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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礁石上的女人


5月31日晚上10点,长夏市落鹭滩。

        漆黑的海水在风的推动下从远处奔涌而来,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此刻,那个女人静静地坐在礁石的一侧,望着远方。

        这片礁石滩,落潮时是赶海人的乐园,涨潮时是遍布暗流的险地。今天是阴天,虽然没下雨,但风大浪急,赶海人们都早早收工回家了。到了这个时间,潮水几乎淹没了整个礁石滩,唯有她所在的这块礁石,像一座孤岛一样,依然耸立在海面上。

        手电筒的光在夜幕中显得有些微弱,映着这点光亮,勉强能看清她的样子。

        她看上去约有二十多岁,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连衣裙,一双雨靴松松垮垮地套在她的脚上,裙摆和雨靴的交界处隐约可以看到一双纤细的腿。

        海上的狂风吹痛了她的脸,她一声不吭,静静地坐等死亡的来临。

        是的,她正在这里等待死亡。

        今天下午,她混在赶海的人群里进入落鹭滩,然后趁别人不注意,独自来到了这块偏僻的礁石上。这块礁石是她选中的地方,按照今天的潮汐表,再过半个小时,潮水就会淹没她所在的位置,她也会被海浪卷进海里,溺水身亡。

        很少会有人用这么特殊的方法自杀吧,她想道。

        她选择在落鹭滩死去是有她的理由的——她曾在这里有过一段特别美好的时光。

        那天,也是在这块礁石上,她和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坐在一起,看了一场绚烂的落日。夜幕在漫天的晚霞中降临,海风吹得她微微发抖,男人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然后把她揽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情话。

        这个场景经常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但她和他分手之后,美梦就变成了噩梦。

        她不是没有放下这段感情,只是她发现,即使她放下了,还是有很多人和很多事让她不得不记起这段先甜后苦的经历。

        尤其是最近,那段感情最大的苦果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已经在非常努力地应对了,但她心里明白,这次的苦涩自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所以,她最终选择在这个有纪念意义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以逃避那些无法接受的现实。

        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个问题她思考了很久。

        她怕痛,怕流血,怕自己死相太惨吓到别人,更怕朋友无法接受她的自杀而去深挖背后的事情——那些事情,她实在觉得羞于启齿,最好是能直接带入坟墓。为避免再生事端,她决定把自己的自杀伪装成意外。

        幸运的是,落鹭滩恰好是个很容易出现意外的地方。

        两年前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被这里的人提醒过,不了解潮水涨落、只顾欣赏美景的话很容易被海浪卷走。这句两年前的提醒成了提示,她很快有了自己的计划。

        她花了几天时间把一切安排妥当,然后踏上了这次没有归途的行程。

        出发前,她预定了民宿,那是当年她第一次来时住的那一家,而且由于还在旅游淡季,她成功预约到了两年前住的那个房间。到达长夏机场后,她像以往外出旅游时一样,在特产店买了些特产,用快递寄给朋友。她花了两天时间寻找前往这块礁石的隐秘路径,并最终选中了潮水最高的今天作为告别的日子。

        她的计划进展很顺利,没有人注意到她来了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她马上要死在这里。此刻,她坐在这块孤零零的礁石上,心情有些复杂。

        海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脚踝。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扑过来,把海水灌进她的雨靴。她的裙摆也被打湿,湿漉漉地粘在腿上。

        快了,快了。她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看着不断上涨的水位和滚滚而来的大浪,她不禁开始想象自己死后的模样。

        脸色会是铁青还是惨白?身上会是伤痕累累还是毫发无损?死亡来临那一瞬间,会因为恐惧而面目狰狞,还是会因为如愿死去而露出安详的表情?

        还有葬礼,那些多年没有往来的血亲会不会为她举办葬礼?众多朋友里面又会有几个人愿意为她哭泣?

        算了,都要死了,在乎这些干嘛。她及时收住了自己的思绪,轻轻叹了口气。

        又一波海浪扑了上来,她右手边的水桶发出一串闷响,随即被海浪卷走。

        水桶里放着下午捡到的贝类和早已没电的手机,这些她都用不上了,所以她并不太在意。只是放在桶盖上的手电筒也被冲走,很快,她身边唯一的一点微弱的光亮也消失在了不远处。

        她站起身,望着光亮消失的地方:啊,很快我也会像它那样消失吧……

        哗哗……

        海浪越来越大,推力越来越猛,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保持平衡了。突然,她身子一歪,被海浪拽进海里。

        礁石下的碎贝壳毫不客气地划伤了她的肌肤,大量的海水灌进了她的鼻子和嘴巴。胸口火辣辣地疼,巨大的窒息感袭来,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6月1日下午4点半,入海大学药学院第3实验室。

        唐拂晓按亮手机屏,看了一眼,手机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齐师姐正在分发课题组例会用的资料,看唐拂晓的状态和平常不太一样,随口问道。

        “没什么。”说着,唐拂晓按灭屏幕,把手机放到一边。

        “我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总是看手机。”齐师姐在她身边停下脚步,“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走,待会儿老师来了,我替你和他说一声。”

        “真的没什么。”唐拂晓从齐师姐手中接过资料,“谢谢师姐。”

        齐师姐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知趣地走开了。

        唐拂晓假装翻看着资料,但她心里乱得很,什么都看不进去。十九个小时过去了,她试着给庄南华发了很多条信息,庄南华没有任何回复,她觉得这有些不太正常。

        别是出事了吧……

        唐拂晓的担心并不是毫无缘由,最近这段时间,庄南华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比如说,庄南华连续换了两次手机号码,一次在4月中旬,一次在5月底,中间只隔了一个多月。

        庄南华作为一名自由化妆师,很多工作都要靠朋友推荐,换号后解绑各类账号和通知新号码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无疑为庄南华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不便。往常挂失银行卡都嫌麻烦的庄南华,对于这些不便,却没有任何不满和怨言。

        比如说,庄南华在各个社交平台上越来越不活跃了。

        以前,庄南华是个很喜欢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生活的人,看过的电影,吃过的美食,欣赏过的景色,庄南华都会悉数记录下来。

        但是,第一次换号之后,庄南华再没有发过微博,以前那些电影、美食、景色、自拍、视频,也因为分享范围的限制变得不可见了。第二次换号之后,庄南华甚至连朋友圈都不发了,分享趣事全靠线上线下聊天时提到的只言片语。

        再比如说,庄南华总是突然变更早已计划好的事情。

        五一小长假,那时庄南华跟的剧组刚好杀青,她们本打算一起去武林游玩三天,但临行前庄南华推说临时有事,放了唐拂晓的鸽子。

        为了给庄南华庆祝生日,唐拂晓早早预约了一家人气火锅店,但5月24日当天,庄南华却坚持要取消预约,改去另外一家西餐厅吃。

        还有,本来她们说好7月一起去落鹭滩看海看烟花,但几天前庄南华说接下来几个月要在新剧组跟妆,来不及等唐拂晓期末结课,自顾自地拖着行李来学校和她道了别,一个人踏上了去长夏市的旅程。

        从这些反常的行为中,唐拂晓已经觉察出庄南华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只是庄南华向来报喜不报忧,遇到不好的事宁愿自己默默消化,也不愿说给别人听,生怕影响别人的心情。

        不过,她也知道,等这些不好的事消化殆尽,庄南华会恢复以前那个开朗自信、充满活力的样子。她能做的只有悄悄注意着庄南华的情况,等着庄南华恢复的那一天。

        但从昨晚开始,庄南华就没了音信。

        她和庄南华的最后一次通话是在昨天傍晚。她收到了庄南华寄来的长夏特产,借着这个由头和庄南华通了视频电话。当时,庄南华在民宿吃晚饭,还和她说远处的礁石滩很美,赶海的人很多,只可惜天气不太好,拍不出好看的照片。

        然后,昨晚10点多,她像往常一样和庄南华道晚安,庄南华没有给她回复。

        她想着庄南华可能昨晚很早就睡了,于是今早起来后又和庄南华道了早安,还是没有回复。

        她试着给庄南华打电话,却只听到了“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她有些慌了。一整天,无论是做实验还是看资料,无论是吃饭还是上课,她都在不自觉地担心庄南华。

        课题组例会开始了,师哥师姐们按照定好的顺序向导师报告自己的项目进度。唐拂晓作为旁听者,虽然努力做出了一副认真听的样子,但她的心里却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报警。

        突然,手机发出了微微的震动声,她把手机拿到面前,用资料挡着偷偷看了一眼,原来是某个app推送的新闻——“女子夜晚赶海被困礁石不幸溺水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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