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微凉的清晨，路上依稀只有几个推着早餐车出摊的小贩，大部分人此刻还在梦乡，成曦熟门熟路的回到归来客栈，看着四下无人，一个纵身跃进了院子里。回到房间，收拾完行李，整理好床铺，把洗好的西装规规矩矩放在床铺中间，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最后原路离开，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咸咸的海风，扑打着脸面，微腥的气味，弥漫鼻尖。临海市所处地理位置正如其名一样，是一座临近海边的小城。成曦漫步在海边的老街，街边的酒吧面朝大海，显得格外的有情调，可惜现在正是阳光普照的大白天，要是到了晚上，酒吧门口的霓虹灯牌都亮起，那会热闹很多。
路上的电摩来来回回、悠哉悠哉地驶过，最后都消失在了海岸线的另一边。成曦走进了街角的巷子，七拐八绕的来到了一家玻璃橱窗前，她看了一眼门上的木质招牌，伸手推开了玻璃门，小店里空无一人，只有刚刚推门时响起的铃声在回应，成曦也没惦记着先找人，而是环视了一圈这家小店，小店面积不大，简洁的原木风格，看起来十分清爽，她的目光被橱窗上人偶吸引了过去，于是走进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里屋，您随意看。”围着麻色围裙的短发女人微笑着从走廊小跑过来。
“嗯，好。”成曦抬头短暂的打招呼后，便沿着橱窗挨个挨个地看了起来，这些人偶和杨芊手里那个有些不同，但是人偶的面部风格和手法，明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看来是这家店没错。
“来，咖啡。”店主客气地端上两杯咖啡，这里已经好久没人来了。
“您是来旅游的？”
成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皮垂了垂，摇着头：“我想来订个人偶。”
“您能找到这儿，真是难得，现在大家都在网络上挑选和下单的。”这个海边小城并不是那么有名，一般也只有旅游旺季才会有点人气，而她自己的店又藏在小巷子里确实难找。
“杨芊的人偶是在这儿定做的吧？我要订个一样的。”
店主表情有些可惜却又疑惑，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杨芊的粉丝？”
“算是吧。”成曦也只能这样回答，毕竟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要指定做个一样的娃娃，不是粉丝，只会显得更可疑吧，只不过说是杨芊粉丝这事儿，不能让倾城知道就是了。
也许是很久没和人面对面交流，成曦还没怎么发问，店主的话匣子倒是一下子打开了。
“哎，之前杨芊的粉丝好多在想要定制同款的，可杨芊那个是独家定制的，价钱不便宜，也劝退了很多粉丝，后来杨芊死了，又有人说是娃娃的诅咒，邪门，呵呵。”店主说着瞟了一眼成曦，干笑两声，然后又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这店主看起来憨憨的，说起话来倒是不得罪人，一套一套的，这话里的意思，成曦倒是听的明明白白。
“我有钱，我不怕。”成曦直白的回答道。
“哈哈哈哈。”店主先是一愣，随即被成曦的直白逗笑了。
“杨芊的人偶有什么特别的？”
店主的表情像是遭了大罪一般，嘴像是决堤的大坝一样，倾泻而出自己的遭遇，全然忘记成曦说过自己算是粉丝的话。
“杨芊要求的人偶是穿着唐服的，就像电视剧里那样，三庭五眼，身材比例都要按她的要求，发丝都要用真的头发，和我台上那些完全不一样。”店主指了指她橱窗上展示的精致人偶。
“这可折腾了好久，更夸张的是她居然让我用一百种白色鸟的羽毛给人偶制作衣服！”
成曦蹙起眉头：“你做了？”
店主喘了口气，大口喝了半杯咖啡，斩钉截铁的看着成曦：“当然没有，鸟啊！还要一百种！指不定哪一种就是牢底坐穿的节奏啊，实在没办法，只得商量着用一种绸缎代替了。”店主摸了摸额头，似乎回忆起了那时候受到的震惊。
“你们见过嘛？”成曦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咖啡，没有再喝一口。
“见过那么一次，就是她亲自来接娃，还带了一颗宝石，让我装饰到娃娃身上，我这都完工了，突然被她来这种要求，没办法收了钱，只好按人家吩咐办了。我把宝石缝到娃衣服的腰间，杨芊可是全程都盯着宝石，我想那颗宝石应该非常贵，好在我手艺好，顺利完事儿，别说这一装饰还挺好看的，她挺满意的。哎，谁知道后来……你说她年纪轻轻的就……”店主说起那次经历有些无语，又挺骄傲的，最后又有点惋惜。
“您慢走，好了我会按照您给的地址寄过去。”店主笑嘻嘻站在店门口送走了成曦。
成曦在这家店呆了许久，店里已经全然没有宝的气息，可成曦最后还是订了一个人偶。她可以肯定这人偶，只是普通人偶，但是杨芊的奇怪要求倒是让她有了疑心，看来那宝石有点来头。
不得不说现在的网络太发达了，杨芊死的那个马场，网上一搜就搜到了，之前的人偶店也是一样，特别是明星的同款很快就被扒了出来。
成曦离开了临海市，又踏上了去横市的路，半天的路程，临近黄昏才到了这个地方。这并不是成曦第一次来，之前因为倾城来过一次，所以还算有些印象，她靠网络信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事发地。
黄昏的露天马场，零星的几匹马还在走动，周围的古建筑，仿佛像是穿越了一般，不禁让她有一种“眼空冀北志超群，得意轻蹄不负春，履水穿山驰碧野，鸣风踏月傲红尘”的时空错位感。
天色越渐越暗，马儿也被牵引回马厩，马场上空无一人，成曦身手矫健的翻过围栏进入了场地，双脚落地陷入潮湿泥土之中，才让她有种回现实的感觉，绕着马场缓缓漫步，这里还残留着一丝宝的气息。
成曦走到一个拐角，一双晃悠的小腿突然出现在成曦的视线上方，成曦停住脚步，不慌不忙顺着那双小腿往上看去，那小腿的主人也顺着目光往下望去。
月光下，荒凉的马场，角落里，阴气森森的对望，目光对上的这一刻，周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画面自动变成了阴暗的灰色。
“你看的到我！”小腿的主人发出惊讶的呼声，那惨白的小脸，伸着手往成曦面前使劲地晃了晃。
“别晃了，我看的见。”成曦没有回避，更没有害怕，爽快的承认了。
“你是杨芊？”成曦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幽灵，冷淡的说道。
“你不怕？”飘荡的幽灵不仅惊喜眼前的人能看到她，更惊讶她居然不怕她。
“我该怕吗？”成曦说完就转身打算走了，只见那幽灵急忙飘到到成曦身前。
这幽灵身着唐服，衣裳有些不整，发丝也煞是凌乱，和网传照片上的人偶装扮倒是十分相似，再瞧这模样，这地方，不是坠马死的女明星杨芊，还能是谁。
“你帮帮我，帮帮我啊。”幽灵杨芊带着哭腔，着急的想抓住成曦的手，可是捞了半天，却捞了个空，本就是试了无数次的徒劳事情，却因好不容易来到个能看得见自己的人，而一时心急，犯了傻，差点忘了自己已经是个鬼了。
“怎么帮你？你到底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连杨芊自己都一头雾水，等她醒过来，就只见一堆人上来抢救“她”，最后“她”被抬上担架盖着白布抬走，任她怎么生拉硬扯、大声呼喊都没用，最后她不可置信的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死了，灵魂脱离了身体，变成了人们口中的鬼。真是好笑，她可不记得她有来这马场骑马啊，她也想搞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变这样，可她飘不出这马场，也没人看见她。她已经非常疲惫了，死了就死了吧，消失在这月光下，好像也不错。然而天无绝“鬼”之路，直到她今天遇到成曦，她的日渐枯萎的灵魂，又开始兴奋起来。
月色下的马场空无一人，唯独只剩成曦，她靠着马场的围栏，听杨芊诉说着她的故事。冷风吹过她的黑发，清亮的眼睛望着杨芊的方向，像是个身怀绝世功夫的孤傲侠女，在等待一场属于她的决战。
“你的人偶，还有那块宝石呢？”
“对，我花了好多钱买的宝石，它想要个人偶，有了它我心想事成，一个眼神就是搞的那些投资商，但是很多事儿，我却不记得了，我的宝石！我的人偶！”杨芊的话开始断断续续，毫无组织，有些痴迷和癫狂，到最后完全失控开始嘶吼，周遭的空气骤降了几度，凄冷的月色下，此刻她那疯癫的样子与她凌乱的装扮看起来十分贴切。
成曦见状，眼睛一睁一闭，星辰斗转，日出月落，炙热的阳光像是一座天幕穹顶，单单将杨芊围了起来，杨芊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瞬间吓的清醒，直找地方躲藏，成曦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到杨芊身上，那杨芊如同被冻住了一样，瞪圆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
“你在这最后也只能耗尽灵魂，我带你走，你还有一线生机，你可愿意？”
只见杨芊的眼珠微微上下移动了一番，成曦拿出一烟盒大小的木盒，杨芊嗖的一下，就被吸入其中，盖子自动合上，成曦又翻身离开了这地方，在她转身之际，马场又恢复了来时的夜色。
早就知道有人死魂不知的情况，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显然杨芊的情况复杂的多，想要找回她的记忆，安置她的灵魂，唯独那人能做到，那便是她和倾城的师父。
大巴车穿过黝黑的隧道，一座又一座的青山显露眼前，车子驶入小镇口，映入眼帘的是超大广的告牌，上面还印有倾城的照片，照片旁边是一行百米来外就能看得清的巨型文字：“欢迎来到我的家乡——栖山生态旅游度假村”。
成曦嘴角挂着浅笑，终于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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