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凋零的梦和破碎的镜，化成碎片落了一地，折射出无数过往残影，也倒影出了以前的她。
青圭会在五日后跟着两境的人一起走，两境要去放真人剑，她则是顺路和瓷秘离开。
青圭出境的事情，生凡绝想过阻拦，不过他又想到了鹰始挚，那瓶覗的法器。
鹰始挚是在蛮荒之时所著，传说，应龙曾每日一滴心头血喂养，养了一千年，才成了神器。里面集的，是神生灵气，永不枯竭。
昨天他们也看见了，青圭抱了瓷秘，那鹰始挚就抚在她背上。鹰始挚不斥她，想当年他们带回鹰始挚，都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最后还是筠雾将鹰始挚拾了起来，才得以将它带回归墟。
不过道人一卦，青圭命相里，此后是大兴之象，所以，说不定他们放了手，青圭反而会更好。此事已成定局，归墟境留不住瓶覗之后，也不能阻了她。
这五日里，两境的人都留在归墟内，境内安安静静的，弟子们都不敢大声吵闹。现在境内不知自家长老和掌门在休息，连灵修境的也都在，他们可不能让人觉得归墟境之人，毫无礼数。
虽然瓷秘说真人剑对妖门瘴无用，不过能试的，当然要试试。
青圭在筠雾中室里，静悄悄的抄写悟真篇。筠雾将她在灵修境的没写完的册子带了回来，标出了她所有的错字，每面都有四五个红圈，旁边还有正确的写法，这次，筠雾只说了一句让她把没写完的写完，就很累的去休息了。
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青圭只觉得一言难尽。她好歹是个神，神生三千年，怎么字这么丑呢。她都开始认真的回忆自己，怎么人界三千年，就没想着，好好练个字呢。
不过虽然字丑，但是，倒是没什么错字了，所以有了记忆，还是不错的。
筠雾从回来那日瓷秘出境之后，就沐浴更衣的进了内室睡觉，都到了第二日的黄昏，筠雾还是没醒。青圭偷偷进去在旁边看了几次，床上的人规规矩矩的双手放于腹间，睡得十分恬静，她就又蹑手蹑脚的出来，接着抄书。
“桐未，我想吃雪云片。”青圭打开外室的门，从屋里探出一个头，对着门外的桐未声若蚊蝇的说道。
桐未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点点头，然后示礼走开。青圭已经提前和她们说了，不必要的话不要说，免得吵醒筠雾。所以她们现在，什么“是”之内的，都不说，能免就免。
连院内鸣叫的蝉蛙，青圭都指挥鹿狸把它们都赶了出去。鹿狸那只三尾白冠鸟，两只小爪子抓住蛙或是蝉，一次次的往外飞，把它们全扔到了离溪午院很远的地方。
桐未端着雪片糕和一碟子白玉糕进来，还填满了茶水，青圭去了偏房内洗澡。现在没了筠雾，她又没想起来怎么用神力弄干头发，桐未和春鸢也控不好水，所以她只能在白天把头发洗好，到了晚上就只用洗澡。
洗完澡的青圭吃完白玉糕，去外室漱了口，就吹熄了中室的烛火，然后就着月光走进内室，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睡在了筠雾的旁边。
昨夜在筠雾熟睡之时，她问过筠雾能不能上来睡，当时的筠雾睡得太深没有回应，青圭就当她答应了，然后自己上了床。桐未不知道该不该阻拦，不过以前两人也是这样睡一间屋子，桐未索性就没管，她知道筠雾宠青圭，该是也不会说些什么。
青圭侧躺着睡在筠雾旁边，挨着筠雾的肩膀，睡得很近，不过她的两条腿都自己蜷着没有搭出去，和平时四仰八叉的压着被子睡比起来，这也已经是她最规矩的睡姿了。
她很喜欢闻筠雾身上的这股清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物香，但就是很好闻，很吸引人。怕以后都闻不到了，所以如今她才冒着被筠雾醒来后扔下床的危险，“铤而走险”的睡了过来。
月光朦胧，透过窗户洒进内室，树渺禽幽，窗外凉风起，抖动的树梢，惊扰了枝头的雀鸟，雀鸟飞起，惊扰了床上的碧人。
刚恢复了意识的筠雾只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什么东西缠绕着，一边肩膀被压住，一边肩膀挨着个东西，身上也被压住，一只手被环缠着。如果不是朦胧的记得自己回了归墟，她都会想着自己是在哪里降妖的时候被妖困住了。
筠雾艰难的睁开眼睛，睡了太久让她头有些痛，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来。她偏头看着这个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身上的被子被踢到只盖了一半，剩下的也改得不平整，都缠在一起，卷在腰间。
青圭睡前已经竭力地保持睡好了，不过夏日里，睡得有些随意。此时的她，一手抱着筠雾的肩膀，一手从她的手下穿过环着她的手臂，然后腿压在筠雾的腿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睡前的准备，一点用都没有。
筠雾没有什么反感，似是很不在意这样的碰触，全然忘记了自己昨日是怎样扇开青圭的。
她拿下青圭的手，抽出自己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拿开青圭的腿，帮她盖了盖被子。青圭嗯了一下，翻了个身，又把被子踢开，似乎那被子睡着热，缠着筠雾的时候不热。
下了床的筠雾走到中室，鹿狸睁开眼睛看着她，高兴的走过来，在她脚边绕了几圈，等着筠雾来摸它。
筠雾俯身抚了抚那团毛绒绒的白色，就着月色，看见了没吃完的糕点，她喝了水，捏起一块糕点走到窗边，看着满院月色，溪水潺流，夏菊怡人。
不过今夏，怎么没有蝉鸣蛙叫呢？
夏日无蝉，真是奇怪。
她赤脚走出外室，走到院内，院里水清月明，一片祥和。她刚走的时候秋日未过，院内都是末季之花，没想到再回来，院内都种满了雏菊，还开得这样的好，看来花了不少功夫。
夏日夜凉，战了没一会就有些冷了，她又走回屋里。床上的青圭睡得倒是安稳，侧着身子，一手垫在头下，一脚压在她的被子上。两个帛枕，她哪个都睡了一点，哪个都留了一大块。
筠雾看着熟睡的青圭，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半年不见，青圭的头发长了很多，也没半扎着，而是束了一下，看起来变了很多，也显得娴静了许多。
床上被青圭给占了中间，只有里外流出了很宽的一片，筠雾躺上去睡在了外面，只是连着睡了两日，此时实在是睡不着。
“青圭。”
“青圭。”
食不言寝不语这几个字，筠雾觉得青圭说的很对，有时候，不用太墨守成规。现今她有了些疑问，还是将青圭叫起来问问的好。
“嗯？”软软的声音十分的含糊，这个回复是青圭模糊的意识里唯一能发出的音。
“你怎的认识那蛇妖瓷秘？”
“嗯。”
筠雾觉得既然起来了，不问个究竟，怕是也睡不着。她干脆拍了拍青圭的肩膀，“青圭。”
一双状况之外的眼睛半睁开，青圭往前凑了凑，迷迷糊糊的把手环在筠雾腰上，还是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见了。
然后软糯的说道：“怎么了？”
“你……靠得太近了。”筠雾的脸不自然的红了红，说话的声音有些仓促。
……
青圭不声不响的拿开手翻了个身，朝着另一边，又闭上了眼睛。她没听到筠雾的问题，只听见了再喊她的名字，没想到刚靠过去，筠雾又让她离远点，她觉得莫名其妙的，又离远了点。
三个数之后，青圭自己坐起来，愣了会儿神，筠雾也坐起来问她怎么了。
青圭猛地抱过去，整个人瘫在她身上，如梦初醒，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五长老你醒啦，你睡之前，我还没和你说，我好想你啊。”
想念的话让筠雾心头一紧，她的手往上抬了抬，安抚着青圭：“睡吧，明早起来再说。”
青圭死活不放手，最后抱着筠雾躺下，在她旁边说着梦话似的讲述自己的一个梦：“我有一次梦见了一个很热闹的大街，有烟火，有很多人，我在梦里找人，然后马车上面下来一个夫人，我看了她一眼，要过去找她，但是又不敢，那夫人也看见了我，最后她上了车，走了。”
“梦见了往事罢，那夫人是何模样？”
青圭在筠雾肩膀上拱了拱，深吸一口气，无所谓的轻声说：“我不记得了，我总是忘记事情，很多都不记得了。”
“你记得瓷秘？”
“看见她就想起来了，总是看见一点，想起一点，模模糊糊的。”
青圭不对筠雾藏事，只要她现在再多问一句，就那么一句，她全告诉她也愿意。但是筠雾没有多问，她只是问她：“你和瓷秘走了，何时回来？”
青圭越来越困倦，声音模糊的说：“我记得，好像用不了多久，四季花开两轮，就能回来了。”
“朔方国内不种桃树，举国无桃花，你这么爱看花，春日里可别去。”
听到朔方国桃花，青圭好似想起了什么，头轻微的动了一下，放在筠雾肩膀的手都僵了僵，她有些遮掩的问：“五长老今春见桃花了吗？”
筠雾回答道：“春日里一直在朔方国，倒是没见到。”
“明日去见见吧。”
正值夏日，何处寻桃花，筠雾没回答，眼里很是柔和，青圭爱说些没头脑的话，她早已习惯，又何必深问。她曾以纸为鹤，以叶为舟的玩耍，这样单纯的人，也不知……也不知和那瓷秘一起，会不会被那她骗到。
青圭眼皮越来越沉，思绪也越来越混乱，她含糊的嘟囔道：“今春不见桃花，那多没意思，明日里，去看桃花，三长老那儿有桃园，我春日里去过了，很好看……”
“好，不过院子里，好像也没听见蝉鸣蛙叫，很是奇怪，往年这个时候，好像都有些声音的。”
青圭没有力气答应了，她困得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鹿狸去把那些蝉和蛙抓回来，应该会很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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