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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这天明溱回到清园巷时,客厅里的座钟显示凌晨三点了。

        她在门口换了鞋,动作很轻,力求不要惊动老管家,老人家睡眠浅一些,至于陆少将,他在三楼,应当不会被下面的动静打扰。

        这个时间,人一般都会睡得很熟,明溱这样想着,精神放松下来,刚往前走了两步,感觉有些头昏。今夜喝的饮品酒精浓度颇高,大家出于庆功的名义,心情放得比较开,再加上地下黑市本就不是一个守秩序的地方,现在醉意上涌,走不稳路,想来也很正常。

        楼梯口那盏小灯幽幽投下一片亮光,明溱踉跄了一下,抬手想借右边的栏杆扶一扶,却抓住了一片带着温度的衣角。

        或许不是衣角带着温度,而是她的手太凉,进入深冬之后,室外的风一直很冷,尤其在夜间。

        明溱意识到什么,忽然一只手臂,从侧边伸过来,稳稳搭在她腰部,帮她定住身形。

        即便明溱站在第一级台阶上,稍微弥补了身高,但两人一同维持这个动作还是不那么方便,陆钧很快直起身,收回了握拳的手。

        “为什么喝酒?”

        夜色凄清,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冷漠。

        陆钧今夜休息得很迟,入睡前他觉得口渴,卧室里的水壶出了点小故障,他本来可以向智能家居提出要求,但几分钟后,人已经站在厨房的饮水机前,至于那个水壶,白天再修吧,正准备回楼上去,便听到门禁响了一声。

        是明溱。

        上周接近通宵,这周又是凌晨三点,周五这一天明溱总是回来得非常晚。尽管二人之间并不存在管教和被管教的义务,陆钧自知不该干涉她的私交,但从小接受军事化教育、成年后也一直生活严苛的陆少将,还是无法保持完全的沉默。

        他靠近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并不刺鼻,但浑身都是。

        “科大守则禁止饮酒。”陆钧仿佛一名严酷无情的教官,明溱几乎能想象他向部下发号施令时的冷肃模样。

        这倒是提醒了明溱,她决定装醉。

        少女抓着陆少将的衣角不放,站不稳似的贴上去,留出一段呼吸可闻的距离,亲昵地对着他笑。

        灯光在少女带笑的容色间流转。周围安静得出奇。

        “对不起,”陆钧忽然退让了一步,似乎感到失笑和无奈,“我不是要教育你或者管束你。”

        他察觉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重。

        陆少将从小接受的军事化教育和家中长辈灌输的男士礼仪,不包括如何与非纯粹工作关系的异性朝夕相处这一项,面对眼前这个冷静强大,但偶尔又很娇气的女孩子,他始终不能划定一道明确的界限。

        但至少方才,他过界了。

        陆钧低叹,转而问:“能走吗?”

        明溱不说话,只是笑,按理来说这样有点傻,但她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比如把握时机向长辈恰到好处地撒娇。

        对付陆少将,应当也差不多吧。明溱如是想。

        她绝不承认自己今天醉意有点上头。开玩笑,暗舟出来的人,会被几个穿上机甲和不穿机甲都打不过她的在校生放倒?

        这必不可能。

        所以脸红、头昏、走路不走直线等症状,都是她用来蒙蔽陆少将的手段而已。

        不等明溱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陆钧揽住她的腰,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明溱呆住。

        “冒犯了。”他道,又解释了一句,“这样会快一些。”

        上一次在学校,明溱全程昏迷,即便后来通过同窗们的八卦,对当时情景窥知一二,却也没有什么实感。

        不过既然陆少将并不扭捏,她又有什么好扭捏的呢?遂配合地搂住他的脖子,表示礼貌:“谢谢。”

        好在少将没有再回她一句不客气,单方面制止了这段干巴巴的文明用语标准对话。

        两人往楼上走,不过几十步路,明溱却开始出神,她好像第一次离这个人这么近,也第一次认真关注对方除声名、功绩、家世和长相之外的东西,关注纯粹的这个人本身。

        他看似威名在外、个性冷淡,但与身边人相处,又都很随和。

        明溱感觉得到这是一具年轻、健康甚至充满力量的躯体,带着温度的衣物下,肩背宽挺,腰部劲瘦结实,小臂的骨骼坚硬,有些硌人,肌理流畅而有爆发力。陆钧少将曾是瀚海机甲军团预备大学的优秀学员,是传说中的s+机甲的驾驶者,从体能到精神力都足够优越。

        他的作战风格也十分强悍,其人初入战区便被调往瀚海前线,短短几年时间击退了上千次异形生物潮的侵袭,每一寸战功背后都堆积着如山的敌人骸骨。

        瀚海是联邦最外层的安全防线,那里的机甲军团悍不畏死,他们的指挥官也必然是不怕死的疯子。早年陆钧的一贯作风,就是驾驶着机甲孤身闯进异形生物潮中心,不要掩护,不要后援,浑身浴血的机甲在生物潮核心区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杀灭“母虫”是制止生物潮进一步蔓延的最优方法。

        大多数时候军团会派出突击队承担这一任务,队员每一次出兵之前都会留下遗书并宣誓战斗到最后一刻。因为陷落在源源不绝的异形中间时,最可怕的一件事就是绝望。

        突击队的伤亡率是前线最高的,他们是战士中的战士,而像陆钧这样身为指挥官却只身闯生物潮的狂人,不得不说,并不常见。

        异形生物如恒河沙数,无穷无尽。前线机甲军团主要配备的是各式高能武器,依照具体的战略战术安排进行集体作战,面对潮水一般疯狂涌动的异形,战舰推进经常受阻,双方往往会陷入长期拉锯状态。

        而攻击范围更广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星域整体环境的影响过于深重,除非联邦决议彻底抹除某一片星域、使该星域内生命物的生存可能降为零,一般情况下绝不会启用。

        陆钧亲入生物潮核心区定位并杀灭“母虫”的战绩彪炳,尽管一度受到诟病,其个人的功勋依然被认可。

        s+机甲的驾驶者,战斗疯子,人形兵器,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头和传说曾加诸于他,为这位年轻将领镀上了一层亮眼的、但因为太过猎奇又略显廉价的光环。

        不过那已经是陆钧早年的事迹了,星网上陆少将的粉丝们对他的生平履历津津乐道,将他早年的英勇吹嘘得天花乱坠,少将本人反而不甚在意,其行事随着年纪增长而日渐老成持重。

        当然极偶尔的时候,还是会暴露出一点马脚。

        陆钧将明溱送到了房间。

        明溱摸索到床和枕头的位置,倒头就睡。

        公民日常须知提醒陆少将,他不应该于凌晨时间单独待在一位女士的卧室,尤其对方还神志不清。

        陆钧即刻要走,已经来到门口,却还是出于脑内那点严苛的强迫症,不得不回身,先帮床上的人脱了鞋,顺便擦了擦脸,再将房间里的智能家居唤醒,设置为醉酒模式,保证这个醉鬼会受到一整夜的生命体征监控,并在醒来之后获得一杯蜂蜜水。

        至于陆少将解开明溱的发圈时有没有怀着报复心下手重了些,这是一个秘密。

        -

        周六一早,明溱睁开眼。

        被子蹬到了床的尾部,堆成很大一团,门窗紧闭,毛茸茸的拖鞋摆在床边,与常规位置偏离了大约二十厘米,明溱坐起来,在床头发现垃圾筒,卫生纸,她的发圈,一盏光线微弱的小灯,以及一杯温水,甜的。

        智能家居果真智能。

        床上的人感叹着,点了一下遥控图标。

        冬日舒朗的阳光随着拉开的窗帘倾泻进来,哗啦一下充盈了整个房间。

        明溱穿上拖鞋,愉快地伸了个懒腰,她好像没什么宿醉反应,睡醒之后反而神清气爽,多么美好的周六啊。

        不过,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依然穿着昨晚聚餐的外套,而且,枕头上掉了整整五根头发?

        -

        简单洗漱之后,明溱来到楼下,客厅里空无一人,另一边的餐桌上摆着一人份的早餐。

        老管家很少直接出现,明溱早已习惯,而陆钧,明溱在光脑上收到了他发的信息,相当简短。

        今日下午三点后回。

        看来精神引导的时间要推迟一些了。

        是的,明溱与陆钧互相加过光脑上的联系人,虽然两人除了约定精神引导治疗的时间外,从不交流。

        用完早餐,这栋三层小别墅就成了明溱一个人的天地,她依着往常的习惯,坐在二楼窗台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小会儿纸质书,然后上了三楼。

        不过今日她没有如往常一般进练习室,而是换了个方向,走到陆钧的书房。

        站定在门口,她拿出方才那本书,书里放书签的位置夹着一张长方形卡片,形制奇特,宛如流动的银色金属,几乎看不出厚度。卡片被放在门上刷了一下,房门无声打开。

        明溱提前查看过这里的门禁。陆钧保留了这栋建筑物的原貌,没有像白泽家那样安装全套智能设施,也因此,进入三楼房间查探显得非常轻易,连监控都不需要应付。智能家居的高级权限在陆钧那儿,不过其监视功能总是关闭的。

        唯一的障碍在于连通陆钧光脑的两处门锁,需要他本人的身份信息才能验证,明溱先前拍照发给了明洧,明洧回应说没问题。昨晚怪老头将明洧寄来的东西转交给她,工具准备就绪,确保不会引发警报或留下进出痕迹。

        她有充足的时间一寸寸检查,先是书房,然后是卧室。

        老管家和陆钧都没骗她,陆少将以前不经常在清园巷住,房间里东西不多,明面上摆放的几乎都是一些近期添置的生活用品。

        清园巷确实是陆少将个人的明确住址,不过长期以来他不是待在军校就是待在战区,要么就是在星域里到处跑,少数回首都星的日子,也大都去了陆家宅邸,没必要到其他地方。

        不过最近不同了。

        调回首都星休养的这段时间,陆钧白天在军部,晚上返回清园巷,不时也将公务带回来处理。

        明溱首先检查的便是这些。

        书桌的抽屉里堆放着少量陈年文件夹,没有参考价值,桌面则空空荡荡,有一盏几何形状的台灯,和一只陈设性大于实用性的笔架。

        明溱碰了那支横放在台灯底座处的笔一下,这是一支可以临时储存所阅内容的签字笔,使用者还没将它收起就离开了,笔身在桌面上投影出几页报告。

        报告说的是瀚海堡垒。

        几段常规信息后,接的是一份军用物资,即营养液口味调查,内容详尽到区分了不同星系作为原产地对水果口味营养液甜度的影响。调查后又附加了几句插科打诨,比如异形生物的奇异繁殖速度对人类是否有借鉴意义,比如如果一名下士现在申请回老家结婚,能准十天假期,从瀚海堡垒到联邦核心星系走军用航线,往返一趟的平均里程是三十五天,问,该名下士与妻子的相处时间最多能有多少小时?

        计算起来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报告落款的名字姓肖,要是明溱没记错的话,此人是陆钧在十三军团的得力部下之一。

        陆少将看来没空和这位朋友算算术题,只简洁地批复了“已阅”两个字,笔锋凌厉,收势干净利落,是一名将军的字。

        风格古朴的书柜占据了两面墙,柜子里装的物品却不那么正经,几只破破烂烂的头盔,断开的机械手臂和机械腿,防护罩,拆得七零八碎的机械块,一沓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体检报告、保险单、交税记录……虽然联邦的无纸化办公推行了很多年,一些单据还是可以打印出来。

        另一面书柜里放着陆钧的毕业证书,证书上是一张所有学生都经历过的略显青涩的标准照。

        然后是一本相册,有家庭成员,更多是学校里的场景,训练场、图书室,同学驾驶机甲的照片,大张集体合影,以陆钧为主角的却不多,偶尔出镜,在一群同龄人中露出一个冷淡的身影。他大概不热衷拍照,但并不显得不合群,身边的同伴很多。

        十几枚级别或高或低的勋章一字排开。

        视线水平处排列着各所军校的校徽,包括瀚海机甲军团预备大学、北方星系第九军事学院,以及联邦科大。仿佛某种奇怪的收集癖。

        可以确定,这些上了年头的物件,应该是从陆钧进入军校时算起。

        哦,勉强还有几排厚重的大部头。不过明溱怎么看都怀疑,这是清园巷装修时,陆少将的母亲送来充门面的。

        除此之外,明溱竟再未发现任何值得一看的信息。

        卧室也是同样,家具简单,装饰无几,大床上的被子叠成一个规整的方块,布置跟琉喀忒亚号星舰上的单人间没什么分别。

        别墅二楼那间卧室还能看出为女孩子专门准备的痕迹,只可能是老管家的手笔。

        明溱不死心地检查过是否有夹层、保险箱和秘密空间,事实证明,什么都没有。

        陆少将真是令人失望。

        她愤愤地朝床上的方块打了一拳,然后认命,重新帮他把被子叠好。

        -

        陆钧回到清园巷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零一分,精准得仿佛掐了表。

        他随意地扯了扯领口,脱下军装外套搭在臂弯,以正常步调回卧室。

        在拐角,他正遇上明溱,对方从三楼楼梯下来,裹着一件白色浴袍,头发湿湿的,被发夹绑在脑后,露出纤细甚至近乎脆弱的颈项,细带宽松地系成结,勾勒出腰身,小腿光裸,脚上穿着那双棉拖。

        事实上明溱好好穿了衣服,在外面披浴袍,只是因为暖和。

        陆钧注意到少女锁骨下一小片洁白的皮肤,此刻因呼吸而微微起伏,隆起优美的弧度,女孩子的身体很白,观感却并非冰雪那样冷冽,反而流露出甜牛乳般的温柔。

        他看向她身后的楼梯,道:“你在练习室?”

        明溱停住脚步。她发现陆少将极短暂地怔了一下,不待被她探究出更多情绪便移开了眼神。

        “抱歉我用了练习室的淋浴间……”

        少女脸颊绯红地低下头,看起来为打扰到别人而有些不好意思。

        三楼的设施从前只有陆钧自己在使用,他把练习室的权限开放给明溱时,就应当预料到眼前这一幕,又或许他当时忘记了。无论如何,从模拟舱出来后精神和身体都会感到疲惫,洗热水澡来放松身心,再正常不过。

        “没事。”陆钧道。

        他听起来并没有不悦。

        “我不常进练习室。”言下之意,不必顾忌我。

        在这些日常上,陆少将一般都会很体贴。

        少女朝他笑了一下,一个如同昨晚那样的笑。

        错身而过时,陆钧闻到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香气也是湿的。

        张牙舞爪般侵占了周身空气。

        是并不陌生的气味,和那个笑一样过分亲昵。她用了淋浴间的日用品。

        他想待会儿要让管家把练习室的用品都换成全新的,这样更合适。

        -

        明溱下楼后回了一次头,看到陆钧往主卧的方向去。

        他会不会乱了一点心神呢?会不会暂时失去敏锐的直觉,注意不到空间里有其他的人进去过?

        其实明溱确定不会留下痕迹,她相信对方对陌生和危险气息的感知,也相信自己的绝对能力。

        她只是有一点恶趣味。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只不过这趣味的表现与首都星居民不太一样罢了。

        偶尔作出一些似乎庸俗肤浅,但可能有效的行为,比被认为心怀鬼胎还要令人愉悦。

        当晚,明溱向纯黑头像和通讯列表最下方的一个空白头像,发出了同一条信息。

        清园巷的防控根本不严,陆少将没有把机密文件存放在家里的习惯。

        几乎在同一时间,相隔千里的两个光屏上,姓名显示为belle的对话框闪烁了一下。

        belle:「清园巷没有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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