柚,她学生气重得很,但出现在这份人什么年龄段都有,不算稀奇。

        当年宋开是在上楼时碰上的栖迟迟,他们分校外生活他并不过多参与,所以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可是这一次——“沈柚在哪?”

        他问的并不是‘看见沈柚了吗’。

        听见声音栖迟迟猛地停下,不确定地回头一见是宋开,震惊得像鸵鸟一样脖子都快缩进衣领里了,表情跟咽了翔没什么区别。

        对他出现在这里又喊住自己觉得不解,拿着充电宝的手一紧。抱着侥幸的心理装作没听见提脚就要跑。

        宋开步子迈得大,先她一步抬脚就搭上了她的肩带包,明知故问:“我有这么吓人?”

        完,逃不了了,他怎么在这?找我干嘛?找柚子干嘛?

        一连串的发问堵在栖迟迟胸口,愣是一句不敢问出来,只得缓缓转身,然后装傻充愣。

        她干笑两声,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天然无害一点“宋……宋老师……”下午好,您吃了吗?

        在宋开面前,她为数不多的庆幸还好自己是个结巴。上课时宋开抽她答题也是,现在也是。

        宋开假笑一下,似是风轻云淡地说:“别让我自己去找。”

        本想试着慢慢拐开话题的栖迟迟被直接下了通令:想都别想。老实交代。

        本来就有点结巴,被这么一逼迫,更是说不出话来,反复张嘴想表达什么,但因为心虚和借口不足,支支吾吾最终也没说话。

        几次慌张地瞟过宋开的眼睛,她都飞速低头看地。她感到自己平静如水的心好像被宋开的三言两语赶到高崖玩蹦极似的。

        他接着补充,让自己的理由水到渠成一点:“找沈同学嘉奖一下,生地考的还不错。”

        栖迟迟彻底闭了嘴,心说你奖个屁的生地,生地考得好关你数学老师什么事了……而且,生地成绩根本没出来,奖她就是有鬼了!

        她努力忽视宋开带来的压迫感,回他一个勉强的笑容,费劲地一口气说完完整的话,“她,不在。”

        宋开敛了不真切,不说话盯着她,厚度适中的镜片从她这个角度看轻微反光,白色上衣套着健衬的身子骨,头顶发旋处两根黑白参半的头发和衣服中央被咬了半口的西瓜中和了不少凝重感。

        他毕竟是个步入社会那么些年的成年男性,笑着看栖迟迟,总让她遍体生寒。他在假笑,又像一只爱背后捅人的笑面虎。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栖迟迟打心底怕宋开了。

        栖迟迟笑不过他,不论是从气势上还是从哪方面来说,栖迟迟还是试图挣扎一下,她就不信邪了,自己打死不说,难道宋开还能拿她怎么办?

        出了校门,谁也别比谁高贵。什么一想,给栖迟迟壮了不少胆量,也不怎么怕宋开了。背一挺,眼神一端正——

        “我……看见她进去了,你带路。或者说你也想被我嘉奖一下?”

        栖迟迟:“……”

        栖迟迟心说我怕个锤子,锤子还没锤完,她就破防了,这份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东西的嘉奖太沉重还是沈柚一个人收着吧,对不住了。

        她咽了口口水,肩又默默垮了下去,想把自己埋起来。本就断断续续的话语碎了几碎才表达完整:“那……那你,,跟上。”

        一路相对无言,栖迟迟绝望地走在前面,她真的很怕宋开,尤其是现在只字未言紧随其后的宋开。

        与此同时,输了第九把的李清川面前的酒杯再次被满上,他淡笑着摆摆手,“真来不了了”。

        他半窝在沙发里的身子调了个方向,闭上了眼。

        “喝咯喝咯,你看宝鸡,已经醉倒了手上杯子都没放下,给个面子要的不?”

        “你是不是不行哦,昨天柚姐群里才说完你这人仗义,说过算话,你们说是吧?”

        ……

        嚎了数首伤感情歌又被勒令不准再瞎嚷嚷的精神小妹们闻声附和,贴心开了两罐递过去。

        地上两打雪花啤酒混着高热量油炸食品到处都是,李清川被灌了不少酒,胃里正闹腾。

        一般他就是敷衍尝两口,别人也不敢多劝,就是怕家里人发现。

        胃里烧灼实在难受,不论他们怎么说他都继续趴着,却在听到“柚姐”后凭着不清醒的意识支起了身子,不再没骨头的偎着,努力抓起旁边不知道谁多了个裂缝的眼镜往鼻梁上推。

        劝酒声吵得他哪哪都不舒服,偏生这个角度还看不着想找的人。

        “清哥坐起来了坐起来了,来来来喝完了下局。”

        李清川实在忍不了了,皱着眉心,剜了人群一眼,摘下那个度数偏高的眼镜,骂出憋了一下午的话,“吵死了,你他妈要喝不会自己喝?”

        男生手里的啤酒杯以一个不怎么优雅的姿势被砸碎,清脆的炸破声中断了这场仿佛没有尽头的拉扯。纷乱嘈杂的空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卢盛捷被这个锐利的刺耳声吓到颤了下肩,看着事故发生地被酒水泼了一地,懵掉的他有些惊魂未定,笑容都僵起来。

        李清川没有生气就摔东西的臭毛病,平常也不见他这么不经逗,像发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新奇点,卢盛捷又开始笑,边笑边道“他怒了他怒了!”

        仿佛不懂人的脸色,毫无界限感又自以为是的傻逼一样。

        整个房间只剩下他自以为好笑的笑声,他左右打量一下,看了周围人一眼,然后前前后后附和起了尬笑声。

        十来个人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两个聪明人,不吱声就安静地降低着存在感。只有卢盛捷,继续着他自身并不觉得有其他的“暖场”。

        李清川一语不发良久,忽然身子前倾了段距离,手掌碰碰他的脸,扬着笑意轻声问他:“卢盛捷,你要死啊?”

        房间里光线不好,他们凑的近,清晰可见李清川面上的表情,被灌了九杯的味道格外冲鼻。微凸的青筋,锋利的眉骨,贴在他侧脸的掌心发热,随着手主人一字一句胸腔起伏而若即若离,好像下一次挨上来就会是重重一下把他的脑袋扇得离体。

        卢盛捷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起来,眼神变得飘忽,手指慢慢调开李清川的手,俩人间的距离也在稍稍变远,他几秒后才接话茬,语气讨好:“没呢,还想多活两年呢。”

        李清川笑出了声,收回了手,盯着他道:“我现在……”

        话没说完,余音被“咔哒”一声开门声阻断了。

        先是栖迟迟探了下头,小半个身子钻了进来,随着门的开合,身后的男人也出现在了大家眼里。

        在子书中学读书的没有不认识宋开的,有人意外又小声地问了句“门怎么没锁?”

        话语飘散开来,整个房间里安静得所有动静清晰可闻,却没人应答。

        李清川也毫不例外看了过去,反正也正好找人,站起身来转身隐约看见了两道人影。

        他不知道为什么宋开会出现在这里,酒精的作用下他只有心思忙算自己的事。

        反正宋开又不敢对他怎么样。

        屋里光线不好,宋开勉强地辨认着乌泱泱的人群。卢盛捷跟宋开嘻嘻哈哈惯了,主动给他打招呼,问他怎么来了。

        栖迟迟在地上找到了抱着风扇不撒手的沈柚,宋开没打算回答卢盛捷跟了过去。

        沈柚半蜷着身子躺在沙发角旁的地上,栖迟迟去扶她起来,沈柚挣扎开她,死死拽着手里的落地扇不肯挪动半分。

        沈柚推她的力气不大,软绵绵的,栖迟迟也只稍稍推后,靠近一点蹲下来小声连续地唤她名字,看能不能让她清醒一点。

        她好像听懂了一些,慢慢睁开眼,撑着地板打算坐起来,栖迟迟连忙去扶。

        宋开这时发问,“她也喝了酒?”

        宋开用的是“她”不是“你”,明显没在问沈柚。

        卢盛捷还算有眼力见,即使搞不清状况也知道现在需要解释解释:“没没没,她要的是甜酒。”

        进门起宋开就闻到一股怪难闻的味道,现在鼻子已经被刺激得敏感度直线下降,眼看人意识都没了,不太信。

        “真的是甜酒,谁、谁知道她喝了不到一碗就醉了,这没我事。”

        懵懵懂懂的女生乖巧地靠上了栖迟迟的肩,靠上去了几秒钟忽然又乱动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些什么。栖迟迟听不大清也应付不来,有些无措地尝试制住她的动作。

        这不看还好,一看过去宋开对着她的表情写满了好笑,她顿时顾不上无措了,被尴尬憋得满脸通红。

        宋开撇开视线,指关节轻轻碰了碰沈柚的侧脸,“沈柚?”

        她被凉意冻得一下缩在了原地,无意识哼了声,沈柚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及时扒住了宋开正欲收回的手。

        宋开掌心微沉,被一只小半掌的手攀上,他逗她:“不冷么?”

        沈柚眉心蹙起,依稀分辨出一个“冷”字,她摇了摇头,咕哝着说:“凉。舒服。”

        宋开扶了把因为散光而跟他绑定的眼镜,不冷不淡说了句“我们离开这。”

        然后多有冒犯地拉过她细长的胳膊环上自己的脖颈,低身起落抱上她的身子朝门口走去。

        栖迟迟一刻也不愿多待,爬起跟上。

        身后卢盛捷还在努力争取宋开的原谅:“我这还有她剩下的半碗,你闻闻味儿不就信了——”

        沈柚砸吧砸吧嘴半靠在他怀里,温热的鼻息透过凉薄的衣服和他的肌肤短暂相贴一次又一次。

        让他不免真切觉得,好像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沈柚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李……李清川?”她闷闷地问出声,脑袋依旧盍在送开肩上,眼睛眯了条缝又毫不留恋地合上了。

        “嗯?”他步子一顿,莫名顺下了这个名头。

        她接着问:“我重吗?”

        宋开极为配合“不重。”

        沈柚又接着问了几个废话问题,宋开无一例外有问必答,已经不论身后的栖迟迟是何种惊讶的表情了。

        宋开也没想到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梦见自己出现在ktv男厕隔间,兜里张巧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他虽然不是很容易入睡,但梦做的几乎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更别提真实到这种程度的梦。

        其实这段路程也不算太快倒也不慢,沈柚在迷糊中跟他对答。他也思考的差不多了,觉得既然有机会,哪怕是个梦,也要去挽回一把,即使是个梦。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所有,就算是在梦里,这个时间节点尴尬到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比起其他有的没的,他更希望,沈柚能开心活着。

        算是为了填平自己的愧疚,自己的过错。

        即使这只是个梦。

        沈柚晃了晃脑袋,抿着嘴思考着什么:“我给你讲个秘密好不好?”

        蔫了吧唧的栖迟迟打起了点精神。

        在她的印象之中,沈柚一直是个活得通透的人,这份通透中又带了些强烈的分享欲,比方说她没有秘密。有点小事基本上熟人都知道了,是可以事无巨细到写本短篇小说的地步。

        沈柚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宋开应道:“好。”

        “其实,”她在酒精的闹腾下犹豫又挣扎。

        出了走廊从楼房外延出来的梯层往下走,这里没什么人,水泥糊的梯廊矮宋开胯一点,一旁公费种下的老榆树茎枝粗壮,肥厚的叶片投下大片影子,饱熟的果子滚落砸在地上浆汁迸溅。

        几个无忧的孩子闹过去,浆汁印拖拉得老长。

        这样一个宋开无比熟悉闲适的日子里,他想过沈柚会问出的说出的任何酒鬼会做到的事,却没承想第一次听见了那个始终知道、不带动摇、坚忍执着的答案。

        “我好像……有点喜欢宋开。”

        再三蹩脚之后,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一点,她如释重负般地托盘而出她为数不多可以算得上是秘密的秘密。

        从前,沈柚从没这么直白的当着他的面说过情爱,除了那张绝笔纸条上写的“愧疚的话不爱我也行”。

        此话一出,不止是栖迟迟,宋开也停在了原地。

        宋开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真当被告知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那天傍晚,炽阳的火热赶过涩风,敲响暮色的钟声,他的心久久、久久不能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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