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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37


农村里一向盛产各种妖魔鬼怪的传说,祈照自小是在农村长大的,老一辈人口中的传言或多或少都遗传到了子孙后代。

        简单来说,祈照有点迷信。

        他竖起耳朵听着就在附近的敲窗声,几乎能确定以及肯定有人正在敲打他位处五楼的卧室的窗。

        见鬼了。

        一个死过人的屋子,半夜惊现敲窗声。

        祈照有点怵,明明他在面对蒋陈民的逼问时还能镇定自若,现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慢慢从床上起来,然后乌龟似的挪到窗户前。

        “叩叩叩,叩叩叩”,祈照靠近以后,声音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响起来。

        “……”

        来了来了,住了这么久,终于要见到这栋房子真正的主人了吗?

        祈照颇为紧张地拧紧了眉头,声音停的时候,忽然间,祈照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十分微弱,像极了幻听。

        如果不是接下来那一句“我去你个大呲花的祈照,快点出来!”,祈照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扭头跑出了卧室。

        他直接上前一把掀开厚实的窗帘,眼见着一根竹竿照面猛地敲过来,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重重“叩”的一声,竹竿敲在了窗户玻璃上。

        这个时候叫喊声更加清晰了些,底下有人在喊:“草!没死的话赶紧开门!”

        祈照:“……”

        祈照想,林栖这家伙的脑子肯定长的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找屋主都是直接敲大门,他倒好,拿人家晾衣服的竹竿子直接从四楼伸上来敲他家的窗户。

        要说为什么四楼的住户肯配合,脚指头想都知道林栖肯定掏钱了。小朋友别的没有,只有钱。

        祈照开门的时候,林栖刚好急匆匆地从楼下跑上来,手里还拎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竿,那架势比祈照还像讨债的。

        身后跟着一个妇女大声喊着:“哎哟喂,你倒是把杆子留下来啊!你拿走了我们怎么晒衣服嘛!”

        林栖头也不回,顺手就给那根竹竿扔地上了,然后强行从祈照身边挤进来,“砰”一声反手把门关上。

        “喂,你……”祈照话没说完,就被林栖直接打断,一只手从他身侧伸过来压在身后的门上,又是砰的一声,祈照被林栖单手困在那方寸之地。

        他嗅到了淡淡的香味,昨晚两人在沙发上翻滚时,祈照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这股清香所笼罩,于是愈加心神荡漾,像蜷在一朵即将盛放的花骨里。

        客厅里没开灯,只能借着屋外的月光依稀看清人的轮廓,林栖的气息逼得很近,他整张脸蛰伏在暗处,祈照只能看见那一双眸子比平时更加锐利明亮。

        “怎么了这是?”祈照问,故作轻松地咧嘴笑笑。

        林栖却毫无笑意,他微微仰着头,嗓音又哑又沉,像一把破旧的木琴,说:“我问你,三年前的五一假期,你在哪?”

        经常会有人问: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的话,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这是一个经典永流传的问题,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过时,因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人对过去发生的某件事感到后悔,或者怀念。

        祈照怀念高三那段时间,班上人人认真拼命的那股劲和氛围。自己能够坐在教室里安然学习,是因为他的姐姐祈雪把学习的机会给了他,而自己还未满十八,就已经在外上班打工了。

        他怀念三年前的一切,也最后悔三年前的这一天。

        如果放假了他能回去,或许父亲和姐姐都会没事。

        少念几天书又不会死。

        是吧祈照?

        面对林栖的压迫和逼问,祈照只是一瞬间感到意外,他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眼里讳莫如深,道:“你进去了,也都看见了,对吧。”

        那天王凯跟他说卧室门没锁时,他就隐隐感到了不对。确实,那次是他粗心大意了,忘记将门锁上,于是从医院回去后的第一时间就马上检查了一遍屋子里的东西。

        祈照发现了一样本不该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东西——鞋印。

        准确来说,是不属于祈照的鞋印。

        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勉强能辨认得出鞋底的花纹不属于他。南方这个季节最容易返潮,瓷砖地板经常湿漉漉的像拿湿拖把拖过一样,而长龙巷毕竟是混杂的生活区,烟尘大,因此鞋子最容易在这个时候的地面上留下印记。

        饶是祈照早就知道林栖进过卧室,他也有意装作一无所知。

        因为他想知道林栖在看见那些东西后会做出什么举动,是慌张失措,还是跟他一样故作不知情。

        如果是前者,或许是人之常情,但若是后者,祈照只能猜想林栖确实是掌握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然而从林栖现在的反应和举动看来,又好像两者都算不上。

        林栖被祈照反问一句,噎了一噎,眉头皱得更深,一直将脸怼到祈照面前:“你都知道了,竟然还能这么从容镇定?祈照,你到底想干嘛?”

        原以为演技派是自己,没想到祈照比他还能装。

        林栖瞬间觉得不爽,不仅在于祈照对他的怀疑和调查。直到现在,林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昨天他给他过生日,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接近的一个手段。

        祈照到底是戴着面具的虚伪人物,亦或是他真心实意的朋友?

        “你冷静些。”温热的气息近在迟尺,祈照无奈地试图伸手推开覆在他身前的人,对方却纹丝不动,像一堵固执的墙。

        林栖怒不可遏地粗着嗓子吼了一句:“去他妈的冷静!”他一把揪住祈照胸前的衣襟,迫使他低头凑近自己,像个被情绪淹没的火把,一字一顿道:“我问你,昨天你给我过生日时,到底在想什么!?”

        他怕祈照一直在骗他,他怕那些所有的关心和照顾都是有意而为之的陷阱。他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盯出什么来才甘心。

        祈照说:“我在想是不是应该买个好看点的蛋糕。”

        林栖表情突然困惑:“什么?”

        “因为昨天的蛋糕你一口都没吃。”祈照说着,抬手抓住林栖的手腕,慢慢将他的手拉下。

        林栖的身子很热,熊熊燃烧着他的困惑和迷茫。祈照叹了口气,微凉的手抓上他手腕的一瞬间,林栖轻轻抖了抖。

        他温和清冽的嗓音徐徐缓缓从林栖心头流淌而过:“如果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也将告诉你所有。”

        “现在林栖,可以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吗?”

        “啪嗒”一声,橘黄色的暖光骤然弥漫了整个客厅。擦拭干净的玻璃茶几上倒映着天花板上的一团光影,也倒映着沙发上少年的半个身影。

        祈照默默从冰箱里拿出冰格,伸到林栖面前问:“吃点吗?”

        这个季节吃冰块还太早了,但对于现在的林栖来说,再不降降火他就要烧着了。于是顺其自然地接过了那一排还散发着冷气的冰格,硬生生掰下一块塞进嘴里。

        “没味道。”林栖说,声音还是闷闷的。

        沙发只有一张,祈照往他身边一坐,自然而然从林栖手里的冰格捻起一块放进嘴里,说:“没味道的才好吃,够纯。”

        林栖又说:“我这两天都没做过作业。”

        事情太多,也太乱了,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堆在一起爆发,完全令他喘不过气来。明明才是五一假期的第二天,林栖都感觉已经过去了俩月似的。而他跟祈照相识的时间,也只有两个月,羁绊却仿佛从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祈照说:“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做。”

        林栖看着冰块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不想写。”

        这个时候的祈照好像格外温柔,什么都应着答:“好,那我明天陪你写。”

        林栖终于看他一眼:“你好假。”

        祈照也看他一眼,说:“我很认真。”

        “我要先听你说,再决定是否要把东西给你看。”

        “可是我这也有你想看的东西。”祈照说,带着某种引诱的味道,“难道你不好奇吗?”

        “少废话!”林栖干脆利落地一拍他大腿,“你先说!”

        祈照委屈。

        说话就说话,拍腿就拍腿,拍他的腿算什么。

        林栖手劲大,祈照揉了揉被他拍的有点疼的地方,说:“你等等,我去拿个东西。”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祈照从卧室里拿出一份文件袋。

        他说:“很多事,你看了这份文件就会明白。”

        当然,文件里只有三年前的5·2入室杀人案,祈照把蒋陈民的资料悄悄拿走了。他不想让林栖参与其中,也不想让他有任何的担心。这个嘴硬心软,外刚内柔的少年,至少应该要过得比他开心才行。

        关于三年前的血和泪,至今为止全被浓缩在了一张张的照片和白纸黑字中,存放在一份小小的文件袋里。

        一场隐匿在暴雨中的谋杀,摧毁了一个虽算不上完整,却十分和谐的家,同时间接摧毁了祈照的未来。

        祈照没有抱怨世事不公,他只后悔那个假期,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复习功课备战高考,而选择留在了学校。

        林栖将信将疑地放下冰格,接过祈照递来的文件袋,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照片和文字,就像那些是难解的数学大题。

        眉头皱了又皱,几乎就到了能夹死一只苍蝇的地步,林栖表情又是沉重又是困惑,又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发出一声惊疑:“这个叫刘和谦的人,应该是个重点人物,为什么只有这么点资料?”

        祈照默默低下头,他甚至不用看资料,就能记得起文件里的内容,那些刻在脑海里的一字一句,那些线索,那些怪异之处。

        “三年前,警察在现场发现一根不属于两位死者的毛发,后经过鉴定,发现此人名为刘和谦。”

        林栖不解地看着他,听见祈照继续用一种谙哑的嗓音说:“然而,这个叫刘和谦的人,早在这个案子发生前的两个月就死了。并且,刘和谦是死在了和姜周村隔着千里万里的临川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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