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芋圆麻薯
予柔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身，牵了碧桃的手直奔厨房而去。
尚未至备晚饭的时辰，灶下的丫头婆子正歇着，见少夫人领着贴身的女使来了，一边纳闷这位少夫人怎么洗手做起羹汤来了，一边打起精神听候吩咐。
予柔掰着指头给刘婶子描述，“要红薯，芋头，牛乳，糖桂花，糯米粉，还有那种可以搓出透明小圆子的粉。”
刘婶子略想了想，“透明小圆子……少夫人是说木薯粉吧？做珍珠圆子用的。”
予柔一拍脑袋，“对对对，就是木薯粉，还要红糖和白糖。”
不多时，刘婶子便将这堆东西凑齐了，自去歇着，年纪小些的丫头好奇的很，挤在门口看少夫人要做些什么。
予柔随手指了个叫阿秀的丫头，央她帮忙烧火，阿秀显然十分珍惜能参与这次过家家的机会，蹦蹦跳跳去了灶下，干劲十足。
不一会儿，锅里的红糖水煮沸了，予柔将其分两个瓷碗盛放。在其中一个碗中加入适量的木薯粉，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这么估摸着得到了一个成型的面团，然后将面团搓成一粒粒的小球，外头裹上木薯粉防粘，下入沸水中煮至浮起，最后过凉水捞出，便是红糖珍珠了。
予柔尝了一颗，软糯弹牙，跟奶茶店的珍珠一个味儿。
碧桃已经在一旁支了个小炭炉，放上一口小锅，下入白糖和适量清水，不断搅拌，待糖色渐深，放茶叶同炒，炒出焦糖味后将牛乳倒入其中。“兹拉”一声，霎时间，茶香、糖香、奶香错综在一起，清香、焦香、乳香纠缠出全新的香味儿，填满了整个厨房，阿秀在一旁烧着火直咽口水。
等奶茶微沸，以洁净纱布虑入白瓷碗，加两勺珍珠，便算是一碗焦糖珍珠奶茶了。予柔用勺子尝了一口，兴许是由于茶叶和牛乳的品质好，竟比她曾经喝过的那些奶茶都要丝滑香醇，可惜没有吸管，莫的灵魂。
她摸不准古人的口味，便将勺子递给碧桃，“你也尝尝看喜不喜欢。”
雪白的牛乳和焦糖茶叶碰撞出诱人的浅褐色，碧桃熬着锅子时就已经蠢蠢欲动，得了许可，忙捞了一勺，才送入嘴里，味蕾已得到了极大的慰藉，忙不迭点头。
在一旁不知疲倦，双眼放光的阿秀也分得了一大碗，抓了几个描花瓷调羹，坐在木廊子下同小姐妹分享，一时间叮呤哐啷全是瓷勺的碰撞声。
“小圆子软软弹弹的，还带着红糖味儿，真好吃。”
“这饮子比我上回在乳酪张家买的还要好喝呢！”
“乳酪张家的怎么能和这个比，我瞧着就是矾楼的饮子也比不上这个。”
“小桔几时去过矾楼了？”
“哎呀，我就是打个比方嘛，又不是真的去过。”
“就是。”
……
小丫头们在外头叽叽喳喳，予柔这边已经把红薯和芋头蒸上了。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将剩下的茶叶用瓷茶碾碾碎，随后交给碧桃以青石磨研磨，再用绢制罗筛细细筛出，便可姑且充作抹茶粉了。
此时，蒸屉里的红薯和芋头恰好蒸熟，放入研钵碾碎，将木薯粉以沸水烫熟，分成三团，分别加入红薯泥、芋头泥以及抹茶粉，搓条切丁，下入沸水煮至浮起，再捞出过凉水，便得到了素雅的橙黄、浅青、乳白三色芋圆。
碧桃不由对予柔肃然起敬，“姑娘什么时候想出了这些点子？真好看！”
厨下烧火的阿秀纠正她，“又好看又好吃。”
自然是闲的无聊在网上看来的。予柔首次实践，获得了小姑娘的一致好评，意外的点亮了厨艺天赋，心里高兴极了。又用糯米粉、木薯粉和牛乳煮了水麻薯，分入数只小盏，加入芋圆和红糖水，再点缀上糖桂花。
“这个趁热给老太太送去，这个一会儿带回去给小侯爷，这两盏是拨雪和寻冬的，余下的大家分了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给刘婶子也送一盏。”
“多谢少夫人！”
“少夫人真厉害！”
“少夫人又漂亮又能干。”
小丫头们一个个嘴甜似蜜，将点心瓜分完毕。
碧桃边吃边建议，“等六月里天再热些，放些冰块儿也可做消暑的饮子，比外头买的还强。再迟些西瓜下来了，可以切点西瓜放在上头，眼下可以缀些枇杷或者荔枝，一定也好吃。”
予柔看着碧桃圆鼓鼓的脸，觉得她很有做美食家的潜质。等她吃完，两人端了三个小瓷盏回到听风院。
暮色将近，拨雪和寻冬正坐在廊下翻花绳玩，见碧桃带了这么缤纷的点心，巧笑着谢过。予柔眉眼含笑，停下来问：“小侯爷回来了吗？”
拨雪忙替她打起竹帘，轻声道：“跟您前后脚，才进去呢。”
予柔喜滋滋进了屋，刚想请晏清品尝品尝芋圆麻薯，却听得自西窗下传来一声脆响，吓了一跳，走上前对上晏清冷冽的眸子，眼角猩红，似夭桃绽放，翻卷着的，是难以遏制的怒意。
“都进来。”
这声音也是予柔从未听过的寒凉，外头的女使听了这话，放下手里的活计，安静的在正厅站好。
“今日是谁动了这缸锦鲤？”
予柔的笑僵在脸上，走去墙角一看，大大小小十数条锦鲤翻着白肚儿，竟是都死掉了。
这缸鱼晏清素来宝贝的很，女使们等闲不会喂食，予柔脑海中忽而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她放下瓷盏，上前道：“都忙去吧，不干你们的事。”
等女使都走了，才对晏清道：“对不住，今日是我喂了吃剩下的小半块芙蓉糕，我想这糕点也许是有毒的，只是剂量小了些，所以——”
“所以是谁让你胡乱喂它们吃食的？”
晏清的声音虽然不高，眼里的怒气却更盛了，予柔想着兴许他又要借这个机会同自己吵一架了，低声劝道：“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这点心是公主送来的，你得小心——”
“我是否小心同方小姐有什么关系？”予柔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晏清，他一袭青衫肃肃立在墙角的暗影里，眼底讥诮之意毕现，唇角却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既是什么都没弄清楚，就不要自作主张，什么事都掺和一脚，还真把自己当救苦救难的菩萨了？整日里吃饱了没事干打听旁人的闲事，旁人离了你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是吗？”
晏清低头瞥一眼那缸死透了的锦鲤，“我究竟如何，不敢劳你方大小姐费心！”
予柔告诉自己晏清正在气头上，不应该跟他计较，可他这劈头盖脸一顿嘲讽，将她的理智齐根切断。
“是，是我吃饱了没事干跟晏温打听你，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又不知道那糕点是有毒的，并没有要故意毒死你的鱼，你不同我讲，我怎么知道谁送的东西不能吃，怎么知道那缸鱼对你这么重要？你这么讨厌我，我以后不管你的事就是了！”
予柔越说越委屈，末了哽咽起来，转过身去抹眼泪。两人就这样无言站了许久，晏清掀了竹帘，抬脚要走。予柔叫住他，“你不必走，这里是你家，要走也该是我走。”
说着便打开橱柜，开始收拾行囊，晏清脚步顿了顿，冷声说了句“随便你”，仍是举步迈出了房门。
碧桃在外头瞧着小侯爷走了才进了屋子，低低问：“姑娘，我们真的要走么？”
予柔重重点头，“走，为什么不走？留在这儿什么时候让人毒死了都不知道。”
碧桃又问：“可是我们走了住哪儿呢？”
予柔停下手，看着她，“又不是没钱，还怕没地方住？以后凭手艺挣钱也能养活自己。”
她见碧桃还是犹豫，自顾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你要是舍不得这里就留下来，我不逼你。”
碧桃忙接过她手里的衣衫，仔细叠好，“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两人收拾得正热闹，老太太屋里的蔡妈妈又来传话了，“少夫人，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呢。”
予柔知道八成又是劝架的，也不停下手里的活，“劳烦妈妈给祖母说一声，我同小侯爷实在过不到一处，多谢这些日子的照顾，日后会常来侯府看她老人家的。”
蔡妈妈一听干系大了，忙给一旁的小丫头使个眼色，自己仍在这儿劝和，“少夫人说的哪里话，您同小侯爷平日里小打小闹的，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不都过来了，何至于吵了两句嘴就要搬走呢？”
予柔不愿同她理论，蔡妈妈又道：“您要是一走啊，不说老太太了，就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怪舍不得的。就说您来了之后，咱们侯府添了多少笑声，老太太日日也不必我们劝着，饭都能多进两碗，您方才送过去的那盏点心，老太太吃了还夸呢……”
蔡妈妈不住絮叨着，予柔这头已收拾好行装，见苦劝不住，蔡妈妈只好拖着予柔的手不放她离开，两人正拉扯着到了院里，就见老太太迭声唤着予柔的名字从廊下过来了。
“芳岑，你松手，我同阿柔说两句话。”
老太太发了话，蔡妈妈便松开手，予柔垂下头理着袖子，正想一会儿该如何想个非走不可的理由，又听老太太道：“阿柔，你要走祖母不拦着你，出去之前，陪我老婆子走一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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