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掌门 > 敢问许大人,您何时弯了? > 第60章 往事不可追

第60章 往事不可追


人家夫妻吵架,许黔见太医近身了连忙从软凳上起来,朝着寝宫大殿角落里的桌椅走去,特意绕了几步踢了下韩旭屁股。

        韩旭便屁颠屁颠去扶着许黔欲往门外走,动作引起了王后注意,王后瞥过来:“阿黔就在这看病,正好留下用午膳。”

        偷溜不成,许黔瞥了眼韩旭,答:“是。”

        于是,江朔派出去的王内官恐怕是找了许久,才找到个赵太医匆匆带过来,却看里头已有两个太医围着许黔。当即收回视线,忙喊了里头伺候的宫人都出来候着,恨骂都是没眼力见的,也不紧着项上人头,还敢留着看贵人热闹?

        那头宫人接连出去了,殿里两个太医摸了摸许黔脉门,也说要回去开方煎药,韩旭跟着也各种手足无措的暗示想走···然后,这外头吉鸟们为啥也不南迁,唧唧喳喳地好催眠,许黔一副头晕目眩模样早就着案台下的地毯,睡了。

        韩旭左右为难又不敢擅离,心一横,仗着昨夜跪了一宿宫门,头靠着许黔的臭靴子,也窝到案台下裹成一团假寐去了。

        那对权力巅峰夫妇的零星对话还是会偶尔入梦,比如女人祈求:“都杀了吧,连臣妾和太子还有阿黔也株连罢了···”

        “臣妾若是不要这后位,朔郎是否就能原谅爹爹和兄长?求您放过臣妾和阿黔的至亲啊!”

        江朔口吻冰凉:“想想,你若选你爹,那朕即刻换个太子,将来他继位做王,你觉得允儿能怎样?允儿会死,你选吗?”

        女人:“朔郎何苦逼臣妾与阿黔到此境地,父与子选其一?”

        江朔:“每日口口声声要与许氏共进退,又放不下允儿储位,真是一如当年母后!演出诸般做派,这是舍不得王权富贵了吗?”

        “朔郎,我如何舍得允儿。”

        王后抽抽搭搭哭着说:“本宫是做许家的女儿,依着爹爹和阿黔才得以有缘分认识朔郎,如何也不能想要用他们的命换这场富贵,还请陛下顾念往昔情分好好看顾允儿,就只废了罪妾,贬黜许氏出京···”

        江朔对王后的哀求完全不如平素示人那般爱怜,冷声:

        “废后,舍得?若好好坐你的后位,不善妒、不想着谋害旁的孩子、不插手与你庶兄谋算朝堂,许相或能平安终老。你早就不是你,怎会舍得后位?”

        “不是你告密的吗!求荣时,就没想到许氏覆灭吗?”

        “江朔,你··”王后指责的话生生咽下,又开始哭。

        江朔直言:“许氏本就通敌,你以为朕会放全族南迁?有本事就劝阿黔动手,于许氏而言好歹还是肉烂在锅里。”

        “那是阿卿的爹啊,朔郎,他病成那样也活不久了,哥哥们横竖都是苟留而已,且饶过这回吧···”

        是梦吧?在半睡半醒间,许黔将头埋在臂弯中压着耳朵。

        头实在太重,好像沉入了深湖里,耳旁话实在是听不真切,应当是梦魇了,姑姑那样深爱着母家。她看似匆匆携医赶来救许黔于病罪困境,实则她打幌子出现在这里,分明是来请许黔帮忙救许氏于水火的。

        梦里还是相府那个许家,许黔去请安,外祖不苟言笑看他。那眼神疏离又清明,好似洞悉一切,他儿时好怕。

        大厦将倾,族中家人间或生过嫌隙,但大难当前却有着同样的静默,能遣散的谴如弃履,被谴去的也不再回头。

        许松避而不见,是想将明面上改姓陈的许黔往外赶,令其自寻活法、撇出去不牵连。而许王后明知许黔的小命暂时无恙,却不断提醒着他是许家人的身份,竭力往回拉,企图挽回什么。

        或许是许松并没有告诉女儿,又或许王后根本不在意旁支。

        许松先前就与许黔商量,表过态度若是家族即将覆灭,令许黔莫要早早出手卷入。他深知江朔对许黔有着三分怜悯,怜他失了许氏依靠定会要补他更多权势,这而这权势只能从许氏一族血泪中建立,朝堂的擂台才会平衡。

        可这三分怜悯后头还有七分猜忌,许黔毕竟仍是王后的外戚,太子表兄···许黔越是护什么,江朔恐怕越是记什么仇,如果许黔去护那些许氏老小,哪怕安宁一时,猜忌再来后,怕难得善终。

        许松不反对,甚至有些希望许黔能站在许氏的血泊里,成为一棵苍天大树。不过作为一族之长,他还是想救那些无辜旁支,所以他更希望,许黔能不屑许氏旁支,让江朔也跟着漠视一些。

        况且,不说这大齐朝上,早年许松长姐许玫玫携书千册,陪公主嫁到西晋和亲所付出,此便能为许氏换块免死牌··仅以许松做宰辅二十载的余威余恩,那些证据就是送到手上,也没哪个刺儿头敢出头与天下书香世家为敌。

        故而,只能是许黔愿意大义灭亲,敢审敢查敢栽赃。

        李谦那帮嫩伢子毕竟还是文官,但凡是还想着点读书人的清高,便不敢对那个家中二进门匾还挂着先王亲笔提书‘太傅府’的许氏真落井下石还去踩上几脚。

        据闻许渊当年才进京,拜在姜氏门下求学时初展才名,而姜氏自前朝便享誉为书香名门,却通家只授学从不准家中子弟入仕。

        许渊一路官运亨通直至拜相,仍对旧时恩师敬重有加常常探拜,其二子幼时皆送入姜氏启蒙,与姜氏子女相处多年形如兄弟姐妹。许渊次子许松睿智儒雅,高中状元后,被刘大将军与长公主爱女刘梦甜看上,遂长公主府不顾一切求了赐婚,将钦定的状元改探花。

        当年状元空置,而原许探花与姜家妹妹早有发乎情、止乎礼、未言明、两相思,大丈夫功名未有无敢寄心情爱,只盘算着待金榜题名后禀明父母,风光宣之。赐婚圣旨下后混乱一阵,哪怕京中求娶男子上百成千亦被拒之,姜氏嫡女终舍了体面奔为许松妾。而后,姜氏举家迁至济南不再与许氏往来,探花郎多年风流直至拜相仍与姜氏情侬。

        可笑刘梦甜纵使贵为长公主之女,却也容他纳了一房她都礼让三分的名门之后做贵妾。

        殊不知,当年许渊不忍姜氏侄女如此遭遇,更不能见门楣如此不堪。便做主,将已住在许府后宅的姜氏女儿聘为正在外游学长子许竹妻。却不想过半年后,长子人未归,抱恙客死他乡。叹二人,做兄妹时曾亲护,做夫妻时却未见,彼时新娘子只与公鸡拜了天地。

        情愁苦难个中曲折已不值当提,几年后嫂嫂弃了身份改了名,搬回小叔子后院里。

        王后便是姜氏所出庶幼女,儿时在娘家最受宠不过,连许箬悠这嫡姐都爱她天真浪漫娇憨美态。她长大些,常常心性过于单纯令人无奈忍俊不禁,但做为宰相爱女,父母无论如何都会给她觅个好亲事。

        毕竟后宫难缠为妃艰难,而后位更是众女垂涎又置家族于凶险,断外戚兄弟官路,所以在当年得知她与江朔有意时,许松直言不同意,斥幼女应该在知晓江朔身份是便回避,可这位偏偏陷入情爱,依着家族惯例学着大姐姐与陈琅样子···踩着许氏门楣直接做了王后。

        许相无奈做了国仗,只能人前含笑,而心中···那位推波助澜过的蠢大侄儿本来改姓许之后能得些传教,此事后再次被外祖嫌弃,不懂的人那几年来撮合爷孙最是触霉头,连带甚广。

        所以邺都私下皆言许黔又蠢又坏,也是有些看透此层臣子先起了话头,渐而自朝堂由内往外添油加醋,十余年已分不清真假。

        他如何谈得上恨许家到欲灭其族啊!只是无人知。纯粹当时少年许黔真就是不懂事,才促成这对。

        许黔梦转间迷糊想起,若说王先生传那些话是心暖,那这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许黔听的争执,便是令人心寒。

        也许是许黔掌握私兵后在歪路上越走越狂妄,不得不令人一边唾弃一边重视,终归许松花了几年时间还是认这个外孙,而那个疼爱十六年的幼女则渐渐再也无话,半醉时分提起她只会朦胧叹道,囡囡儿愚不自知,实在浸不得权势。

        告得什么密,已不用去猜。

        姓许的贵人太多了,此时拖着许黔不放、重提威胁、妄议社稷,只会惹得江朔更想快刀斩乱麻,将许黔剥出来与旧政互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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