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就在场内大一生与大三生的自由对抗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用于观赛的场馆内，军部的几位来宾与学校各院系的老师们一个个端坐着，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面前的巨大屏幕呈球面形，实时播放着虚拟赛场中的情况，正中是一些经过智能筛选的值得关注的画面，四周上千个小方块环绕着，每个小方块都是一名学生的分屏，点开即能追踪并查看学生的个人活动轨迹。
屏幕右下角则有一幅动态地图，范围涵盖整个比赛场地，能看到上面散布有许多红点，或独自行动，或三五成群，总的趋势是向地图中心聚拢。
那里竖着一面小红旗，图标是几栋房屋和一座谷仓，该图标表明，中心据点是一座有人类聚居的普通村庄。
红胡子校长，以及军事学院的金胡子院长、文理学院的白胡子院长并肩而坐，三捧漂亮的胡须在长桌上一字排开，十分惹眼。
这三位老头的胡子堪称联邦科大的经典景观。
学校论坛曾经有过一个帖子，理性探讨科大“铁三角”组合的胡子究竟是不是天生的，为什么除了颜色之外形状长度几乎相同，连颜色的明度和饱和度都很接近。
当然讨论最终没有得出任何结果，帖子也在三天之后被禁，论坛管理者严正声明，该行为绝不是出自校长本人的“威逼利诱”（“撒泼打滚”），而只是出于校方营造良好学风的积极诉求。
被禁并不等于帖子消失，尽管无法再跟楼和评论，每一年仍有许多人涌入该帖，截图并发在个人账号，以此宣布自己已经于著名景点打过卡，正式成为一名理解并发扬学校精神的科大新生。
截图的重点内容，正是“铁三角”某一年开学典礼上的照片，照片构图极为严谨，校长居中，肃着脸正在发言，左右的老头各自面前支着话筒，面对台下同学坐得笔直端正。三位礼服崭新，神情庄重，胡子的色彩尤其鲜明。
每当提起这幅“世界名画”，科大学子们就会露出心照不宣的神秘笑容。
由于今日有军部的人受邀而至，观赛区气氛相对严肃。
然而再正经的场面也会出现一些不和谐因素，坐席前排，一位上校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明溱他们收拾大三生的场面：“这四个年轻人配合得不错。”
“三位可爱的姑娘，一名容易害羞的男青年，噢，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起我们在军校一同作战的青葱年华。”上校浮夸的描述显然并未让坐在他右边的人共情，虽然依据上校从比赛开始就一直念叨的种种话语，右边的这名男性，即陆钧少将，正是上校从前的同窗。
“裴吉上校，您担任军部发言人，还是屈才了。”坐在侧后位置的赵副官一板一眼道。
“哦？”
“您要是想换个部门，议会一定会很欢迎。”
“你是想说，我跟议会那些有充沛表达欲的老头一样，能把死的说成活，活的说成死。”裴吉礼节性地点头，“谢谢夸奖。”
军部发言人其实相对来说是个比较清闲的文职，但近来军部认为，他们需要掌握更多的声量，在公众面前营造更亲切的形象，前线军团的丰功伟绩与功绩背后的艰辛、各项军事政策实施的目的和伟大意义，应当在联邦、在公众视野中得到更好的传播。
新军部发言人的任命，正是这一意图的体现。尽管会取得什么效果尚未可知。
裴吉上校继续追忆他的青春之歌，偶尔对赵副官展开言语调戏，表演赛已进行三个多小时，看起来一切顺利。
军部与科大的大人物们安静地关注着赛场，时不时有几句低声交流。
而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一些变化正在发生。
场馆入口，两个安保型机器人忽然脱离岗位，向馆内移动，现在这个时间不会有迟到者闯进来打扰，无人发现入口处于全然开放状态。
这座场馆面积很大，因为有来宾莅临，科大按照一般接待标准加强警戒，特意调了二十个校内巡逻的机器人，分布在观赛区周围。
安保型机器人的外形很可靠，稳定流畅的机身架在两列滚轮上，依据设定，它们将围绕固定路线进行巡视。
然而某一刻，原本灵活的滚轮在不经意间忽然停滞了一瞬，仿佛运转周密的齿轮|暴露出一个豁口，随即又恢复原状。
一个只有半人高的机器人来到观赛区前排，除了安保之外，它也具备服务功能，即将按照惯例从左至右依次经过，在每个座位面前的杯子里添满热饮。
“集合点的关卡和赛制是什么，校方有提前预告吗？”
屏幕里两架机甲拖着另两架机甲“艰难”爬坡，裴吉上校颇为悠闲地靠着椅背，一副期待好戏的表情。他压低了声音，显然是在询问陆钧，隔壁真正的校方并未听到。
“没有。”陆钧只说了两个字。
上校早已习惯这人的作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赵副官代自家长官回答：“出于公正性方面的考量，比赛的具体内容向所有相关人员保密。虽然只是表演赛，但您知道，长官他一向以身作则。”
“这我倒是忘了，”上校笑得愈发不怀好意，“听说今年机甲专业的一名天才新生，被少将捷足先登，纳入了麾下？”
机器人行至上校面前，顿了顿，继续往右挪动。
“关照荒芜星出身的贫困生，这遵循了联邦一直以来推行社会福利政策的理念，也符合人道主义宗旨。”赵副官尽职尽责地补充。
机器人停步，伸出灵巧的机械手臂，手中举起的竟不是水壶，而是一把二十公分的尖刀！
尖刀直直刺向前方，座位上的人已注意到不对劲，反应迅速地起身，随手拎起座椅挡了一下。
“小心！”陆钧提醒身边的人。
椅背破开一道豁口，机器人不依不饶，还要向前挥刺。
四周传来一阵惊呼，没有人顾得上看这边发生了什么，因为场内所有的安保机器人都疯了！它们步履一致、动作稍显笨拙但有力，同时向观赛区发起进攻。
红胡子校长一边颤颤巍巍往后退，一边高声吩咐：“怎么回事？保卫科呢，让他们赶紧来！”
话还没说完，身侧的长桌被砸出一个大洞。
机器人的进攻看似杂乱无章，但在座都是科大教师以及军部的人，略微观察就能看出，进攻的核心在坐席前排右侧，那是陆钧少将的位置。
幸而陆少将分担了大部分压力。其余人仅仅被牵制，暂时无需面对生命风险，还能勉强应付。
裴吉上校和赵副官在事发的瞬间作出反应，与陆钧相配合，三人一道阻拦机器人的攻击，接着便听见军事学院的金胡子院长叫道：“根据学校安保机器人的型号……后颈部应该有应急按钮。”
联邦的机器人管理条例规定，智能机器人需保留强制关闭程序，作为最后一道安全门。
陆钧往不远处一个机器人的颈后开了一枪，精准击中，四四方方的家伙仿佛突然被重锤击懵，动作开始卡顿，直至静止。
“有效。”陆钧道。
上校和赵副官会意，随即展开反击，三分钟后，当学校的相关管理人员满头大汗赶到，迎接他们的是二十个呆立原地的笨蛋机器人，其中一个握着拳头，仍在对一张可怜的桌子作无意识的敲击。
校长面色不愉地盯着负责人，而军事学院的教师与军部的来宾们，包括陆钧少将和裴吉上校，以及其他三位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三人都是军部的文职人员，与裴吉上校一同前来，已经回到原位坐好，继续关注赛场情况的变化。
对于这位负责人而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批安保型机器人更多倾向于礼宾和服务性质，并未配备武器，用于攻击陆少将的尖刀还是来自场馆活动室的一件道具，活动室全天向学生开放，这把尖刀正是某位同学带到学校的私人物品，刀柄处甚至镶嵌着宝石，非常精致。
至于损失，有六张桌子七把椅子被机械臂砸坏，加上打斗中造成的一些意外刮擦和机器人维修所需费用，报修总价不会太低。
负责人能想象到时候他要填写多少单据，以及书写不少于万字的分析报告、报告末尾再附上一打安全应急预案，生无可恋中。
不过眼下他还不用想得那么长远，校长就站在他面前，红胡子老头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好似要把他盯出一个洞，就像刚才那几张可怜的桌子一样。
二人即将就学校的安保问题进行一些深入交谈，另一边，金胡子院长插进军部来宾们中间，笑容可掬地重新组织着社交语言。
科大军事学院与军部的关系向来紧密，每年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学生，大多会先进入军团，极少数则留校研究和任教，军团、军部、科大军事学院，在漫长时期内三者的人员几乎能够实现自由流动。
今日来访者，以陆钧的地位为最高，科大在发出邀请函时也未曾预料陆少将会亲自到场观赛，不过想到少将近期正在军部休假，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陆钧到时，金胡子院长已专门表示过欢迎，据说院长与少将的私交不错，两人相见，院长面带慈祥的微笑，态度十分友好。
对此赵副官坚定认为，院长只是想劝说他家长官再往军事学院捐赠一栋场馆，并附带全套教学设备罢了。
“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本人深感歉疚。”金胡子院长回顾着方才机器人疯狂往前排涌的状态，这是一场性质恶劣、有针对性的刺杀行动，他信誓旦旦地想，绝不是意外！
陆钧就院长的歉意表示理解。
“我以为，今日贵校机器人的意外故障，不会对这场表演赛造成任何不良影响。”陆少将对院长保持着一种学生对于师长的尊敬，他曾在联邦科大旁听，是科大的荣誉校友。
“陆少将的意思是……”院长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关键词。
“比赛仍在顺利进行，不是吗？”陆钧示意。
“噢，你说的没错。”院长上了年纪的浅褐色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一场因为机器人故障而发生的意外，当然不会影响比赛进程。”
“稍后我的副官会跟进和核实一些情况，希望校方能予以一定支持。”
赵副官站在陆钧身后，闻言向院长敬了一礼。
“这是当然。”院长满口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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