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只能再骗你一次！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锦帝遇刺，匕首上煨了剧毒，东方紫玉已经在床榻上调养了二十余日。

        慕容清鸾看着他静静地睡着，刀刻斧琢般的五官，长眉飞斜，鼻子高挺，脸庞瘦削却刚毅。他傲视四方，睥睨天下！这样的英雄可以俘获任何女子的心。

        慕容清鸾不过二八年华，亭台楼阁，似水流年，临花照水，月满西楼，他许诺的海誓山盟，是那样令人心驰神往。他的万千柔情只对自己一人，早已芳心暗许。

        东方紫玉梦境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过客匆匆。不断变换着凤凰的脸，慕容清鸾的脸。那双秋眸，黑白分明，黑如玛瑙，白如明镜，温光自上而下，清冷孤傲，那是她的眼睛。他迷迷糊糊呢喃道：“凤凰！凤凰！慕容清鸾不是！是！是长笙！长笙！”

        最后他竟然高喊出长笙的名字。

        他怎么会喊长笙姐姐的名字？

        慕容清鸾惊愕，有些花容失色，注视着他掌心中不断闪现的七彩凤羽，在锦宫数月，长笙姐姐她熟悉这儿的殿阁回廊，一草一木，她顿时清明，恍然大悟，匆匆奔向未央宫。

        风摇树叶，雨泣残红，空闺只影。

        长笙只着一袭素白宫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姹紫”又发作了，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东方紫玉遇刺，是慕容长翎对他最后的警告。月圆之夜，千世情劫将至，时间所剩无几。

        “我到底该叫你长笙姐姐，还是该叫你凤凰姐姐？”

        她猛地回过头，原本温婉灵秀的慕容清鸾目光灼灼盯着她，面对质问自己已无法再回避：“对不起！慕容清鸾，姐姐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没错，我就是凤凰！”

        “长笙姐姐，你为什么要骗我？原本以为你我都是姐妹，却不料你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你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凤凰！姐姐，那你告诉我我又是谁？我算什么？”慕容清鸾泪流满面，剜骨剔心般的痛。这地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自己也被最信任的人算计，转身想要逃离。

        “慕容清鸾！”她叫住她，慕容清鸾回过头来，看着她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满脸惊异。

        她的脸！

        血肉纵横！

        慕容清鸾吓得脸色苍白无色，连连退了好几步，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伤痕。震惊、茫然、紧张、复杂！无数情绪一一闪过心头，怒火狂烧的脑海如泼过一盆冷水，所有的情绪都控制住了，慕容清鸾手足无措，一双眸子睁得极大。

        “红颜自古多薄命。”慕容凤凰的语气中有些自嘲：“及笄那日，大火焚毁我的容颜，所以才由你来代替我和亲东雄国。你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而他从小在我身上种下“姹紫”，是我在这锦宫担惊受怕的长大，尽尝噬心之痛，目的是要我取得这东雄国调兵的虎符。我命不久矣，所以才极力撮合你们，姐姐才希望你们可以相爱！”

        “姐姐他始终将我当成你的替身，爱情是不能让的，慕容清鸾只是想要一份情有独钟而已！”慕容清鸾脸颊嫣红，双唇鲜艳欲滴，美而近妖。拔下头上的赤金凤尾步摇，夺门而去。那是她送给她及笄的礼物，她一直视为珍宝。

        万年前，她们形影不离，姐妹情深。该死的，他竟在慕容清鸾身上种下“嫣红”！门外烟雨重楼，慕容凤凰倚在门边：“慕容清鸾，原谅姐姐，哪怕灰飞烟灭，姐姐也要保你此生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所以只能再骗你一次！”

        玉楼天半起笙歌，几番风雨几番凉的院落，两袖清风拂散残存的暖意。

        乾宫内，内侍总管杨胜正在回禀明日册后大典的流程。

        “陛下，世澜国兵马大元帅慕容长翎已经抵达帝都，他的行踪尽在暗卫监控之下。凤冠霞衣早已送到未央宫，只是长笙遣人回禀，说慕容清鸾身体抱恙出红疹，明日的册后大典是否要延期？”

        东方紫玉一袭云衫侧倚在龙榻上，眼底幽深无垠，薄而坚定的唇：“不需要，按原计划。朕戎马十年才平定的山河岂容他人觊觎！”

        今日便是册后大典，慕容清鸾却如人间蒸发般，无影无终。吉时已到，杨胜来催了好几遍。锦绣宫乐响起，文武百官，外邦使节都已经就坐。斟酌之下，慕容凤凰坐在镜前，为自己梳妆。

        大婚之夜月正圆，重重宫殿平地拔起。飞翘宫檐，高耸楼阁，汉白玉铺就的平整宫道，高约百丈似能到达天听，这就是他倾尽万金为她筑成的引凤台。

        东方紫玉头戴金丝盘龙冠，着帝王礼服中最庄重的衮冕，只用于登基、祭祀、纳皇后。新后身体微恙，见不得风，所以只得在外面覆了一层红纱，像极了民间的“红盖头”，一时被百姓传为佳话。她放心的把手交给他，他牵着“慕容清鸾”，在百官的瞻仰中登上那引凤台。

        层层台阶之上，丞相率领百官向他们叩首跪拜。透过红纱看到的一切像是燃烧起来，若那年自己点燃梧桐枝。中常侍将沉甸甸的印册交给她，朝袍上的金凤和金印的光线重叠，发出明亮耀眼的的霓虹。上千人齐呼万岁，她期盼了万年，不料最后还是以自己妹妹的名义完成这场迟来千世的大婚！

        大典将毕，宫乐再起，世澜国元帅慕容长翎却迟迟没有现身。

        杨胜神色慌张，扑到东方紫玉面前跪下大呼：“陛下，大事不妙了！慕容长翎拿虎符调离了守城的御林军，已攻陷帝都，兵围锦宫！”

        民间流言纷纷，盛传锦帝非皇室血脉，慕容长翎以全城百姓为要挟，逼东方紫玉现身退位。

        慕容长翎和皇室的恩怨要追溯到二十年前，凤凰的生母兰绮本是辅国大将军之女。与慕容长翎两个人婚后琴瑟和鸣，情比金坚。其后慕容长翎远征漠北，留兰绮在京都待产。先皇好色天下皆知，竟欲将其纳入后宫。兰绮誓死不从，难产诞下一双女儿后，便韶华倾负，香消玉殒了，那之后慕容长翎则从此策反，带着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建立了世澜国。

        前仇旧怨惹得满朝哗然，帝君震怒之下不敢妄言，是誓死一战还是禅位殉国，全城百姓的性命全在他一念之间。

        东方紫玉拔出长剑，静若深海的眼眸是愤怒是冷酷决绝，举手投足间充斥着帝王霸气，这才是她熟悉的东方紫玉！一步步逼近她，剑指她的心房，长剑一挑，她头上的红纱飘舞在空中。

        红纱之下是一张勾魂摄魄，蛊惑众生的脸，他曾日思夜想，魂牵梦绕。而今却是半面红妆，半面芳华，她在右脸覆了半张银色面具，诡异妖质的唯美。

        “你是慕容清鸾？长笙？还是朕的凤凰？原来是你！朕最爱的人，帮自己的父亲窃了虎符，葬了朕的半壁江山！哈哈！哈哈！”他决绝转身，吩咐丞相调集宫中仅有的一万两千精兵，欲登上宫墙，为了百姓免遭屠杀，他也必须拼死一战。

        “一万年前，我为你涅槃，浴火重生。难道今世你又要为那所谓的天下苍生，而再次抛下我。东方紫玉，就算你神识尚未苏醒，但是三次了！你抛下我三次！我要你这一次放弃江山，你可以放手吗？”

        她已近崩溃，在他身后撕心裂肺控诉他的不公。

        东方紫玉眉头紧蹙，“凤凰，是你背叛的朕，并非朕背叛了你。”

        “当初在最危难之际，是你最先放弃，最先逃走的。你说，等我执掌天下时，定然要来做我的后。”

        东方紫玉说到这里，只觉得无比讽刺，他轻嗤一声，冷声道，“不错，你是回来了。可是，你不但找了个替身欺骗我，甚至还偷走了虎符，助你父亲窃国！”

        “现如今，你竟然还能说得出我负了你三生三世这种荒唐话，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我的皇后，真是我的好皇后！你从始至终，根本就不想做我的妻子罢，只不过是为了帮助你父皇侵占东雄国使用的美人计！”

        字字如剑，每一剑都直刺慕容凤凰心底最痛的地方。

        她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可是那张毁容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无比凄楚的笑，“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怪你，我只怪这一世就连自己也醒悟的太晚。”

        原本慕容凤凰以为以为她的牺牲至少能够成全妹妹的幸福，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不但她做不到，妹妹也做不到。

        多讽刺啊，慕容凤凰脸上满是哀戚，早知如今，又何必当初。

        当初要是勇敢一些，哪怕毁容，哪怕中毒，还是勇敢的告诉给他，今日的结局会不会完全不同？

        至少，慕容清鸾不会受到伤害。

        慕容凤凰掌心射出一道白色的灵力，速度太快，乃至于东方紫玉身旁的护卫都来不及抵挡。

        东方紫玉更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抵抗。他的心底，毕竟是爱她的。如果他最心爱的女子，真的想要他的性命，那么给她又何妨！

        嗡！

        灵力直击脑海，东方紫玉只感觉到头痛欲裂，像是随时要爆炸一般。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人的面孔，熟悉的，陌生的，耳边像是有千言万语夹杂在一起，然后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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