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天亮

丁孝蟹是被人抬进屋的，整个身体像是被泡在血水中一般。

        阿龙和阿新顾不上自己的伤，将一个中年男人抓了进来，指着丁孝蟹告诉中年男人，至少四处枪伤，有一处位置不太好……

        方婷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血人，用手撑着桌子才没让自己滑坐到地上。

        他会死吗？

        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把聒噪无比的阿龙赶了出去。望了一眼大肚子的女人，终是没将她赶走，也没有理会她。他打开带来的箱子，迅速而熟练的操作了起来。他在战场上待过、后来跑到着毒窝里，取子弹这种活变成了家常便饭。没有良好的医疗环境，他做的也是简单粗狂。

        方婷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着哪里是给人做手术呀！男人生生被痛醒，如受伤的野兽般嘶吼着。

        中年男人没有因着一声声嘶吼而减缓手中的动作，他只淡淡叮嘱旁边的助手，“给他塞块毛巾！”

        “我手头上只有毒品可以降低痛感，我想你不会答应的。”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同情的说着，和他正在从死神手上抢人命的动作格格不入，“当然，你可以点点头，我就给你打一针……”

        毒品？休想！毒贩怎么可能自己碰那玩意，即便它能在此时“救”他一命。真是天大的讽刺。

        丁孝蟹死死咬着口中的毛巾，目眦欲裂、青筋爆起。他死死的盯着正拿着刀往自己肉里钻绞的“医生”，不肯退让半步！

        突然，一个柔软、温暖的手附在了他握拳攥紧的手背上……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女人，忘记了嘶吼和□□、甚至粗喘的气息都轻了下来，但他依旧疼的直打哆嗦。

        女人正用一种祈求且难过的眼神看着他，却没有说半句话。

        这一刻，方婷竟然忘记要恨他、忘记了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她安静的眼神让他回到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守在受伤的自己身旁。只不过，那时的他们还可以相拥。

        他哪里还需要毒品，她就是他的罂粟，求不来、戒不掉……

        丁孝蟹张了张嘴，方婷知道他想说话，连忙将他口中的毛巾取下。

        “胡闹！”他虚弱地说道。

        方婷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愿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一个孕妇，沾染上血光也是不吉利的。

        她没理会他，将毛巾重新塞到他的口中，重新握住他的手……

        不知又过了多久，中年男人把手术刀钳扔到了一边。

        “唔，应该死不了吧……”他小声嘟囔着，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方婷听。

        他朝外面喊了一声，立刻走进来两个人，他们依照中年男人的意思，将包扎好的丁孝蟹抬到了大床上，而刚才手术的窄床，已经是不能看了。

        中年男人和他的助手已经离开，去看其他伤员了。另外两个人顺带将屋中狼藉草草收拾了一番也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方婷和丁孝蟹。

        此时的丁孝蟹再次昏迷了过去，如果不是满屋的血腥味儿，谁能想到这个夜里发生的事情呢。

        她望着男人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起身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这男人的脸庞、沾走头发上的湿气……

        紧张了一夜的神经，此时才算松了下来。她将椅子搬到床前，靠坐在椅子上，扶着腹部也闭上了眼。

        方婷是被屋外隐隐传来高低不一的哭声吵醒的。她摸了摸丁孝蟹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她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打开门，循声望去……

        她陡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不、不会的！

        路边上，躺着一排的尸体，而最旁边的那个小身影，不是泥鳅，还能是谁呢……

        他不再是那个去哪里都用跑的小怪物了，他不再叽叽喳喳、一见到自己就狡猾透顶用尽方法骗糖果的小馋虫了……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在说，我还没有睡饱呢。可他脸上灰白毫无生气的脸色表明他只是在和每一个人做着道别。

        泥鳅的妈妈哭的撕心裂肺，一声声的喊着泥鳅的名字。方婷亦是一阵钻心的痛。如果她腹中的孩子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离开了自己，自己怕也是没有了任何活下去的力量……

        她缓缓了过去，跪在泥鳅身边，轻轻搂住一旁的女人，这是她第一次卸下面具面对这里的人。

        “蒙泰……蒙泰……”方婷心中轻轻的叫着泥鳅，与他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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