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陌生的客人
傍晚时分，唐拂晓觉得自己差不多缓过来了，开始收拾这一地狼藉。
为了方便以后查看，她详细记下了每个快递的单号、寄件人信息和对应物品。至于物品本身，她实在没有勇气留下，只能大致分分类，用黑色垃圾袋严严实实地裹住丢出去。她担心处理垃圾的人也被吓到，还特意在垃圾袋上贴了提示纸条。
扔完垃圾回来以后，肚子已经在咕咕乱叫了，但她觉得自己没有胃口吃饭。她歪倒在沙发上，重重叹了一口气：事情可能比想象中复杂啊……
“叮咚！”
门铃响了，唐拂晓从沙发上弹起，快步走到玄关查看。
门后的操作屏已经自动亮起，映出了门外的景象。她凑过去一看，门外站的正是昨天来过的陌生男人。
她按下应答键：“你好，请问是哪位？”
门外的客人听到声音后明显愣了一下，退后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才回答道：“庄南华在家吗？我找她有点事。”
“稍等。”说着，唐拂晓打开了门。
客人看了看她的脸，不确定地问道：“这里是庄南华家吗？我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走错，她之前确实住在这里。”
“之前？”
“呃，她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唐拂晓斟酌着措辞，“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不介意的话，先进来再说？”
“啊？好吧……”
客人一脸疑惑地进了门，在门口鞋柜边站住。
“你直接进来吧，我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准备客用拖鞋。”
唐拂晓一边说，一边去厨房倒了两杯水，端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这位客人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很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唐拂晓率先说道，“我叫唐拂晓，是庄南华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小唐。请问你是？”
“我叫安晖，庄南华是我的高中同学。”对方答道，“刚才你说庄南华遇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是什么意思？”
“南华姐已经去世了，她在遗嘱中把这套公寓留给了我，所以现在是我住在这里。”
安晖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初，她是溺水身亡的。”
安晖发出一声叹息：“她也是，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唐拂晓听出他话里有话：“想不开？”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她有些不对劲了。”安晖回忆道，“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一听就是没什么精神。”
“她什么时候找的你？”唐拂晓赶紧问道。
“5月的时候，记不清是那一天了，她主动联系我，说是有人把她的个人信息拍下来发到网上了，她还因此遭到了很多骚扰。她说希望我帮她查一查是不是从我们公司泄露出去的。”
说着，安晖掏出手机，翻出他和庄南华的聊天记录，隔着茶几递给唐拂晓看：“泄露她个人信息的图片，她也发给了我。”
唐拂晓拿过手机看了看，5月19日的时候，庄南华确实给安晖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拍的是电脑屏幕的一角，上面显示着一份不完整的简历，从上面的个人信息来看，这份简历是庄南华的。
“等等，我能问下她为什么要问你吗？”唐拂晓不解。
“我在一家传媒公司工作，公司有一部分业务需要临时聘请外面的化妆师和摄影师来帮忙。4月的时候，庄南华换了手机号码，借着她群发通知的机会，我和她聊了几句，听说她来到入海做了自由化妆师，就问她要了一份简历，发给了人事部。她找到我，是因为图片里是她的新简历，而这份新简历，她只发给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个朋友。”
唐拂晓把图片放大，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电话号码：“嗯，号码是4月时换的那个，是新简历没错。”
“她找我的时候，我只是粗略看了一眼，觉得没印象，就和她说不知道。”安晖露出愧疚的神色，“但是，前些日子我们公司做年中汇报，我在公司的云服务器上找素材的时候，突然翻到了一张图片，和庄南华发过来的那张一模一样。那时我才意识到，她的信息可能是从我们公司泄露出去的。”
“你找到的那张图片，我能看看吗？”
“你往下翻，我把照片拷贝下来发给她了。当时我就是想问问她要怎么办，但她一直没有给我回复。”
唐拂晓按他说的往下翻了翻，聊天记录显示，6月7日的时候，安晖确实发给庄南华一张一模一样的图片。当然，那时候庄南华已经不可能给任何人回复了。
安晖继续说道：“庄南华一般都会秒回信息，但那次我等了几天不见回复，觉得不对劲，就来这里找她，一连三次都扑了空。问了你的对门邻居，也只说听到她拖着行李出门了，一直没回来。实在没有办法，我就让邻居大姐帮忙看着，一旦她回来了就通知我一声。”
“原来是这样！”唐拂晓想起自己昨天确实和邻居大姐打过照面，“那位大姐可能也不太认识南华姐，她刚好看到我进屋，以为是南华姐回来了就告诉了你。然后，傍晚你来敲门的时候碰巧我又不在，所以就没遇上。”
安晖点点头：“嗯，应该是这样。”
“话说回来，你来找南华姐，就是为了这张照片吗？”
“其实我是来道歉的，她的信息泄露了，我多多少少也有些责任。我要是能早一点发现泄露信息的是我们公司的人，早一点找出那个人加以阻拦，她遭受的骚扰也许能少一点，事情可能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你是为了给她推荐工作才发了她的简历，出发点是好的。真正的需要道歉的是泄露信息的人。”唐拂晓说道，“泄露信息的人一定是能看到这份简历的人，这个人有办法找到吗？”
“不好说啊。”安晖面露难色，“我把简历发给人事，人事还会根据需要把简历发给相应的业务部门或项目组，算下来能看到这份简历的人可太多了。”
唐拂晓思索片刻，又问道：“你刚才说这张一模一样的图片是从你们公司的云服务器上找到的，那来源是谁应该查得到吧？”
“查肯定能查到，只是需要花些时间。”安晖说道，“我们公司的云服务器是覆盖所有员工的，每天的数据传输量都很大。不过，我只是区区一个修图师，并没有查看相关记录的权限，想查的话只能去求运维部的同事。”
“那能帮忙查一下吗？”
这个问题让安晖沉默了。半晌，他才说道：“庄南华已经不在了，现在查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对南华姐可能没有意义，但对我很有意义。”唐拂晓认真地说道，“南华姐把她的房子都留给了我，按理说我们的关系已经不算一般的要好了吧？可是，她到死都没提过这些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遭遇了些什么。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弄清楚她为什么死而已。”
“可是，弄清楚了又怎样？”安晖不以为然，“弄清楚了，庄南华也不能死而复生啊。”
“南华姐确实不能死而复生，但泄露她信息的人应该受到惩罚。再说，你每天都和一个随意泄露他人信息的人共事，不觉得可怕吗？”
唐拂晓的最后一个问题似乎起了作用，安晖犹豫片刻，终于点了头。
“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吧。”安晖找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虽然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查到那张图片的来源，但只要查到了，我一定通知你。”
唐拂晓加上了他的微信，并把自己常用的电话号码发给了他。想了想，她又追问了一句：“对了，刚刚你给我看过的那段聊天记录，能转发给我吗？”
“可以是可以，你要那个干什么？”
“刚才不是说那张图片被发到网上了吗？”唐拂晓说道，“我想拿着那张图片去网上找一找，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行吧，服了你了。”安晖把聊天记录转发给她，“网上信息那么多，希望你能有发现吧。”
“希望吧。”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安晖站起身，把手机放回口袋，往门口走去。唐拂晓紧跟在他后面走到玄关，目送他出去。
回到客厅后，她把茶几上的两个杯子端到厨房，一边洗杯子一边复盘刚刚安晖说的那些话。
安晖的说法解释了为什么那些骚扰快递上会有庄南华的本名和旧号码，冲这一点，唐拂晓已经很感激他了。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泄露庄南华的信息。
唐拂晓一直相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她隐约有种预感，庄南华的死可能会牵扯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对于这些事情，她既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忧。
她并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既然已经开始调查了，她就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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